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灼灼前一刻還在厭惡著四皇子, 下一刻,驟然望見了白衣男子。
再下一刻,不期然與白衣男子四目相對。
一切來得太突然, 太意外。
林灼灼一愣, 定格在車窗里, 一動不動。
那頭馬背上, 盧劍眺望過去, 只見一個身穿粉裙的小姑娘,扎著兩個雙丫髻, 春日陽光下, 一張小臉格外顯得白瑩瑩的,趴在車窗上眺望, 一動不動, 像極了一尊白瓷雕像, 憨態可掬。
說不出來的萌。
「嗤!」不過下一刻,盧劍立馬又想起來什麼,再次一嗤。
自個又如上回寶華寺那般,不被白衣男子待見了,林灼灼目光微愣。
「灼灼,你在看什麼?」林灼灼坐在側位上,趴著窗戶直瞅,主位上的蕭盈盈好奇地探身, 也湊了過來。
循著女兒視線望過去, 蕭盈盈一臉茫然。
「一隊豪華馬車隊,有什麼可瞧的?還聚精會神的,人都看傻了?」蕭盈盈分外不解,別人府上的馬車就算裝潢高檔大氣點, 也不值得女兒如此吧?
原來,蕭盈盈湊過來時,時機不對,恰好一串超級豪華馬車隊,頂蓋四周懸掛赤金鈴鐺,「叮鈴鈴」擠進林灼灼和盧劍之間,生生割斷了彼此的會面。
「你到底在瞧什麼呢?」見女兒還傻乎乎的,沒回過神來,蕭盈盈實在理解不了。
突然,有點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的林灼灼,舉起手臂,直指向一串馬車那頭的白衣男子,道︰「娘,快看,是……是寶華寺救了我的那個白衣男子。」
听說是救命恩人,蕭盈盈立馬來了興致,再度順著女兒視線望過去。
可進入眼簾的,還是那一長串未走盡的豪華風鈴大馬車。
終于,豪華風鈴大馬車駛過去了,能望見對面街道了。
可對面,空空的,根本沒有什麼白衣男子,只剩下那個挑著竹籃,賣冰糖葫蘆的老爺爺。
林灼灼咬了咬唇,道︰「娘,那個白衣男子又躲開,不見了。」
什麼叫又躲開,不見了?蕭盈盈滿面疑惑。
林灼灼探出小腦袋,再度左右街道尋了尋,確實不見白衣男子蹤跡後,縮回腦袋輕輕靠在娘親肩頭,將半個月前,龍吟坊里白衣男子躲她的一幕,低聲說了出來。
「這般古怪?明明好好蕩著秋千,你一靠近,他就消失了?」蕭盈盈說著,探出手捏著女兒下巴抬起,好一番審視。
「娘,您干什麼?」林灼灼望向娘親不解。
「你長相也不丑啊,沒到一靠近,就嚇跑人的地步吧。」蕭盈盈若有所思。
林灼灼︰……
她長相丑?
自打她回京,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就傳遍了。
她能丑?
「娘,您胡說八道什麼呢,怎麼可能是我長相太丑,入不了他的眼?」林灼灼嘟嘟嘴,抗議道。
蕭盈盈「噗嗤」一聲笑了,捏著女兒白皙精致的小下巴,好笑道︰「娘親逗你玩的,你還當真了?」誰家閨女丑,她家閨女都丑不了啊,也不瞅瞅是誰生的。
對自個容貌,蕭盈盈是很有自信的,不說萬里挑一,也絕對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里挑一的。
林灼灼︰……
一把推開娘親總愛捏自個下巴的手,重新坐正了,背靠馬車壁,閉目沉思。
心頭總覺得怪怪的,那個白衣男子怪怪的。
她沒對娘親說,白衣男子似乎每回見到她,眸中都會閃過一絲譏誚,似乎分外不待見她,曾經有過深深的過節似的。
林灼灼手指頭攪在一起,難不曾這一世未重生之前的她,得罪過那個白衣男子?
敲敲腦袋,太醫說了,後腦勺里的淤青什麼時候能散,興許就能回憶起那些丟失掉的片段。
無可奈何,只能靜等,淤青散去了。
林灼灼掩上窗簾,馬車駛離後,盧劍立在對面茶館的二層窗戶,目送她的馬車漸行漸遠。
突然,眸光一暗。
再次唇邊一「嗤」。
剛開門跨進雅間的徐常笑︰……
完了,好似來的又不是時候。
憑他的經驗,劍哥可不是個愛「嗤」的人,唯有念起林灼灼,又被林灼灼那姑娘招惹了,才會忍不住一「嗤」。
徐常笑捂著胸口的小心髒,內心念著「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啊,今日林灼灼沒給劍哥甩大臉子,只是稍微招惹了一下劍哥。要不,他撞在這槍口上,怕是又要「蛙跳」了。
呃……
小心髒顫抖一千次。
「劍,劍哥……」徐常笑佇立在門口良久,也不見四皇子從窗口回身,輕聲提醒一下自個的存在。
不過剛提醒完,徐常笑立馬又後悔了。
因為,四皇子嘴里又是一「嗤」。
嚇得他小心髒直接顫抖一萬次。
卻說盧劍,方才在街頭,打馬從林灼灼馬車邊過去時,雖說間隔有一段小小的距離,但武藝頗高,耳力超凡的他,還真將林灼灼背後嘀咕他的壞話,收進了耳里。
因著先前沒留意,街上人聲馬聲嘈雜,盧劍便沒關注那輛馬車,驟然一句「王八蛋!」闖入耳中,盧劍才辨別出是林灼灼的聲音。
這才開始細細聆听。
「你罵誰王八蛋呢?小姑娘家家的,要文雅,別將西北軍營里那一套,帶到京城來哦。」
「罵四皇子呢!」
母女倆的話音未落,身後追趕而來的老奴,一聲「四皇子,慢點,老奴追不上啦」,暴露了盧劍行藏,這才策馬快走,去了冰糖葫蘆攤販前,買冰糖葫蘆掩飾自個眸中情緒。
眼下過去半刻鐘了,盧劍腦海里回蕩那聲「王八蛋」,還是忍不住想掐住林灼灼小下巴,抬起來質問︰
「死丫頭,本皇子又招惹了你什麼?‘王八蛋’都罵出來了!」
他都多久沒招惹過她了?
她的戾氣還是那般大!
想起去年雪地里,他辛辛苦苦從南洋尋來一整套紅珊瑚頭面,價值連城,小姑娘戾氣卻是那般大,一把拋散在了雪地里,還跺上兩腳。
末了,還挑起白皙下巴,挑釁他︰「說了不要,就不要,你的補償,本姑娘不稀罕!」
那樣赤.果.果鄙視的目光,是盧劍有生以來遭遇的第一次。
一時不忿,一把上前,捏起她小下巴︰「死丫頭,你再說一次?」
結果,小姑娘還真再說了一次︰「你的補償,本姑娘不稀罕!」
說罷,還一把推開盧劍胸膛,踩著滿地的紅珊瑚頭面,傲氣地轉身離開。
事後,還是盧劍自個蹲在地上,默默拾起了紅珊瑚頭面,輕輕拍掉上頭的積雪,重新裝進精致的小木匣子里。
念起往事,本來很是不忿,說真心話,打小長到大,盧劍可是族里的寶貝,從來都是美美的小姑娘嗲著嗓音,眸中含情地湊上來,向來不客氣地避之若浼的是盧劍。
哪里料到,提前回京進宮,竟出乎意料地撞上了林灼灼這樣的硬茬。
「嗤,說得好像,本皇子稀罕看你!」
她的身子,龍吟坊那日,他也算細細瞧過了,不就那樣,兩只胳膊兩條腿,沒什麼特別的!
念及腿,那日堆疊腳果成圈的湘裙上,林灼灼一雙白瑩瑩的修長雙腿,先後跨出湘裙的畫面,再度閃現眼前。
然後,下一刻……
盧劍鼻腔一熱,有什麼東西汩汩流出。
「呀,劍哥,您怎麼又飆鼻血了?」徐常笑驚呼出聲,忙掏了白帕子上前,去給劍哥堵住。
盧劍仰頭按住鼻子,雙眸無力的一閉,他真真是栽在林灼灼這個小姑娘手里了,明明平平無奇的小身段,不值一看的兩條腿,也能整得他一次、兩次地流鼻血。
真真是……見鬼了!
虧得這話,徐常笑沒听到,要不非得反駁道,劍哥,林灼灼可是大武王朝的第一美人,她的身段要是還沒得看頭,怕是您……眼神……有問題。
亦或是,口是心非!
不過,徐常笑可不是四皇子肚里的蛔蟲,哪能曉得四皇子在月復誹什麼。
盧劍止了鼻血,又用清水清理一遍,完了事,問徐常笑道︰「怎麼這個時辰來了,可是有事?」
徐常笑這才終于完成了此次前來的任務︰「是,劍哥,宮里出了點狀況,怕是您得先回宮一趟。」
盧劍擦手的帕子一頓,回宮,若他沒瞧錯,方才林灼灼母女去的便是進宮的方向。
他真心不願此刻進宮。
話說,林灼灼的馬車駛離後,又兩刻鐘的車程,終于抵達了皇宮,母女倆還未下馬車,已有皇後娘娘宮里的婢女候在甬道邊候著了。
「奴婢給郡主請安,給三姑娘請安。」為首的宮女,分外熱情,主動上前替蕭盈盈打起車簾,嘴里連連問好。
「皇後娘娘可還好?」蕭盈盈率先鑽出馬車廂,就著常嬤嬤的手臂,踩下了黃木凳。
「皇後娘娘好著呢,就是一直惦記著三姑娘,偏生三姑娘老也不進宮,可想死咱們皇後娘娘了。」常嬤嬤是朱皇後身邊的紅人,曉得朱皇後分外看重林灼灼這個準太子妃。話里話外都捧著。
不過林灼灼在馬車簾子後听了,嘴角卻是一癟,想死她了?惦記她了?
不過是惦記她身後爹娘的權勢!
一旦像上一世般,娘親出現意外早逝,爹爹自我放逐西北苦寒之地不歸,朱皇後真正的嘴臉才顯露出來了呢。對她這個已經嫁了過來,再也跑不掉的太子妃,那可真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哪哪都能挑出刺來。
明明齷鹺做錯事的人,是太子,是林真真。朱皇後卻能倒打一耙,反過來指責她不賢惠,嫉妒心強,連大著肚子的親堂姐都容不下,心胸狹窄。
對著未婚先孕,孕肚賊大的林真真,朱皇後反倒好臉色捧著,還多次囑咐太子不許給林真真氣受,說她是雙身子,要疼著,要護著,尤其安全方面要看護好了,千萬別被嫉妒心強的女人給害了。
嫉妒心強的女人,指桑罵槐,指的不就是她這個無寵太子妃林灼灼嗎?
念起上一世那些個糟心事啊,林灼灼都不願邁出馬車廂了。
「三姑娘,來,奴婢啊代替咱們皇後娘娘扶你下來。」常嬤嬤滿臉堆笑,接了蕭盈盈下去後,又探出手來迎接林灼灼。
上一世常嬤嬤可是磋磨林灼灼的幫凶。
見到常嬤嬤略顯蒼白的手背,林灼灼就心頭犯惡心,哪里還願搭著她的手下馬車?
林灼灼磨蹭在車簾後,慢吞吞,就是不露面。
常嬤嬤貓著腰,忍不住再次腆著臉,親切地喚道︰「三姑娘?」
「灼灼,好了,娘親知道先頭話說重了,你不樂意了。快下來吧,等會娘啊去你皇舅舅那里,給你尋個寶貝來送你,當做賠罪,如何?」
蕭盈盈這般說著,便叉開了常嬤嬤去,自個重返馬車邊,撩起車簾朝女兒望去。
林灼灼對上娘親的臉,立馬笑了。
娘親真真是懂極了她,知曉她不樂意讓常嬤嬤攙扶,就故意說著什麼賠罪的話,借機擠走常嬤嬤,親自來扶她下馬車。
這樣的好娘親,真真是打著燈籠都難尋覓到一個。
林灼灼雀躍地鑽出馬車廂,就著娘親細細的手臂,下了馬車。
一刻鐘的步行,走過甬道,路過御花園,一路穿花拂柳行到了朱皇後的鳳儀宮。
鳳儀宮的前庭里,東邊是高大的闊葉梧桐,西邊是一排排闊葉芭蕉,牆垣一帶還爬滿了綠植,春風拂過,茂盛濃密的葉子波浪似的一道道涌起,綠意浮動,煞是好看。
不過,這樣的美景,這一世的林灼灼是欣賞不來了,踏入鳳儀宮的那一刻起,胃里就抑制不住地犯惡心。
忍不住捂了口鼻。
「呀,三姑娘這是怎麼了?」常嬤嬤眼尖,立馬瞅見了。
林灼灼自個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自打重生後,每次靠近上一世磋磨過她的人,亦或是來到擁有不愉快回憶的地方,胃里就控制不住地犯惡心。
真真是難受得緊。
蕭盈盈忙一把攙扶起女兒胳膊,琢磨著,是不是該將太醫院醫政尋來,好好瞅瞅這是怎麼個毛病。
正在這時,圍牆外一陣馬蹄響,還隨風撒下爽朗的笑。
听在耳里,說不出的愉悅。
就像是頑皮的少年,歡快跑在一望無際的田野里,一路撒下的笑。
最奇怪的是,這笑聲一來,林灼灼胃里的難受勁立馬撤了,渾身舒坦起來,竟像是笑能治病似的。
但下一刻,林灼灼又疑惑上了,這皇宮內院可不比無拘無束的鄉間田野地,哪能任由人笑語喧嘩呢?更別提還在宮里策馬奔騰了。
「誰呀,這是?」林灼灼疑惑地問出了口。
常嬤嬤面皮一扯,似有不屑,如此無規無距,行事放蕩,除了那宮外野地方長大的四皇子,還能有誰?
偏生這般沒有規矩的的四皇子,自打一進宮,就得了崇德帝的親眼,寵愛有加,寵得跟個寶貝似的。朱皇後有心想約束四皇子一二,卻還要被崇德帝明著交代︰「老四如此性子,灑月兌率性,朕看挺好!」
有了崇德帝庇護,朱皇後是有心想管,也使不上勁。
瞧,四皇子越來越不像樣,都宮中縱馬了!
還肆無忌憚地放聲笑,簡直將肅穆森嚴的皇宮,當成了宮外無人約束的曠野地,與他那個不要臉的母妃一樣,沒個正型。
心中鄙視不屑,面上卻是不敢,常嬤嬤努力調整好語氣,才躬身道︰「回三姑娘話,想必打馬而過的,是千碧宮的四皇子。」
四皇子?
林灼灼一驚,她先頭在馬車里還罵過四皇子「王八蛋」呢,沒曾想,那個「王八蛋」居然有如此爽朗動听的笑聲?
突然,想起來什麼,林灼灼立馬提裙朝鳳儀宮宮門跑去。
她倒想瞧瞧,這一世橫空出世的四皇子,到底是誰,長了個什麼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二更來啦,肥喲,4550字。今日兩章一共更新了9800字,很肥了,相當于三更喲。愛我吧?
在免費的作者有話說部分,枝枝要強推一下枝枝的完結文《錦鯉小美人》
第1章
藥里有毒。
嚴詩詩趴在床頭,嘔吐個不停。
嚴詩詩爹娘早已死去,權勢滔天的外祖父也在上個月仙逝了,依仗全無,她已是個毫無背景的廢人。
一心要往上爬的大皇子蕭凌,到底是容不下她,收買了她的大丫鬟碧蘭,一碗毒汁送她上西天,好騰出正妃的位置迎娶那個鄰國的嬌俏小公主。
「太醫,太醫!」大丫鬟碧竹嚇得不行,抱住風寒發熱的嚴詩詩,疾呼太醫。
「碧竹,別哭,我怕是不行了,你別哭……」嚴詩詩趴在碧竹懷里,苦苦一笑,「死了,其實也挺好的,總算解月兌了。」
碧竹哭得越發大聲起來,她當然知道,她家姑娘有多厭惡當初耍手段、強行娶了她的大皇子蕭凌,又有多渴望擺月兌這座桎梏她自由的大皇子府。
「死了,也好……得了自由,我的魂魄又可以重回太子哥哥懷抱。」嚴詩詩想起太子哥哥,眼角轉了淚。
她的太子哥哥啊,是個溫潤如玉,滿月復詩書,又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嚴詩詩一直沒忘,當年她被算計,不得不嫁大皇子時,太子哥哥哭得滿臉淚痕,像水做的男人,淚珠連綿不絕,撲簌簌而下。
「碧竹,將那個……大紅木匣子拿來。」嚴詩詩窩在碧竹懷里,聲音越來越虛弱,短短一句話,斷斷續續好幾次才說完整了。
碧竹听到主子吩咐,先是一愣,隨後屋里屋外瞧瞧,確信沒有外人,才關上門窗,做賊似的從箱籠底部掏出一個大紅貼金箔的木匣子來,遞到主子手上。
嚴詩詩接了過來,打開蓋子,蒼白的手指從里頭掏出一張泛黃的紙條。這是新婚夜,太子哥哥收買喜娘,偷偷傳給她的紙條,上頭寫著︰
「孤等你和離。」
再次模到,嚴詩詩的指尖都在發顫,瞬間濡濕了眼眶。
一滴一滴,滴落在紙條上。
「娘娘,娘娘……」碧竹驚慌失措,瘋了般抱住嚴詩詩哭喊,「太醫,太醫快來啊……」
嚴詩詩知道,滴落在紙條上的不是眼淚,而是她嘴角滲出的污血。
毒.藥發作了。
嚴詩詩听著碧竹聲嘶力竭的哭喊,知道這個丫頭是個忠心護主的,她好想安慰她不哭,死去,解月兌了,未必不是福氣。
但劇烈的疼痛,令嚴詩詩說不出話來,漸漸兒疼得昏迷過去。
迷迷糊糊中,嚴詩詩仿佛又听到了太子哥哥帶了哭腔的聲音,那麼不舍︰
「詩詩,孤的心只裝的下你,再容不下別人。」
「孤等你和離。」
「待咱倆大婚那日,孤再帶你去星空下的大草原,數天上的繁星,好不好,好不好……」
彌留之際,仿佛時光倒流,嚴詩詩又回到豆蔻年華的某個七夕夜,她窩在太子哥哥懷里,兩人躺在青青草地上,笑望漫天繁星。
「太子哥哥,你說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星?」
「你想知道?那孤給你數。」
當年的太子哥哥真的好傻啊,當真仰起腦袋,一顆一顆數了起來。
直數到嚴詩詩快睡著了,太子哥哥還在傻乎乎地「六千六百六十六」呢。
嚴詩詩在甜蜜往事中,笑著離開了人世。
死在了她的十七歲。
閻王殿里,吵吵囔囔,鬧得剛歇下午睡的閻王爺驚醒了過來。
「怎麼回事?」閻王爺滿臉不悅,朝寢殿外的小鬼喝道。
小鬼嚇得脖子一縮,陰曹地府里誰不知道,閻王爺脾氣最是古怪,惹惱了他老人家,怕是要下十八層地獄啊。
可奈何,孟婆帶回的那個姑娘,命格尊貴,招惹不起,只得前來叨擾閻王爺。
「啟稟閻王爺,有個女子死活不肯喝下孟婆湯,孟婆招架不住,帶她前來請示閻王爺。」小鬼縮了縮脖子,補充道,「那個女子,名喚嚴詩詩。」
閻王爺听了前面,剛要大喝一聲︰「混蛋,這麼點小事,也來請示本閻王?將無視規矩的女子打入十八層地獄,便結了。」
可听到後半句,閻王爺眼底犯了怵。
誰?
嚴詩詩?
我的媽呀,幸好沒草率打入十八層地獄,要不那個誰,還不得捅他九百九十九刀,為心上人報仇。
惹不起啊,惹不起。
閻王爺迅速穿上衣袍,去閻王殿見嚴詩詩,耐心問道︰「嚴詩詩,你為何不肯喝下孟婆湯,投胎轉世?」
這一世不幸,就去下一世嘛,說不定下一世眼楮就擦亮了,不再被渣男蒙蔽了雙眼,好好與那個誰,相親相愛到白頭了。
嚴詩詩終于見到了閻王爺,連忙淚眼婆娑哭訴道︰
「閻王爺,求您開恩,我不要喝下孟婆湯,不要忘記我的太子哥哥。求您,讓我帶著記憶前往下一世吧,求您。」
下一世,她一定會躲得大皇子遠遠的,規避掉所有的陰謀算計,然後幸幸福福嫁給太子哥哥,給他生一堆皇子公主。
閻王爺︰……
這個嚴詩詩啊,直到現在還一心惦念太子呢,真真是眼瞎沒藥救了哇。
「咳咳。」閻王爺清了清嗓音,琢磨該如何提點面前這個傻姑娘,讓她明了真相,還不連累自己觸犯天規呢。
閻王爺突然眼前一亮……
「哎喲。」
閻王爺一個沒走穩,腳下一崴,撞飛了一沓生死簿,其中一本飛到了嚴詩詩腳下。
書里寫滿了大龍王朝人間秘事。
再傻的姑娘,看完了生死簿,也該明白人間真相到底如何了。
嚴詩詩見閻王爺的視線在她和生死簿之間來回逡巡,立馬懂了點什麼,連忙蹲下.身去整理散亂一地的生死簿。
她的手剛撿起第一本,忽的微風翻了頁,里頭內容呈現在她眼前,「太子」「大皇子」字樣多次出現。
嚴詩詩猶豫了,她心底惦記太子哥哥,真的很想看一看她死後太子哥哥命運如何了,一生是否順遂?
可嚴詩詩又不大敢偷看,生怕亂了陰間規矩,得罪了閻王爺,會被強行灌下孟婆湯,永生永世都不記得太子哥哥了。
于是嚴詩詩掙扎過後,到底規規矩矩,本本分分,雙手合上生死簿,一行字都不敢看。
這可苦了閻王爺,內心嘆息一聲,得了,實在不行,只能使出最後一招了。
于是,嚴詩詩整理好一壘生死簿往案台上放時,閻王殿里突然刮過一陣強風,那本「大龍王朝」生死簿再次打開來,里頭有關太子和大皇子的關鍵文字,自動形成畫面,在嚴詩詩眼前一幅幅翻過。
然後……
嚴詩詩就跟死了似的,身體僵硬,眼珠子也不動了。
「嚴詩詩,你還是不肯喝下孟婆湯,盡忘前塵嗎?」一刻鐘後,閻王爺再次發問。
滿臉蒼白的嚴詩詩,整個身子都木了半邊,她眼前全是生死簿里閃現的畫面。
【畫面一】
她死後,那個在藥里下毒的丫鬟碧蘭去找的幕後主子,居然不是大皇子,而是太子殿邊的第一得力幕僚。
可笑啊,她的死,居然是太子團隊一手策劃的。
听那幕僚向毫不知情的太子辯解︰「在下這樣做,是為了栽贓大皇子喪心病狂殺妻,從此動搖皇上對大皇子的好印象,為太子殿下您除掉一個強勁的政敵啊。」
「一個女人而已,如何與江山相媲美?」
【畫面二】
嚴詩詩死後,太子緊攥她親手繡的荷包,痛哭流涕,不吃不眠好幾日,轉頭就娶了幕僚推薦的太子妃——那個鄰國的嬌俏小公主。
原來,鄰國小公主一開始沒看上太子,看上的是大皇子。可大皇子爆發毒殺發妻丑聞,被父皇厭棄後,鄰國小公主動搖了,很快與太子締結婚約,成了太子登基之路上的一大助力。
小公主的眼角眉眼間,很有幾分嚴詩詩的模樣。
洞房花燭夜,太子掩耳盜鈴似的,喊著嚴詩詩的小名「詩詩」,瘋狂寵愛了身下的小公主整整一夜。
那一夜,小公主哭紅了眼圈,太子卻柔柔安慰她︰「你眉目如畫,很有咱們中原詩情畫意的韻味,孤賜你一個小名,就喚‘詩詩’,好不好?」
【畫面三】
嚴詩詩死後,出使鄰國的大皇子蕭凌差點瘋了,丟下手頭的事快馬加鞭回國,抱住她僵硬的身子,哭著喚她「詩詩,不要離開我,詩詩,求你回來……」
風光大葬後,大皇子蕭凌每個月都會在她陵墓前搭帳篷住上一晚,陪她說話,最常說的一句便是︰「也不知道這些你愛不愛听,會不會嫌棄。」
再後來,登基為帝的蕭凌命令工匠打造了一座她的雕像,栩栩如生,宛若她活著一般。從此,蕭凌日日給她的雕像擦臉、喂飯,照顧了一世……
「嚴詩詩,你還是不肯喝下孟婆湯,盡忘前塵嗎?」真相如此殘酷,還要深深記住那個破太子,不肯忘卻嗎?
閻王爺耐著性子再次發問。
一片死靜。
大概過了一刻鐘那麼久,被真相打擊得險些魂飛魄散的嚴詩詩,才苦苦笑道︰「不喝。」
喝了,前塵盡忘,萬一她再次瞎眼錯愛上太子,豈非要哭死?
閻王爺︰……
听上去,似乎很有幾分道理?
可是,允許嚴詩詩偷看生死簿,這種低層次的失職,閻王爺還能扛得起,大不了受點小小懲罰也就是了,譬如去南天門外承受十道雷劈。
可這不喝孟婆湯,允許嚴詩詩帶記憶重生,這等失職就大了去了,懲罰怕是要……
閻王爺光是想一想,就很是頭疼哇。
嚴詩詩叩首閻王爺,苦苦哀求︰「我不要喝孟婆湯,任何代價我都願意承受,求閻王爺成全……」哪怕留在閻王殿,先做上一百年的奴僕,一百年後再重返人間都行。
听了嚴詩詩的心里話,閻王爺一噎,他哪有那個膽子留下嚴詩詩當奴僕使用啊。
正月復誹時,閻王爺耳朵里炸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听到後,閻王爺真是怕了,匆匆離開,飛下凡間的宮廷,沖那人一拳打過去。
人間帝王蕭凌,驟然昏倒在五行八卦陣中,手里還攥著嚴詩詩的小像。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隱形的閻王爺氣得直跺腳,瞪著帝王蕭凌道,「你真是瘋了,居然想用自己的半數陽壽,換取嚴詩詩的重生?你就不怕下一世你只活到二十五就一命嗚呼哦!」
看著蕭凌昏死過後,腦袋里還只惦念著嚴詩詩,閻王爺真心……氣到沒脾氣了︰
「罷了,罷了,誰叫你就非她不可呢!兄弟我認栽!」
閻王爺為了兄弟,回到閻王殿就一陣強風刮飛了孟婆,趁著孟婆不知刮去了哪個犄角旮旯,閻王爺偷放嚴詩詩過了奈何橋,沒喝孟婆湯。
第2章
「你滾開,滾開!」
「滾!」
男人死死抱住她一個勁解釋,說他的不得已,說他的無可奈何,她一巴掌扇過去……
半夜驚醒,噩夢連連的嚴詩詩趴在床頭,冷汗涔涔。
她已回來三天了,真的帶著記憶重生了。
這幾晚她都噩夢連連,不是夢到與太子策馬草原,星空下數星星,就是夢到生死簿里太子壓住鄰國小公主赤條條交纏,更多的,是太子發覺了她,丟下一.絲.不掛的小公主追出來,一遍遍向她訴苦,訴說他的不得已。
嚴詩詩雙手捧住腦袋發誓,上輩子不會原諒太子,這輩子恨他,絕不會再愛上他!
「姑娘,您又做噩夢了?」娘親擔心她,特意命碧竹打地鋪陪她,碧竹提著燈籠撩起紗帳,「是不是鄭州風水不好啊,姑娘一來,就病倒。」偏生大夫看不出是何病。
鄭州?
嚴詩詩听了,一愣,記憶里鄭州仿佛不是什麼回憶愉快的地方。
正愣神時,門「嘎吱」一響,一個窈窕身材烏發如雲的少婦急慌慌進來,一把抱住小小的嚴詩詩。
「早知道你挨不住車馬勞頓,就不帶你回京了。」從西北回京,千里迢迢,女兒受不住病倒。蕭青青抱住女兒,說不出的心疼。
嚴詩詩見著娘親,忽然清晰記起,上一世從西北回京省親,途徑河南鄭州時,她自己沒災沒難,娘親卻撞上了桃花劫——在北郡王府里喝喜酒時,偶遇了初戀情人。
事後,流言蜚語傳到了爹爹耳里,說是娘親酒席上與初戀情人眉來眼去,暗送秋波,還躲去後花園暗通款曲,埋下了夫妻不睦的禍根。再後來,祖母給爹爹塞女人,絞盡腦汁破壞爹娘感情,釀成了家庭悲劇。
「娘,最近幾日難受得緊,頭痛欲裂。是不是我真的與鄭州八字不合,相克啊。」嚴詩詩哭著撒嬌。
她以身子不適,勸說娘親早點逃離鄭州,不去吃什麼喜酒,也就遇不上初戀情人了。
蕭青青有些為難︰「詩詩,大後日吃過喜酒,咱們就啟程,好不好?」
嚴詩詩咬唇,只得再想法子……
次日,嚴詩詩去吃早飯,被門檻絆倒,跌傷胳膊。
吃魚,卡住魚刺。
洗澡,昏厥在浴桶,險些淹死。
夜里,一張「血光之災,鬼魅纏身」的黃簽,莫名奇妙出現在嚴詩詩枕頭邊,嚇得嚴詩詩啼哭不止,小小的身子,披頭散發狀若瘋子。
哪個當娘的不心疼孩子?
蕭青青再顧不得喝喜酒了,連夜抱上六歲大的小詩詩啟程離開鄭州,過後送一封告罪信給北郡王府,並附上價值不菲的新婚賀禮也就是了。
馬車駛出鄭州城門,六歲大的小詩詩逐漸神清氣爽,再沒了先前的瘋癲樣子,窩在娘親懷里笑容燦爛,活潑如前。
小詩詩才六歲大,蕭青青絕不可能懷疑女兒作戲,自然信了「與鄭州相克」的說法,不疑有他。
尋個客棧,一夜好眠。
飛鴿傳書,京城,嚴國公府大房。
世子夫人朱氏得知妯娌母女離開鄭州,悶悶地靠在窗前美人榻上,望著窗外綿綿密密的細雨。
她就不懂了,好端端的,蕭青青怎麼會喜酒都不喝就跑了?
這下,「初戀情人,舊情難忘」的戲碼,沒法唱了。
世子夫人朱氏捏著密信,一陣頭疼,交不了差啊。
「嘎吱」一陣門響,走來一個高挑的美貌姑娘,嚴萱萱一見世子夫人皺眉不展的模樣,便知進展不順︰「娘,可是出了狀況?」
得知實情後,嚴萱萱笑了︰「娘怎麼糊涂了,喜宴只是提供一個熱鬧場所罷了,郡主匆匆離開,不赴宴,也能別處遇上舊情郎啊。到時啊,‘郡主丟下喜酒不顧,只為千里迢迢趕去別地會舊情郎’!」
「這樣一傳,更香.艷呢,還愁破壞不了他們夫妻感情?」嚴萱萱捂嘴笑。
世子夫人一听,立馬樂了︰「還是萱萱聰明,此計更妙。」
說罷,飛鴿傳書,囑咐對方靜待時機,待蕭青青下次出門游玩時,來個浪漫「偶遇」。
入夜,石家莊客棧。
六歲大的嚴詩詩被尿憋醒,月色朦朧,紗帳外娘親在窗前桌上就著昏暗燭光寫著什麼。不用去看,都知,娘親又在思念爹爹,給爹爹寫家書了。
「娘。」嚴詩詩揉著眼楮,下床來到桌前。
蕭青青剛好落筆「想你」二字,猛不丁女兒來了,面頰一紅,忙要遮住。不過下一刻,想起女兒才啟蒙沒多久,認不得幾個字,復雜的「想」字絕對看不懂的,那顆害臊的心,安了。
再不遮掩,書信赤條條擺在那。
蕭青青哪里想得到,女兒是重生歸來的,才女一個,無意間一掃,便看清「夫君,詩詩安好,你獨在西北,亦安好?吾,夜夜思你,想你」。
才分開多久,就這般肉麻,嚴詩詩心頭小鹿亂撞,面頰火辣辣的。幸虧燈籠不夠亮,掩飾下她紅紅的臉。
「詩詩,石家莊有一個平泉湖,湖心有桃花島,明兒帶你去賞花,可喜歡?」賞花是假,蕭青青每每想起前幾日女兒的瘋癲,便害怕,听聞桃花島里有一座菩薩廟,甚是靈驗,去給女兒求求平安簽。
嚴詩詩上一世去過平泉湖,曉得有座遠近聞名的菩薩廟,猜透了娘親的心思,嚴詩詩心頭暖暖的,哪能不應。
「那你快去睡,睡得飽飽的,明日好出行。」
蕭青青笑著抱小詩詩回床榻,哄睡後,她重回桌前迅速寫好家書,也吹燈睡下了。
三月的天,春光旖旎,出了客棧,馬車駛過人來人往的鬧市區,到了郊區,道路兩旁都是美景。
水田粼粼,泛著金光;路邊一排排闊葉樹,清晨露珠從碩大的葉子上滾路,一滴一滴,跌落青草地;鳥雀啁啾不說,還調皮得緊,嗖的一下,撲撲翅膀從這根樹枝,竄到那根樹枝上。
「娘,中原景致真美。」嚴詩詩趴在車窗上,指著外頭風景朝娘親笑「與西北大大的不同。」
女兒女乃聲女乃氣的,蕭青青模著她小腦瓜笑了,西北一帶缺水,草原遼闊已是了不得的美景,哪里看得到中原綠油油的闊葉樹和一丘丘水田。
想起西北,又惦念遠在戰場上的夫君了,自打成親,還是頭一次分開,怪想念的。
「郡主,平泉湖到了。」
丫鬟的聲音,拉回了蕭青青思緒。
蕭青青笑著接過丫鬟手里的帷帽,戴好後,牽起女兒小手一同下馬車,朝湖邊走去。
煙波浩渺,晨起的霧氣還未散去,桃花島立在湖心,宛若白紗蒙面的妙齡少女,美得非凡。
嚴詩詩愉快地拉著娘親,要乘船去桃花島。可靠近湖邊,不知是不是多心,總感覺哪兒不對勁似的,按理說,停泊岸邊的畫舫、烏篷船很多才是,可眼前只有寥寥幾艘。
三艘有點破,第四艘是雕刻花紋的畫舫,精致華貴。
娘親是攝政王府郡主,這樣高貴的身份,定然坐不了破船,換句話說,只能挑選那只精致畫舫。
「娘,這一圈是什麼樹呀,這般長的枝條。」嚴詩詩靈機一動,仰起小臉,假裝不認識,好奇地問。
「這呀,是柳樹。」蕭青青手執一根長柳,繞上手指頭,笑著向女兒解釋,「柳條柔韌性超好,可以編花環和簍子。」
嚴詩詩順勢亮了雙眼︰「原來這就是娘親常說的柳樹啊!」孩子氣地跳腳去夠倒垂的柳條,纏著娘親多摘幾根,要立馬編花環和簍子。
出來游玩,自然要盡興,女兒喜歡,蕭青青哪有不依的。停下步子,親自攀折柳條,先給女兒編個花環。
嚴詩詩心頭一松,不管船只有沒有問題,拖住娘親先不上船,等多來幾艘船可挑再說。
好在,母女倆一人一個花環,嚴詩詩又纏著娘親坐在樹下,多編一個簍子後,湖心駛來好些渡湖的船,嚴詩詩歪著腦袋點芝麻,看似胡亂點,實則刻意挑選了兩艘看上去七成新,比較普通沒特色的烏篷船。
講好價錢,母女帶著貼身丫鬟坐上前頭那艘,侍衛小廝上了後頭那艘。
那艘雕刻花紋的精致畫舫上,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公子躲在窗楞後,偷窺蕭青青。一別七年,她越發美貌了,西北的風沙沒吹壞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反倒增添了幾分西北女子的韌勁。
走路帶風。
氣度高華。
更甚從前。
陸平言隔著一片湖,痴痴凝望。
「頭,郡主沒上咱們的畫舫,去了別的破船,怎麼辦?」一個小廝辦事不利,低頭進艙,跪在一個彪形大漢跟前。
「廢物!」彪形大漢罵出口,轉身抓住年輕公子肩頭,「陸公子不是說,郡主最是個自持身份的人,挑船定要豪華的?」
窗楞前的陸平言微微動了動唇,視線始終黏在那頭船上的蕭青青︰「興許七年不見,她……變了性子。」
彪形大漢重重一哼。
按照計劃,蕭青青上了他們包的船,敘舊時,船體一個震蕩,蕭青青落水,陸公子飛身而下,一個英雄救美。
她濕了衣裳,被陸公子摟在懷中。
然後,流言蜚語就有了,差事也了了。
可眼下,蕭青青竟陰差陽錯上了別的船,錯失一個良機!
突然,彪形大漢靈光一閃,雙眸一亮︰「有了!」附在手下耳邊,將新計劃告知,「快去,多找幾個人來……」
手下一驚︰「頭,那樣……會不會驚動當地官府啊?」
彪形大漢笑了起來︰「驚動了最好,如此,流言蜚語傳得更快。」
手下一愣,隨後懂了,連忙下去辦事。
陸平言听了計劃,重新望向那邊藏身船艙、不見身影的蕭青青,不知他在想什麼,大約是有期待的。
烏篷船駛向湖心,嚴詩詩靠在娘親肩頭,指著窗外桃花島上如火如霞的桃花︰「娘,還是這里的花好看,整座島都燒紅了。」
「等會啊,挑幾朵大桃花,□□花環上,好不好?」蕭青青模著女兒頭上略顯單調的花環,只有兩三朵小紅花,笑。
「好!」六歲的嚴詩詩咧嘴笑。
兩側的窗戶敞開,風從湖面吹進來,娘親鬢邊垂落的發絲拂上嚴詩詩面頰,淡淡的清香,是久違的味道。上一世娘親早逝,這一世,說什麼也要改變娘親的命運,一直一直與爹爹恩愛到白頭。
卻不想,正幻想爹娘白發蒼蒼還十指緊扣的畫面,船外猛地傳來一陣刀槍拼殺的聲音,嚴詩詩唬了一跳,忙探頭窗外張望。
驚見湖面不遠處的一條精致畫舫上,一群黑衣人在甲板上揮劍砍人,侍女、小廝紛紛倒下。
「啊……」如此殺戮,太過血腥,嚴詩詩尖叫出聲。
蕭青青也瞧到了,怔愣一瞬,忙捂住女兒雙眼,抱回艙內不讓瞧。
這時,不遠處「噗通」一聲巨響,似是有人落水。
很快,丫鬟來報︰「郡主,那艘畫舫上有個書生,胸口中劍墜入湖里,向咱們拼命游來,救是不救?」郡主出行,身邊怎能沒有武藝高強的護衛,要救人,易如反掌。
蕭青青沉思,嚴詩詩心頭隱隱不安,總覺今日之事蹊蹺。
「救命啊,救命啊……」一個男子聲隱隱傳來,很是淒慘。
蕭青青眉頭一擰,這聲音像是在哪听過,有幾分熟,匆匆將女兒交給丫鬟,她自己在護衛的陪同下去了甲板。
湖水里,果真浮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與八年前,那個騎馬游街的翩翩狀元郎重疊。
「陸平言?」蕭青青驚呼。
湖水里,陸平言也看到了蕭青青,假裝怔愣過後,拼命呼救︰「青青,救我……」
這時,又是「噗通」一聲巨響,幾個黑衣刺客也跳下湖,揮著長劍,殺氣騰騰追來。
命懸一線。
蕭青青心地善良,見死不救不是她的風格,何況是熟人,沒多想,指揮護衛長︰「快去救人!」
嚴詩詩躲在門邊,看清楚是陸平言後,心頭一個咯 ,今日北郡王府大喜,怎的娘親沒去,陸平言也沒去?
反而這般巧,又在這兒相遇了?
上一世,娘親僅僅在喜宴上與陸平言打了一個照面,事後就傳出那般難听的「舊情人千里相會」故事,這一世,若娘親救下昔日情人,還不知要傳出一番怎樣「美人救情郎」的香.艷故事呢!
不行,娘親絕對不能救下陸平言!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爹娘再生誤會,明明娘親一心一意愛著爹爹,跟陸平言之間早沒什麼了。
可她,該如何制止呢?
還不等她沖上甲板,時間已來不及了,自家護衛從湖里救出陸平言上了甲板。
嚴詩詩急得下唇咬出血來。
第3章
陸平言虛弱地躺在甲板上,一邊捂住傷口,一邊凝視她,喃喃喚著︰「青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救了我?我……我沒做夢?」
蕭青青微微蹙眉,不喜丈夫之外的男人喚她「青青」。
但念在陸平言深受重傷,流血不止,有些神志不清,也就暫時不跟他計較,只點點頭︰「是我。」言罷,吩咐兩個護衛好生包扎,再抬進去。
「青青……青青……真的是你……」陸平言蒼白虛弱的面龐上,滿是久別重逢的歡喜,投去的視線更是迸發濃烈的愛意,「青青……青青……真的是你,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
七八年過去,他的情始終沒有改變。
今日,還能蒙她所救,所以,她也對他還有情的,是不是?
陸平言眼角閃現激動的淚花。
那一聲聲「青青」,听得嚴詩詩心頭著惱,再見到淚花,更是心頭冒火,怎麼有這般不要臉的狀元郎,就算曾經跟娘親之間有過什麼,也不睜大眼楮好好看看娘親已經嫁人生子了,就算他心頭還深愛著娘親,也得為娘親的處境著想,哪能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如此……
船艙口撞上抬進來的陸平言,嚴詩詩忍不住狠狠瞪過去。
陸平言一心撲在蕭青青身上,哪里看得到嚴詩詩。他胸口中劍,失血過多,意識越發不清醒,「青青……青青……」久別重逢,貪婪地呼喚心頭摯愛,直到陷入昏厥。
烏篷船不大,幾個丫鬟嬤嬤全听清了。
蕭青青深深蹙眉,定了定,交代管家快回岸上請個大夫來。
嚴詩詩只覺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原以為她是重生的,要給娘親改命很容易,事到臨頭,驚覺改命遠比想象中艱難。
這個陸平言,簡直就是個禍害。
嚴詩詩正瞪著陸平言,苦思冥想該如何解決時……
外頭突然從天而降幾個金甲侍衛,手握寶劍,與湖里的黑衣人廝殺上了。黑衣人戰斗力不行,沒多久被金甲侍衛制服。
「主上,刺客全部抓捕!」
「好,全部打入大牢,嚴加審訊!」男子高冷,氣勢萬鈞,光听聲音不看人,都能浮現一道冷峻身影。
嚴詩詩心頭一凜,鬼使神差地回頭一看,整個人怔住,只見湖面另一頭駛來一艘畫舫,甲板上那個男人竟是大皇子,她上一世的夫君,蕭凌。
蕭凌一身黑錦衣,長劍懸在腰間,背手站立甲板欄桿後,漠然地掃向水里被擒的黑衣刺客,如殺神臨世。
只一眼,凍得嚴詩詩直打哆嗦。
察覺有人偷窺,蕭凌轉過頭來,對上小姑娘視線。
沒來由的,嚴詩詩心頭一慌,迅速低頭躲去娘親身後,一顆心劇烈跳動。沒想到,這一世會早早在宮外踫面。上一世就怕蕭凌,生死簿里又得知辜負了他的深情,心中有愧,連對視都不敢。
「別怕。」蕭青青轉身摟緊女兒,掃過蕭凌一眼,迅速低頭安慰女兒,「那個叔叔在抓壞人,你不是壞人,不用怕。」
叔叔?
嚴詩詩陡然听到這個稱呼,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說的是蕭凌。
蕭凌年歲有那般大嗎,躲在娘親懷里,又偷偷望一眼蕭凌,面龐俊美如玉,明明只是個十五歲少年郎,可配了一雙冷厲陰森眸子,再加上渾身冷冽之氣,生生拔高了歲數,說是快二十,都有人信。
蕭凌見小女娃又偷窺自己,鬼使神差地再次望過去。一身粉紅褙子,扎了兩個雙丫髻,小小的臉龐白皙如玉,藏在娘親懷里,精雕細琢如瓷女圭女圭,仿佛似曾相識。
蕭凌心頭奇怪,多看了小女娃兩眼。
嚴詩詩心頭發虛,迅速埋頭娘親懷里,再不敢多看。
蕭青青見女兒害怕得緊,再不逗留甲板,朝蕭凌歉意地點頭,摟著女兒進了船艙。
因著陸平言身受重傷,蕭青青租賃的兩艘船返回岸邊,好方便看大夫。
卻不想,一行人剛下了船,坐上馬車要走,卻被人堵住了去路︰「這位夫人,請留步,我家主子還有吩咐。」
「放肆,可知我家夫人是誰?豈是你們想留就能留的?」大丫鬟高聲呵斥。
「雲衣,不得無禮。」蕭青青坐在馬車里,透過簾縫望向金甲侍衛,聲音鎮定,「你家主子可是執行公務?」湖上爆發騷亂,配合提供線索,也能理解。
「是,那個受傷的男子,我們要帶回衙門盤查,還請夫人行個方便。」金甲侍衛言簡意賅,要蕭青青交出陸平言。
蕭青青蹙眉。
嚴詩詩滿心歡喜,巴不得陸平言那個禍害趕緊走︰「娘,那個叔叔是不是壞人啊,官府要查他……」
蕭青青沉思,似乎在考慮這個可能性。
「大皇子,那位夫人不肯交人……」馬車外,傳來一道清晰的聲音,顯然是搬出「大皇子」身份壓人了。
若是尋常,有人敢這樣壓人,蕭青青非得惱了不可,可今日,她眸子一亮,迅速撩起窗簾望過去︰
「你,你當真是……當今大皇子,蕭凌?」
聲音明顯有幾分激動。
蕭凌高高坐在馬背上,對上蕭青青面龐︰「這位夫人是……」
「我是攝政王府的青檸郡主,七年前還抱過你呢。」蕭青青笑道,嫁人後,離京七年,佷兒認不出自己,自己也險些沒認出佷兒,「難怪覺得面熟,原來是你。」湘妃的兒子啊。
一個侍衛在蕭凌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大概是確認蕭青青身份。
蕭凌听後,立馬跳下馬背,朝蕭青青拱手︰「恕佷兒眼拙,一時沒認出堂姑母來。」
一番簡短攀談,得知,蕭凌奉命出使河南歷練,今日遭遇刺客,一路追來了這。
遭遇刺客?
與刺殺大皇子的刺客,掛上了邊?
若陸平言還沒昏厥,听到這話,怕是也要嚇得昏死過去。
刺殺大皇子,可是大罪啊!
「這一片地區不太平,堂姑母還是別住客棧的好,不如隨佷兒前往府邸,佷兒也好與堂姑母敘舊。」蕭凌嘴上說得客氣,仿佛有得選,行動上卻霸道得很,陸平言要定了。
蕭青青若有所思,點點頭。
嚴詩詩怔怔的,這一世出了蕭凌這個變數,娘親的桃花劫,會不會……另有解法?
滿懷期望,一時,要與蕭凌同住一個屋檐下,都忘了尷尬。等發覺其中不妥時,馬車已入了蕭凌後院,反悔來不及了。
京城,嚴國公府,大房。
收到飛鴿傳書,世子夫人朱氏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喲,一聲聲‘青青’,喚得那般親熱,真真是不要臉的一對狗男女,連身邊丫鬟婆子都不顧忌。」
嚴萱萱得知來了信,忙趕了來,還在走廊便听到娘親「哈哈哈」的開懷聲︰「娘,有了好消息?」趴在窗口問。
世子夫人朱氏朝女兒招招手︰「天大的好消息呢,陸公子那個痴情不壽啊,好些人都听到了,听聞還被大皇子撞見了,這回抵不得賴了。告知老夫人,怕是老夫人要當場氣死過去。」有個不守婦道的兒媳婦,哪個當婆婆的不氣?
「還被大皇子撞見了?」嚴萱萱頗感奇怪,進屋接過書信從頭一看,微微蹙眉︰「娘,怎的這般不湊巧,撞上了大皇子?」
大皇子,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萬一,萬一,被他查出幕後謀劃,可就大大的不妙。
「怕什麼,大皇子跟蕭青青又沒什麼交情,好端端的,還能護她?」世子夫人朱氏頗為自負,「放心吧,這回,絕對妥了!」
言罷,立馬安排管家去京城各個茶樓、酒館、戲園散布小道消息,道是蕭青青郡主舊情難忘,喜酒不吃,急匆匆跑去平泉湖密會初戀情人……
沒幾日,街頭巷尾全是香艷傳說。
一個個百姓「嘖嘖嘖」的︰「那個郡主到底圖什麼,放著大將軍丈夫不愛,偏要與個小白臉糾纏半生。」
「興許,嫌棄大將軍丈夫粗魯,夜里不疼人,就愛小白臉溫柔那款唄。」
「別說,小白臉可不是一般的小白臉啊,上上屆狀元郎呢,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哪個小娘子不愛?」
「玉樹臨風個屁,就算玉樹臨風,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啊,家道落魄那個樣,他就是想再玉樹臨風一把,也沒那本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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