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彪更是把宋銘的話當作聖旨一般,宋銘說什麼便是什麼。
不與旁人說起私人信息這件事,是宋銘本人特地叮囑的,至于原因,老人覺得,大概率是宋銘囑咐過。
陳木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跟老人聊了聊關于村子的事情,閑話家常。
老人在村子里幾乎待了一輩子,關于村子里的一切,他都異常熟悉,再加上年歲漸長,逐漸變得沒什麼機會離開村子。
「小伙子,今日一別,怕是再難相見了。」
陳木垂眸。
離別本就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情,世上眾多離別中,許多未知,更多已知,有些人,從出現在你生命中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會有離別那一刻。
老人望向陳木的眼神中,充滿著失落,兩人雖是初次相見,但卻格外投緣。
「會再見的。」
「真的嗎?」老人眼楮里迸發出亮光。
陳木極少承諾什麼,此刻他分外認真地說︰「真的。」
開車離開村子之前,陳木看了眼這個村子,似是要把眼前的景象全部印在腦海里。
回到市局,開始新一波的忙碌。
市局人員略顯冷清,特案組全員沒有一人在,王隊長看到陳木,哎了一聲︰「陳木,過來一下。」
「怎麼了王隊?」
王隊長累到不行,幾乎是半個身體癱在辦公桌上,身上還散發著奇奇怪怪的味道。
這些天可把王隊長累壞了,化糞池那地方真的可怕,王隊長和手底下的弟兄,打撈這麼久,還是沒打撈出什麼有用的東西,王隊長現在有些懷疑,是不是方向錯了?
按理說不應該啊,家庭用水不正常,死者家里馬桶也有拆卸的痕跡,再加上死者丈夫曾經在屠宰場工作,每一項都在指向死者尸體的去處。
打撈這幾天,王隊長有點兒喪失斗志。
「陳木,你是不知道,跟大海撈針差不多。」比起上次在垃圾場找東西,王隊長更樂意泡在垃圾場。
垃圾場和化糞池,不是一個等級。
或許是目標不同的關系,垃圾場那次,只需要找比較大的黑色垃圾袋,不用每袋垃圾認真翻找,化糞池可是不斷打撈,不停化驗。
法醫室實驗台堆的像小山似的,宋銘更是沒日沒夜蹲守在警局,生怕因為自己的關系耽誤案件進度。
陳木倒很佛系,「找東西都是這樣的,過程艱苦。」
「那今天晚上你跟著我們一起找一找?」
「可以啊。」
說做就做。
陳木全副武裝,跟著王隊長去了化糞池,上官智眼尖地看到陳木和王隊長一起,說什麼也要跟著兩人一起,王隊長正愁沒有苦力呢,送上門豈有放過的道理。
上官智沒注意到陳木打的眼色,歡天喜地的,以為要出什麼有趣的任務。
當上官智被迫接過打撈網那一刻,他內心是崩潰的。
「不是給你遞眼色讓你不要接王隊長話茬嗎?」
「我……沒看到啊。」上官智哭喪著一張臉。
王隊長拍了拍上官智的肩膀,「年輕人,加油,我看好你。」
化糞池里,打撈出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其它東西上官智反應沒多強烈,可味道真的是令人難以接受。
上官智單手捂緊口罩,「師傅,我後悔了。」
「今天有查到線索嗎?」
今天有一個有趣的發現,A市有錢人和網紅之間的關系網是互通的,尤其是像雅麗小月這樣的女孩子。經常混跡飯局酒局,出入各大娛樂場所。
上官智沒想到,自己的富二代身份可以幫這麼多忙,調查起事情來格外輕松順手,順帶挖出秦風和雅麗曾經有過一夜風流。
但吸笑氣一事秦風似乎不清楚,對此態度十分不屑。
想來也是,秦風那邊有渠道搞到別的,自然不會嗨笑氣。
這時,上官智看到自己的打撈網中,有一個像是手指的東西,心里一個激靈,上前查看,「師傅,你快看看這是什麼?」
形狀像是人的小拇指,又像是雞爪。
「帶回去檢測。」
打撈東西是一件枯燥無味的工作,警局同事們重復著機械動作,手臂酸痛,去努力做一件事。
王隊長似是擔心陳木他們煩悶,時不時找兩人聊著天,「陳木,听小周說,你跟蘇組長吵架啦?」
「小周真是個大嘴巴。」上官智形象地點評。
上次上官智偷吃伊濛送給陳木的堅果,就算小周給陳木打的小報告。
陳木沉吟道︰「沒有。」
王隊長擦了擦額間的汗珠,「有分歧很正常,像我和老宋,這麼多年的朋友,遇到事情,該起爭執還是起爭執。」
「宋老師那麼好的性子,王隊長你怎麼欺負宋老師了?」上官智替宋銘鳴不平。
陳木關注點是,王隊長和宋銘是多年好友。
同事關系,和好友關系,可大不一樣。
「老宋性格好,大家都願意和他做朋友,不止是我,李隊長還經常和老宋約飯呢。」王隊長說︰「李隊長私下可從沒約我單獨吃飯過。」
說是同事關系不同于好友關系,然而像王隊長這個年紀,這種工作性質,根本沒時間去經營一段需要時間和精力來經營的友情。
同事嘛,經常見面,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需要費心去經營。
「王隊長知道宋老師和他前妻的事情嗎?」陳木問。
「知道一些,但不多。」
宋銘很少對外提及個人感情,再說,男人在一起也不咋聊家里那點兒事,王隊長記得宋銘跟他前妻感情一向還可以,後來不知道怎麼就離婚了。
別人私事,王隊長不願多問,他也不是愛八卦的性子。
上官智卻有一顆熱愛八卦的心,「宋老師說他離婚很多年了,他前妻你見過嗎?」
「遠遠見過一次。」王隊長心里推了下年份,「八年了吧。」
王隊長想起,李隊長經常說給宋銘介紹對象,介紹的女性,宋銘可一個都沒看上。
「要求好高啊。」上官智小聲嘟囔。
「不是老宋要求高,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再結婚,介紹再多也是沒有用的。」王隊長評價道︰「而且我記得,老宋前妻是個挺厲害的女人,估計老宋是怕了。」
陳木不解︰「怕?」
王隊長一副過來人的樣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人到中年,反而對許多事不在意起來。
說到底,人活一世,不就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嗎?
既然兩個人的生活不如一個人,那為什麼偏要選擇兩個人的生活呢?
眾人打撈到十點,王隊長喊停,把疑似人體組織的物體聚集在一起,準備帶回市局交給法醫組,其余人皆各回各家。
陳木和上官智跟著王隊長一輛車回去,等紅綠燈的時候,上官智注意到路邊有一堆人聚在一起,不知在圍著什麼。
「師傅,你看,他們在干什麼呢?」
陳木順著上官智的目光看去,陳木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人與人縫隙中躺在地上的老人,他嘴唇輕扯道︰「王隊,前面路邊停下車。」
「好的。」
三人下車後,王隊長問︰「發生什麼事了?」
「不確定,我們過去看看。」
三人沒有穿警服,看到人們沖著躺在地上的老人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攙扶,時間已是晚上十點半,大街上行人本就不多,圍在周邊的幾位行人更是沒有救人的打算。
老人躺在地上,顫顫巍巍地喊著疼,聲音十分虛弱。
陳木見狀,毫不猶豫地想要扶起老人。
王隊長攔住了陳木的動作。
陳木轉頭看向王隊長,王隊長沒有作聲。
沒有出聲,是因為王隊長知道自己不該阻止,但動作上阻攔,是因為王隊長知道不要這樣做。
老人訛詐事件屢見不鮮,王隊長不想陳木沾染上沒必要的麻煩。
陳木目光堅定地看向王隊長,王隊長似是覺得羞愧一般,放下了阻攔的那條胳膊,並說了聲︰「我來吧。」
說罷不待陳木反應,王隊長攙扶起躺在地上的老人,圍觀群眾發出唏噓聲,個別人士甚至說出「真有人敢扶啊。」這樣的話。
老人睜開渾濁的雙眼,看到扶自己的人後,一把抱住王隊長的胳膊,「救命啊,殺人啦,大街上就有人想殺我老頭子啦,大家快來看啊,就是這個人絆的我,把我絆倒了。」
圍觀的一位群眾看不下去,「你這老頭怎麼回事,人家好心把你扶起來,你還污蔑人家絆倒你?」
「你咋知道他沒有絆倒我?剛才絆倒我的就是他!」老頭面露凶光。
「算了,報警吧,讓警察過來處理。」
「什麼人啊這是。」
「世風日下。」
人群中傳出各種議論聲。
王隊長看了眼陳木,露出一個非常無奈的表情。
老頭變本加厲,說自己渾身上下疼的不行,口口聲聲要讓王隊長負責任。
「老人家,我車就在前面,我開車怎麼可能絆你呢?」
老頭胡攪蠻纏,「剛才你從這家面館出來,我只是找你問下路,你就看我不順眼,把我絆倒了。」說著說著,老頭半坐在地上,抱著王隊長的大腿聲嘶力竭,完全沒有了方才虛弱的樣子,直言沒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