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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陳慌了

葉晨看了眼肖建彪,然後開口問道︰

「我剛才跟你怎麼說的?」

「您讓我把飯錢和打壞東西的錢結清了再走,我都結清了啊!」肖建彪回道。

葉晨手指了一下陸中庸,然後開口說道︰

「那他算怎麼回事?被你的人撞傷就白撞了?雖然他不是個東西,你們也不能不管啊,趕緊帶他找個診所去看看。」

「哎,文爺,我們這就去。」肖建彪趕緊過去一把扶住了陸中庸,花貓兒這時候也緩過勁兒來,看都不敢看葉晨一眼,跟著自己的老大離開了。

陸中庸心里慌的一比,他最怕的就是和這些人打交道,心里把文三兒的八輩祖宗都給拎出來罵了一遍。

酒館里的眾人一想到葉晨剛才暗罵陸中庸不是個東西,心中也是暗暗的好笑,心說這貨還真記仇,以後可別得罪他,要不然說不準什麼時候讓他給來一下,實在是犯不上,自己可沒有肖建彪的體格。

「走吧,老侯,陳掌櫃不是有事找我嗎?」葉晨開口說道。

老侯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身上打了個寒顫,急忙跟在葉晨的後面走出了酒館。這時的老侯再沒了往日的跋扈,那個肖建彪是什麼人,是三合幫的當家,被文三兒給治的那叫一個服服帖帖,他只不過算是個給掌櫃的打下手的,甭說跟文三兒,就是跟肖建彪都沒可比性,再跟文三兒犯各那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嗎?

老侯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湊近葉晨推心置月復地說︰「老文哪,我看出來了,您是條漢子,我老侯眼拙,平時要有什麼得罪,您還得多擔待,往後要有用得著我老侯的地方,您只管言語。」

葉晨瞟了老侯一眼,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老侯呀,您往後少在掌櫃的那兒敲鑼邊兒上眼藥兒我文三兒就知足嘍……」

老侯有些尷尬︰「看您說的,咱老侯是那種人嗎?」

「把嗎字兒去了,你是那種人!」葉晨說完也沒理他,朝著陳家的鋪子走去。他知道陳掌櫃的從白連旗手里收到了馬湘蘭王稚登的《蘭竹圖》,這副畫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些東瀛鬼子過手,那簡直是一種玷污。佐藤英夫,等著我,咱倆先過過手。

餓的心發慌的白連旗躺在土炕上瞅著天棚發呆,突然從天棚上傳來了吱吱的叫聲,本來就餓的心煩的白連旗順著炕下面撿了只破鞋就朝著天棚扔去,紙糊的天棚瞬間就被砸了個窟窿,耗子掉下來的同時,一個盒子順著天棚也一起落了下來,砸在了白連旗的頭頂。

白連旗的一雙耗子眼頓時亮了起來,得,今兒個的飯轍有著落了。他趿拉上了鞋,手捧著掉下來的裝著楠木盒子的包裹,急急忙忙的來到了鬧市口,找到了正在擺攤兒賣糖葫蘆的德子,讓他收了攤兒,陪著自己去了琉璃廠的聚寶閣。

陳掌櫃上下打量了一眼兩位客人,這兩位爺穿得很寒酸,長衫破舊,鞋子上還有補丁,走在前面的那位爺胳肢窩里夾著一個長條狀的木盒子,陳掌櫃久經歷練的眼楮一眼就看出,這盒子是楠木做的。

陳掌櫃連忙招呼伙計上茶,「聚寶閣」上茶是有講究的,全憑掌櫃的手勢,掌櫃的舉手時手心朝外,則上隔年的花茶。若是掌櫃的手心朝內,則表明來了貴客,一定要上清明前的「龍井」新茶,今天陳掌櫃的手勢是手心朝內。

伙計上茶時心里還在嘀咕,這兩位客人穿得比叫花子也強不到哪兒去,憑什麼要給他們上好茶?

陳掌櫃的從進門就一眼看到了白連旗胳肢窩里夾著的楠木盒子,別看這兩個人穿的寒酸,架子在這兒擺著呢,對這類人他可是太熟悉不過了,自打成年就在琉璃廠廝混的陳掌櫃的就喜歡的就是這類人,因為他們是破落的八旗子弟。

這種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敗家才是他們的強項,可以說琉璃廠的鼎盛,跟這群八旗子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他們盤活了一大片的產業鏈條。

沒過一會兒,伙計把茶端了上來,白連旗蹺著二郎腿,用三個指頭捏碗蓋兒,先是用碗蓋邊兒撇撇茶沫兒,然後再把碗蓋兒蓋上,只留出一道縫兒,端起蓋碗抿了一小口,茶水在口腔里像漱口似的轉幾個圈兒才從容不迫地咽下去,這才叫品茶,別看餓的都快暈過去了,範兒不能倒。

然而陳掌櫃的早就看透了他們的底牌,這種人不壓他們的價那活該天打雷劈啊。你不急,我比你還能抻。

最後還是白連旗挺不住了,給自己的奴才德子遞了個眼色,德子打開盒子送到陳掌櫃面前︰「老板,我家主子請您過目。」

陳掌櫃不動聲色地展開畫軸,他簡單地掃了一眼畫面,這是一幅蘭竹圖,他的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在落款和印文上,馬湘蘭?陳掌櫃面色如常,心中卻是一動。

陳掌櫃的只知道她是秦淮八艷之一,很有天賦才情,對這個王稚登卻是有些拿不準,但是他敢肯定面前的這倆草包更是倆眼一抹黑。

陳掌櫃從容問道︰「先生準備開什麼價兒?」

德子搶著回答︰「您是行家,是不是好貨您一看就明白,我們主子不想多說話,他心里正後悔呢,您想啊,要不是急等著用錢,誰會把祖傳之物送到您這兒來?將來沒法見祖宗啊,這事兒擱誰身上也得琢磨琢磨不是?掌櫃的,您說價兒吧,我們主子說了,他不想拿祖宗的東西發財,差不多就行了,這不是趕上事兒了嗎?」

陳掌櫃和顏悅色地說︰「喲,真對不起,二位爺可讓我為難了,陳某眼拙,看了半天竟然看不出這是誰的畫兒,這馬湘蘭是誰?我怎麼沒听說過?是哪朝哪代人?二位爺讓我開價兒,我哪敢呀?這畫兒連作者和朝代都鬧不清,我怎麼敢開價兒?二位爺,陳某耽誤您點兒工夫,給咱介紹一下成嗎?」

然而白連旗作為一個八旗子弟,人雖然是草包了一點,卻也不是白給的,只見他說道︰

「掌櫃的,這確實是我家的祖傳之物,馬湘蘭就算再沒有名氣,可年頭兒擺在這兒,您看這畫兒的紙品,沒個幾百年到不了這份兒上,古物值錢就值在這個‘古’上,說句不好听的,夜壺不值錢吧?可要真是唐朝的夜壺,那就成寶貝了,為什麼?就因為年頭兒擺在這兒。」

陳掌櫃淡然一笑開口說道︰

「這位爺,此言差矣,若是單看紙品,這倒好辦,回頭您給我一張宣紙,我出去溜達一圈兒,還甭出琉璃廠,有個倆鐘頭工夫,我就能給您拿回一張北宋的紙,要是趕上眼神兒差點兒的主兒,給當成五代的紙也說不定,這麼跟您說吧,琉璃廠靠做舊吃飯的人多了去啦,您想把舊的整成新的他沒那本事,可想把新的給整舊了那是順手的事兒。」

德子卻是被這二位爺繞來繞去整的不勝其煩,于是開口說道︰

「掌櫃的,您痛快點兒,要不要您一句話,要您就開價兒,不要……您家有茅房沒?我正鬧肚子呢,就拿這畫兒開 去得啦。」

陳掌櫃的一口老血險些沒噴出來,還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他沒防備還有這麼個夯貨,這要是真給糟蹋了可出了大樂子了。干這行最怕的就是踫到這種二桿子,這種人什麼離譜的事兒都干的出來,萬般無奈,他最後也松了口,五十塊大洋把這副畫收了過來。

老侯回到了陳掌櫃家,把剛才小酒館的所見所聞跟陳掌櫃的一學,陳掌櫃的也慌了神,自己還尋思著把這個酒膩子給辭了呢,今兒發生的事兒讓陳掌櫃的方寸大亂,這個肖建彪自己瞅著都發麻,因為這貨實在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兒,沒曾想文三兒揍他就跟打兒女似的,陳掌櫃的心里慌的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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