一夜無眠。
蘇志遠一晚上不停地查看監控，想要找出周穎的蛛絲馬跡。
楊潔和小張不忍看到這一幕，也跟著找線索。
「師傅，我找秦風還有A市其他與周穎相熟的人問了，都不知道周穎去了哪里。」
陳木仔細回憶著周穎喜好。
宋銘家？沒有。
江邊？沒有。
一晚上可以發生的事情太多，陳木暫時拋卻不好的想法，大腦飛速轉動。
為什麼綁架柔柔？
要錢？
很顯然蘇志遠沒有什麼錢。
想活命？
國家律法何在？
天子犯法尚且和庶民同罪，蘇志遠更不會為救柔柔放走周穎。
想來想去，陳木仍想不出所以然。
手機上也沒有收到任何陌生信息。
日上三竿。
蘇志遠開著車在外面亂轉。
楊潔︰「周穎究竟想干嘛？」
「這麼長時間沒信息，會不會……」小張不敢接著往下說了。
這種事情，拖得時間越長，對柔柔越不利。
陳木體會過這種心情，自然能對蘇志遠感同身受。
同樣的，他也不想看到柔柔如布女圭女圭般凋零的身軀。
陳木︰「你們繼續找，我先出去一趟。」
「哎，師傅……」上官智剛從廁所出來，眼睜睜看著陳木驅車離開︰「真是的，也不說帶上我。」
小張疑惑︰「他們去外面哪里找人啊？」
偌大的A市，周穎常去的地方都安插了眼線，有消息會第一時間來信，難道周穎還有其他房子？
陳木和蘇志遠想法不謀而合。
像周穎這種級別的富豪，若有其他房子，大概率會在郊外別墅區，離主城區較遠。
雖說漫無目的，但好歹在行動，比空等著強。
弄丟柔柔，伊濛也著急，她給周穎打了好多電話，都是關機。
伊濛腦子里一團亂，她想不到周穎會藏到哪里。
正在她剛把手機裝進口袋準備出門時，門鈴聲響起。
她剛開門，迎頭便是一悶棍，隨後暈了過去。
沉沉醒來，伊濛疼得皺起眉頭，嘴巴里被塞了布，手也被綁住了，她環顧四周，黑暗一片，但身體卻感覺在行走。
剛開始外面還有斷斷續續的汽車鳴笛聲，後面越來越寂靜，顛的伊濛午飯都快吐出來了。
直到汽車停下，打開車廂的人，竟是周穎！
「這是報酬，辛苦了。」
開車的男人將伊濛扔下車︰「不用的嫂子，小事一樁。」
周穎打開車門，把一個牛皮紙包扔到後座︰「那就當我給你的新婚賀禮吧。」
男人憨憨地笑著︰「我幫你把她背上去吧？」
「沒事，你先回去吧。」
待得男人離開，周穎才把目光放在伊濛身上︰「濛濛，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盯著我。」
「嗚嗚嗚。」伊濛嘴巴被堵，發不出囫圇聲響。
周穎表情淡漠︰「你自己走，當然，也可以讓我打斷你的腿，拖著你走。」
伊濛一個激靈，她絲毫不懷疑周穎這句話的真實性。
撐著地站起身子，伊濛才意識到自己在哪里，赫然就是她鬼宅直播遇到死人的地方——爛尾樓。
她心頭一萬只草ni馬跑過，內心想著︰「不是吧，下一次被遇到的死人，不會就是我吧……」
伊濛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思忖著從哪個方向跑比較穩妥。
剛欲動作，周穎拽著伊濛的胳膊，控制著她的身體上到了爛尾樓二樓。
在這里，伊濛看到了已經暈過去，發絲凌亂的柔柔。
「嗚嗚嗚嗚。」
周穎沒有理會伊濛的嗚嗚咽咽，自顧自地把伊濛也綁在柱子上。
伊濛眼楮掃視著四周，看到周穎站著的地方有不少煙頭，半瓶紅酒，還有一瓶快要見底的礦泉水。
這些東西似乎表示，周穎已經在爛尾樓待了有段時間。
周穎將礦泉水一飲而盡，眺望著窗外枯黃的枝椏。
爛尾樓常年無人過來，等人過來再求救無異于等死，伊濛只能自救。
這時，她突然想起自己褲子口袋里還有手機。
她看了眼背對著自己的周穎，吃力地挪動著手腕。
手腕被繩子勒的生疼，勒出了紅紅一條印子，伊濛拼命掙扎，手往裝著手機的口袋里夠。
周穎一直站在窗邊，不知在想什麼。
伊濛終于夠到手機，打開微信。
找到陳木聊天框。
周穎轉身，看到伊濛身側的亮光，眼神一凜，大步走來。
伊濛頓時慌了心神，摁著lwl隨手點擊一個詞語發送。
陳木手機顯示，微信收到伊濛一條新消息。
伊濛︰「來晚了。」
周穎看到手機，狠狠扇了伊濛一耳光。
奪過手機瞥了眼消息，倒沒有其他動作，也沒有撤回消息。
手機鈴聲響起，陳木來電。
伊濛眼神驚慌，嗚嗚兩聲。
周穎將手機設置成靜音，隨手扔向窗外。
另一邊。
陳木看到伊濛這條沒頭沒腦的消息，立即回了個電話，卻是無人接听狀態。
繼續打了兩個，還是無人接听。
陳木察覺到哪里不對勁，給上官智打了個電話，查找下伊濛手機定位在哪里。
「來晚了？」陳木重復道。
伊濛想說什麼？
難道被周穎綁架了嗎？伊濛想傳遞什麼信息呢。
車輛疾馳在路上。
陳木聯系蘇志遠，與蘇志遠一起分析這三個字的含義。
來晚了……
Lwl……
陳木腦子里靈光一閃︰「爛尾樓！」
「蘇組長，快去爛尾樓。」
同時陳木向特案組其他三人傳遞信息，讓他們快速集合人馬來爛尾樓。
周穎拿出伊濛嘴巴里的布，心疼地問︰「疼不疼啊濛濛？」
伊濛警惕地望著周穎，她完全看不透周穎什麼意思。
還未等伊濛反應過來，周穎反手又是一巴掌。
「疼不疼啊？」
伊濛委屈地掉了滴眼淚︰「疼……」
「傻孩子，疼你就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伊濛︰「你……你是想殺死我嗎？」
周穎緩緩起身︰「不，我不會殺你。」
「那你可以放了我嗎？」伊濛說︰「還有柔柔。」
「不是一會兒就有人來救你們嗎？」
伊濛一驚。
周穎語氣漠然︰「我們不妨看看，特案組究竟需要多久，才能猜出你們在哪里。」
明明還是以前的臉，可伊濛卻覺得此時此刻的周穎格外陌生。
陳木和蘇志遠幾乎是前後腳來到爛尾樓。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往上沖。
蘇志遠看到孱弱的柔柔，眼楮里滿是憐惜。
陳木看到尚在清醒狀態的伊濛，才放下心來，目光平移，看向周穎。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呢。」
蘇志遠想都不想的欲解救柔柔。
「你想讓我引爆炸彈嗎？」周穎拿出一個遙控器說道。
蘇志遠停下腳步。
周穎夸贊道︰「good
boy.」
「乖乖听話，不然你們都得給我陪葬。」
「先把武器扔到窗外。」
陳木緊抿著雙唇，只能听從周穎的話。
伊濛忙說︰「不要啊陳木！」
見狀，周穎一腳踹到伊濛身上，伊濛吃痛「 」了一聲。
「好孩子是不會打斷別人聊天的。」
陳木︰「不要傷害她們。」
「快扔！」
兩人只得把槍支扔到窗外。
周穎笑了︰「真乖。」
蘇志遠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下水來︰「放了她們。」
「放了？」周穎似乎听到什麼笑話一般︰「你知道我把她們弄到這里來多不容易嗎？你說放就放？」
「你想要什麼？」
這句話問的周穎有一瞬間愣神。
是啊，她想要什麼。
呂明被捕，老季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想逃，卻逃不掉。
這個問題，她想了一晚上都沒想明白。
陳木︰「呂明已經把一切都交代了，高層墜樓和宋銘的死，是你所為吧？」
「你們不是知道答案嗎？」
「你對柔柔做了什麼？！」蘇志遠見這麼大動靜柔柔都沒醒，不免有些擔憂。
周穎反問︰「你猜？」
蘇志遠慍怒。
「既然我們來到這里，你應該知道自己會是什麼後果。」陳木說︰「周穎，你這是在拖延時間嗎？」
周穎︰「還是陳警官聰明啊。」
「你在等什麼？」
周穎看向窗外︰「等風來。」
陳木似是想到什麼，跟蘇志遠交換了眼神。
若按照周穎所說，這個爛尾樓里有炸彈，那麼人越多，警方損失便越大。
周穎想以命搏命。
「你不想逃走嗎？我可以幫你安排。」陳木有意擾亂周穎的思緒。
誰知周穎笑言︰「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坐飛機？剛坐上飛機肯定就被通知返航了吧。」
「去外省？那種無休無止的逃亡生活，還是算了。」
周穎︰「陳警官，不必操心我，我今天沒打算活著走出這棟樓。」
陳木沉吟道︰「伊濛她一直信任你，欣賞你。」
周穎看了眼滿是傷痕的伊濛。
「柔柔也一直當你是親切的大姐姐。」
「陳木，你覺得，我會心軟放過她們嗎？」
此時，蘇志遠繞後，欲控制住周穎。
不料被周穎發現，掏出手槍射擊。
陳木見狀，一腳踹到周穎手肘處，周穎手一歪，炸彈遙控掉落在地，子彈也射到牆壁上。
周穎瞬間反應過來，持槍向陳木射去。
陳木躲閃不及，手臂中了一槍。
他無視胳膊上的痛楚，與周穎纏斗起來。
蘇志遠也加入搏斗。
起初，周穎尚能應付，但雙拳難敵四手，槍被陳木奪走後，她反手拎起地上的紅酒瓶就向陳木頭上砸，被蘇志遠用脊背接了過去，紅酒流了一身。
同時，她也吃了一腳，倒在地上。
正好倒地處離炸彈遙控不太遠，周穎視線落到遙控器上面。
而蘇志遠和陳木兩人也注意到炸彈遙控。
陳木捂著受傷的胳膊，大步流星將炸彈遙控器踢到一旁。
蘇志遠則鉗制住周穎，與周穎扭打在一起。
待得陳木撿起炸彈遙控器時，周穎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狠狠插在蘇志遠胸膛，鮮血濺了周穎一臉。
「蘇組長！」伊濛驚呼。
陳木轉頭。
與此同時，警笛聲傳來。
特案組三人听到樓上「 」地一聲槍響，腳下步伐加快，急忙沖到二樓。
看到的便是陳木舉著槍的一幕。
上官智率先沖到陳木身旁︰「師傅，你沒事吧？」
陳木手上被鮮血浸染︰「打120.」
市局同事陸續趕來，陳木看到不少熟臉，王隊長、小周都在。
他腦袋有些眩暈，但還是拖著身子走到蘇志遠旁邊。
伊濛和柔柔則被市局同事解救。
蘇志遠傷口處鮮血汩汩流出，水果刀插得很深，且剛好是心髒的位置。
「柔……柔……」
陳木寬慰著︰「柔柔沒事，你放心。」
蘇志遠舒了一口氣︰「陳木……對不起。」
旁邊的楊潔茫然地看了眼陳木。
陳木听懂了蘇志遠的話︰「先別說話，救護車很快就到了。」
「我怕我……等不到了。」
楊潔眼眶有些濕潤︰「蘇組長，你別擔心，你一定會沒事的。」
蘇志遠搖了搖頭，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清楚，這種生命在流逝的感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強烈。
「陳木，你……你可以原諒我嗎？」
陳木眼睫毛微微顫動，身體僵硬，一句話都說不出。
剛打完急救電話的上官智看到這一幕，輕聲喊著︰「師傅。」
沒有等到陳木的回應，蘇志遠便暈了過去。
柔柔只是驚嚇過度，才暈過去，並無生命危險。
伊濛也是皮外傷。
特案組四人待在搶救室外面，楊潔想問，有關那句原諒的事情，但不好意思開口。
小張和上官智倚在牆邊。
陳木不發一言。
直到搶救室門打開，醫生摘下口罩︰「病人心髒破裂大出血，搶救無效，已于晚上八點十二分去世。」
鴉雀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楊潔才問︰「醫生，你確定嗎？是病人蘇志遠嗎？」
「雖然送來及時，但水果刀傷到的是心髒大動脈，我們盡力了，節哀。」
上官智喃喃︰「今天是愚人節嗎？」
小張︰「不是。」
「陳木，你……」楊潔剛想說話，又不得已把話咽了回去，眼楮在眼眶里打轉。
陳木眼神空洞地望著搶救室的方向，手指微微顫動。
「為什麼？！蘇組長都生命垂危了你還是不肯原諒他？你讓他帶著遺憾離世的你知道嗎？！」楊潔終于忍不住問道。
上官智氣不過︰「楊姐，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不知道師傅和蘇組長之間發生過什麼，憑什麼指責他？」
「干什麼？你們這是在干嘛！？」小張抓狂。
楊潔︰「我只知道蘇組長是帶著遺憾走的。」
「蘇組長又不是師傅殺死的，你要把責任往他身上推嗎？」
「好了上官。」
楊潔不忿︰「到底有什麼事是不能原諒的？」
陳木說︰「我妹妹，在十三歲的時候，因為蘇組長的一個失誤，被罪犯輪奸至死。」
一片寂靜。
楊潔嘴唇翕動，想安慰兩句，卻發現非常多余。
「我先走了，這里，就拜托你們了。」
上官智跟了上去。
夜色薄涼。
陳木坐在台階上，仰望皎白月光。
上官智拿著一听啤酒，遞給了陳木一瓶。
打開易拉罐，陳木喝了幾口酒︰「你怎麼來了？」
「醫院那邊用不到這麼多人。」
「上官。」陳木問︰「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上官智︰「師傅錯哪兒了？沒有親口對蘇組長說出原諒的話嗎？」
「說實話，我不認為這是個錯，每個人都有原諒別人的權利，但沒有原諒別人的義務。」
上官智分外灑月兌︰「就算師傅你當時原諒了蘇組長，又能怎樣呢？」
「或許，他會沒有那麼遺憾。」
上官智︰「可人生本就會有無數個遺憾啊。」
陳木看向上官智，踫了踫杯︰「上官，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會勸人。」
「沒有啊，真的假的……」
「假的。」
蘇志遠骨灰入墓時，特案組全員出席，市局同事也來了不少。
徐局長領頭，將一束花放在墓前。
天色陰沉，似乎是要下雨。
柔柔站在伊濛身旁，哭得泣不成聲。
天空飄落毛毛細雨。
細雨蒙蒙。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敬禮！」
全體人員向蘇志遠墓碑敬禮，來祭奠這位英勇的人民警察。
待得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陳木駐足在蘇志遠墓前。
良久，他蹲子，擦了擦墓碑照片上的雨水。
陳木的話，淹沒在一場細雨中︰「希望我們下輩子，還是朋友。」
隨著陳木腳步聲漸行漸遠，墓碑上蘇志遠照片中的笑容也格外燦爛。
陳木那一槍，並沒有擊中周穎要害，經過救治，周穎終于能下床接受特案組審訊。
審訊周穎的過程並沒有太多阻力，周穎也如實交代所有犯罪事實，供出不少人，包括那位權勢滔天的季昌榮。
案件告一段落，涉案人員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轉眼間，特案組也踏上了回去的旅程。
楊潔略帶歉意地對陳木說︰「抱歉，在醫院的時候，勾起你的傷心事。」
「沒關系。」
小張也幫腔︰「後來楊姐自責很久呢。」
楊潔不好意思地頂了下小張的胳膊。
「師傅才不在意這些呢，對不對啊師傅？」
「上官，你不怕回去伯父找你談心了？」
上官智立馬面若苦色︰「救命……」
惹得眾人笑成一片。
楊潔探頭︰「伊濛怎麼還不來？小張，你確定你說的是市局門口踫面嗎？」
「我確定以及肯定。」
「啊不好意思各位，我來遲了。」
上官智看到伊濛大包小包，打趣道︰「姐姐，你不是去出差嗎？怎麼搞得跟搬家似的。」
伊濛哼了一聲︰「要你管。」
「柔柔，到姐姐這邊來，別被你這位上官叔叔帶壞了。」
上官智不滿︰「是哥哥。」
伊濛朝上官智扮了個鬼臉。
「伊濛，你過來，我有話想跟你說。」
她警惕著︰「干嘛？不會是搞了啥惡作劇吧？」
上官智︰「去你的，就不能是表白嗎？」
「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上官智略顯扭捏地說。
伊濛鞠躬︰「承蒙喜歡。」
「但我喜歡你師傅很久了。」
「我就知道。」上官智撅著嘴︰「還好我把這份喜歡遏制在萌芽里啦。」
楊潔、小張、柔柔在一旁看熱鬧。
陳木說︰「伊濛，你說錯了。」
「啊？」伊濛不解地看向陳木，她心里莫名有點兒難過，她以為，陳木在變相的拒絕自己。
正在伊濛神傷之際，陳木分外認真地說︰「是我喜歡你很久了。」
「伊濛，我喜歡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一秒，兩秒……
伊濛腦袋上空似乎有煙花炸開，她不敢置信地確認︰「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很喜歡你，不知道伊濛小姐，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伊濛眼楮中滿是小星星，甜甜地應了聲︰「我願意。」
小張吐槽︰「咋整的跟求婚似的。」
「別瞎說。」楊潔奔赴在吃瓜第一線。
上官智語氣悵然︰「如果蘇組長也在就好了。」
……
最終是陳木打破沉默︰「他在以另外一種形式陪著我們。」
「走吧。」
天上白雲朵朵，警局的建築暗影重重。
迎著朝陽，眾人大步前行。
而特案組也將踏上新的征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