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表演在繼續。
孔芸龍和李芸杰十分力氣,賣了十二分。
拼愣勁兒,整個後台,還真沒幾人能拼得過三哥。
八位人物︰渾人、莽撞人、苦人兒、小孩子、江湖人、粗魯人、忠厚人,外加「不是人」楊廣。
口齒伶俐,吐字清晰,氣口隱晦,人物情緒很到位。
每扇人物的貫口,都是被李芸杰氣得給逼出來的,始終如一,這就有完整了。
以二十歲的年紀,能有如此手藝,已然算得上優秀。
台下的唐雲風和于慊,也一直在瞅著。
不時,于慊問道︰「這活你幫他們歸置過?」
唐雲風笑著點頭道︰「是的,大爺,臨時想起個老本子,便教了。」
「本子不錯,活兒使得也很地道。」于慊未回頭,肯定道,旋即話風一改,「唉,只是氣氛還是瘟了點。」
這話,唐雲風無法反駁,慊大爺說得是事實。
自打孔芸龍和李芸杰上台,前面的墊話包袱不少,氛圍還算熱烈。
但到了出人物,使正活時,台下則變成了掌聲多,笑聲少。
掌聲多,是肯定你的手藝。
笑聲少,是未觸到觀眾的笑點。
簡單來說,叫好不叫座兒。
唐雲風心中嘆了一口氣,唉,代價。
大環境已然變成了現在這樣,再宣傳這些,便好比帶私活似的。
可其實這些,才是相聲真正的根兒。
時間緩緩而過,《八扇屏》推到了尾聲。
但听孔芸龍拿腔捏調,找準氣口,開始出最後一位人物。
「隋王二世,次子楊廣,殺父奪權,鴆兄圖嫂,欺娘戲妹,寵奸臣,滅忠良,下揚州,觀瓊花。納黍行舟,選來民間美女,赤體拉縴,船至中途,割斷縴繩,使美女個個跌倒,以博昏王一笑。到後來,狄去邪探地穴,棒打白利將,靠山王定計揚州奪印,雄闊海力托千斤閘,放走十八路反王,滅名山小羅成槍挑楊林,隋朝江山落在宇文化及之手。這一日,煬帝病臥東宮,那無敵大將軍帶劍上殿,逼索玉璽,煬帝道︰‘朕何罪之有?’無敵大將軍言道︰‘你這昏王,貪酒色,逆人倫,荒婬無道,真乃不是人也’。」
貫口一完,又是只聞掌聲,不見笑聲。
孔芸龍繼續問道︰「不是人楊廣,您比得了嗎?」
李芸杰揮手捧道︰「嗨,您都說他不是人了,我要比他,那我不得成畜生嗎?」
包袱一出,觀眾果然開始樂了。
孔芸龍又來了情緒,憤憤地質問道︰「您說什麼叫雨打沙灘萬點坑?」
「您怎麼還提這茬呢?」
孔芸龍一揮手,怒道︰「完不了。」
李芸杰好脾氣,接道︰「您說了這麼半天,我不言語就得了,你……」
孔芸龍直接搶道︰「得了,得了您還不吃去。」
「一听你這……」
「我听你唱。」
「你瞧……」
「我瞧你練。」
「喲……」
「ど,翻過來是個六。」
「呵呵……」李芸杰被氣樂了。
「喝,您帶茬爬了啦!」
孔芸龍一茬接一茬的搶話,李芸杰懶得跟他計較了。
「別介……」
孔芸龍繼續搶︰「別介過得去嗎?」
「算了……」
「蒜了吃餃子去呀。」
李芸杰直接認錯︰「我不好……」
「不好,您瞧大夫去呀。」
「我還小……」
「小,我也沒欺負您呀。」
「我說我歲數小。」
一路搶白到了此處,孔芸龍不搶了,壞笑道︰「您還沒滿月吶!」
「去你的。」李芸杰一推孔芸龍,笑罵道。
《八扇屏》表演結束,倆人鞠躬下台。
後面這一小段說得熱鬧,掌聲、笑聲還算不少。
只是等他們一轉身,哥倆臉色都不太好。
燒餅和史爺的開場熱鬧火爆,順二的唐雲風和小侯爺,更是掀得高潮連連。
輪到自己,哥倆搭著膀子賣力氣,最後卻只落了個不瘟不火的結果。
這孔老愣能受得了?
唐雲風心中,對三哥的性子了然無比。
還沒等人下台,他便等在了下場口。
果然,孔芸龍一露面,見到唐雲風,連其他人的招呼都顧不得打,直接快步走到跟前。
躬身拱手道︰「師哥,對不起,我把活使瘟了。」
搭檔李芸杰一言不發,動作一樣。
唐雲風將倆人扶起,笑道︰「這本不是個討彩的活,你們已經使得很好了。」
哥倆听聞,眼前一亮。
「真的?」
「哈哈,剛才燒餅那段,我只給他打六十分,你們這段,七八十分都沒問題。」
孔芸龍和李芸杰的臉色,終于好了不少。
可半道來下場口學活的燒餅,一听立馬不干了。
瞪著唐雲風問道︰「師哥,我都被師叔玩成那樣了,您才給六十分吶?」
唐雲風白了他一眼,「去,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不是……」
「你再說一個字,我便給你不及格。」
燒餅仰天長嘆一聲,悻悻地縮了回去。
唐雲風不再搭理燒餅,轉頭對孔、李二人道︰「你們換完衣服,去上場口師爺他們那兒,听听他們的指導,收獲會更多。」
「哎,師哥,您忙!」
只是他看著倆人離去的背影,目光灼灼。
果然還是要到大舞台上,不留余地的考驗,才能發現問題。
唐雲風剛才的話,其實只說了一半。
三哥的底子好,手里也有活,今天這場得個七八十分,很中肯。
但這是內行話。
或者說,剩余的二三十分,更重要。
那是外行人,也就是由觀眾們打的。
相聲演員想要火,除了自己有能耐,還得招觀眾喜歡。
也就是相聲門內的「帥賣怪壞」,你得有自己的表演風格。
現在,整個青年隊的眾人,表演風格都開始冒頭。
甚至連燒餅,在台上佔著年紀小的優勢,可是讓不少觀眾們心疼。
可到三哥這里,前後怎麼琢磨,都只剩下一個「賣」字。
今時不比往日,現在的大環境,只靠「賣」是行不通的。
甚至「賣」是德芸社里所有演員的起碼要求,根本算不得風格。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越來越「賣」不動。
觀眾不好這口,你有什麼辦法?
這是個問題,得好好幫他琢磨琢磨。
唐雲風收回心思,繼續盯場。
另一頭,小侯爺上台報幕,小岳和孫悅旋即上場。
孫悅剛才露了一臉,這回是正經上台。
夸張的身材,直接讓觀眾瞧著既驚訝,又好玩。
議論紛紛,笑聲不斷,全場氣氛直接活躍了不少。
小岳跟孫悅在園子磨合的這麼久,早已經熟悉怎麼拿這個砸掛。
再配上小岳自己賤萌無比的表情,幾句墊話過後,觀眾們直接被勾搭得笑聲不斷。
網絡時代,娛樂時代的觀眾特點,在這里已經完全冒了頭。
不怕你沒能耐,就怕你沒特點。
啊呸,你才是正經人呢?
小岳和孫悅之後,是倒二的高鋒和欒芸平。
這兩組,活兒都很穩,氣氛也越推越高,同時也將相聲專場推向尾聲。
晚上八點半,于慊再次上台報幕。
「……下面請欣賞相聲《口吐蓮花》,表演者︰唐雲風、侯振,大家掌聲歡迎!」
終于,該唐雲風和小侯爺攢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