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風不用費力,只要把心里的那股氣泄去幾分,剛好就病怏怏,有氣無力了。
得,這還本色出演了。
旁白呢,他是提著勁,按自己身體沒毛病時的原音來演。
常姓乞丐,他琢磨著年紀大點,便粗著嗓子,說話干脆利索。
來姓乞丐,年齡小點,瘦點,他便捏著嗓子來演。
人物定位的清楚,四種聲音分得明明白白。
整段下來,唐雲風表演得是干淨利索,幾個人物都活靈活現的。
再加上這里埋得包袱也有意思,很可樂。
「哈哈~~哈哈~~」
觀眾們又買賬了,都樂得不行。
台下懂行的,則很吃驚。
「這年輕人表演得太利索了吧?」
「這都有幾分角兒的風采了,不簡單吶!」
「有能耐,好本事!」
那些同行們,一臉的羨慕。
「唉,要是我手下有這樣的角兒,還用擔心票賣不出去嗎?」
「不行,我也得去收徒弟!」
後台的幾位長輩,則有點像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覺。
真是越看越滿意吶!
于慊道︰「德剛,就小風這手藝,估計可以給他弄專場吧?」
邢紋昭也贊同︰「這孩子太有靈性了,我覺得也成。」
誰知郭德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微微地搖頭。
「手藝是不差,只是再緩緩吧!」
台上的唐雲風又進入了一種新的狀態當中。
漸漸地,他的腦子里只有兩樣東西︰本子里的角色、台下觀眾的反應。
不管出場什麼角色,他都按事先琢磨好的設計給他套上。
現在,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麼邢紋昭一直教自己摳細節。
這些東西,實在是太有用了。
沒有這些東西墊底,你拿什麼玩意兒來設計?
故事在繼續,唐雲風就這麼在各個人物之間跳進跳出,切換得很自然。
時間緩緩而過,場下的觀眾掌聲、笑聲不斷。
終于,節目來到了尾聲。
「文武百官一听這句話,站起來各伸雙指,倆大拇哥部挑起來了,可就是沒說話。怎麼不說啊?他嘴里還含著一口呢。皇上一看,明白啦!」
「皇上說‘啊,眾位愛卿,你等大家不語,各伸雙指,朕已明白你等之意……你們是想每人再來兩大碗哪!’」
底亮,《珍珠翡翠白玉湯》表演到此結束。
「好~~好~~」
「啪啪~~啪啪~~」
「哈哈~~哈哈~~」
全場觀眾起身喝彩,紛紛鼓掌。
這段表演,不要說年輕演員,就是放在老藝人當中,也算是有水平了。
唐雲風鞠躬,向觀眾揮揮手,轉身下台。
事了拂身去,片刻不多留!
當他剛一轉身時,臉上笑了,笑得很開心。
「這是屬于我的掌聲!」
只是,他貌似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臉色已經蒼白,還有那額頭上密密地細汗。
剛過「入相」門,正想回應眾師弟的招呼。
「噗通!」
突然,他眼前一亮,頭一暈,一癱坐在地!
眾人驚呼。
「大師兄!」
「小風,你怎麼了?」
「地上涼,快扶起來!」
轉眼,小岳和燒餅將他架了起來。
得,自己也享受了一回斜著被架的滋味。
唐雲風心中苦笑。
使單口活,如果不是經驗老到,手藝極精的藝人,真得太累了。
當然,前提是你沒想著混水模魚,糊弄觀眾。
前面還佔了一點自己生病的狀態,後面連朱元璋的角色,都變成了威嚴的帝王。
而且出現的人物還越來越多,這就對藝人的要求也越來越高。
你要是前面活兒精,後面活兒泥,那不行。
台上可沒有虎頭蛇尾這一說。
從頭精到尾,那是精品,好節目。
頭精尾泥,那整個就是泥。
所以,他除了前面討了一點便宜之外,後面就全靠自己的真能耐撐完的。
不論為了不辜負幾位長輩的期望,還是不辜負自己喜愛的相聲藝術,他都沒有別的選擇。
拼就完了。
而此刻,台上的那股勁一泄,渾身的力氣好似都被抽干了一般。
欒芸平道︰「等等,我去叫師父!」
「別!」唐雲風趕緊有氣無力的阻止,「他要上台。」
高鋒過來,伸手一模。
「好燙呀,芸平,你會開車,趕緊送小風上醫院。」
「成,走!」
幾個人架著唐雲風,直接往外走,這邊也有人去知會長輩。
等邢紋昭過來時,唐雲風已經坐在了去醫院的車上。
八九點鐘的夜,正是四九城最迷人的時候。
窗外掠過的燈火闌珊,轉眼便化為了唐雲風夢里的花團錦簇。
他靠在小岳的身上,又睡著了。
……
……
演出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不在而停止。
台上大軸的郭德剛和于慊,正在表演經典段子《楊乃武寫狀》。
不時節目也來到了尾聲。
于慊趴在紅布桌上,嘴里也念著詞。
「兄弟,你就趴姐姐背上寫吧!」
郭德剛手拿折扇,腳邁台步。
先喊著伴奏︰「八大倉才倉個嚨倉嚨咚里個兒嚨地倉~」
轉過半身,折扇化作那羊毫,于慊的後背好比那紙。
郭德剛一邊揮扇作寫字狀,嘴里開腔唱道︰
提羊毫,寫辯狀,悲痛難忍。
鏘鏘鏘鏘鏘鏘鏘~
江南郡、杭州府布滿烏雲
我本是奉公守法一文舉
劉錫彤官報私仇害良民
邊寶賢顧私情官官相護
巡撫堂俱都是顧利殺人,
胡瑞瀾奉旨巡查江南郡
不知貪了多少銀
覆盆冤、千古恨
可憐我舉家大小命難存
冒死含冤求再審
要把這江南貪官風卷殘雲吶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大
倉倉大叭倉才∼
郭德剛唱到最後,折扇一拋一接,它又化成了一把鋒利的刀,直接朝于慊肚子上捅去。
「撲~」
于慊當即跳了起來,怒道︰「您這是楊乃武寫狀啊?」
郭德剛一臉正經道︰「郭德剛殺豬。」
于慊一推郭德剛,笑罵道︰「去你的吧!」
表演結束,兩人鞠躬下台。
如雷的掌聲,邀請他們返場。
行過半個舞台,主持人當即一攔,這就又開始返場了。
只是主持人這回不止攔了一下,還湊到倆人跟前說了一句。
「小風上醫院了!」
郭德剛听聞臉色一變,趕緊問道︰「怎麼回事?」
「他一下台,人就站不住了,其他人趕緊送去了醫院。」
「好,這樣,你讓人給他師娘打個電話,照顧一下。」
「好!」
郭德剛和于慊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擔憂。
心里有事兒,倆人低著頭回到話筒前。
但當他們再次抬起頭來時,臉上又恢復了笑意,並無半點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