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雙手環胸, 眉頭緊鎖，神色肅穆，和郭小蓋生悶氣-樣子如出一轍。
「你也不用太擔心, 新設計師上任都會有一段磨合期，克拉拉這次未必就能贏過我們。」季淮東安慰她道。
「話都讓你說了，不想讓我擔心你不告訴我不就得了。」郭青翻他一個白眼, 模模下巴, 「不過gd-風格跟我們不是一個路子，能不能磨合得來確實是個問題。這四個設計師什麼水平我們還不知道, 得想辦法模模底啊。」
「克拉拉-開售時間跟我們差不多, 到時候就見分曉了。」
「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郭青說完，嘖了一聲, 「其實現在也來不及，圖紙已經送去打樣了。都怪你，知道得太晚了！」
「好好，怪我。」季淮東逆來順受地接下這口鍋，然後話音一轉，「不過早些知道，你有什麼對策嗎？」
郭青冷艷一哼︰「當然沒有。」
季淮東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
「算了，既來之, 則安之。管他什麼gddg-，跟我們風格不同領域不同，面向-受眾不一樣，我就不信他們一來就能取代我。如果這麼容易就被人打敗，那我們也太不堪一擊了。」郭青大氣地一擺手, 「愛咋咋地吧。」
「郭老師真豁達, 令人佩服。」季淮東揶揄幾句, 說起，「其實跟克拉拉-這場仗，我們-勝面並不小。」
「你從哪兒偷-自信。」
季淮東沒被她影響，道︰「老楊-意思是，最後這個季度-綜合性考驗，涉及到-因素很多，除了銷售額和市場份額，顧客潛力也是很重要-一環，這方面是我們-優勢。最終結果，會根據這一年來我們兩家-表現進行綜合計算，總體來說，這個季度-權重不大。」
「有道理。」郭青贊同點頭，「不過我希望你下次把這種話放在前面說，非嚇我一頓。你這種人，就喜歡給被人制造焦慮。」
「是嗎，那我下次注意。」季淮東笑著，並不見一絲想要改正-愧疚。
郭青又道︰「我有個想法，我想在開售那天做一場直播，形式還沒想好，可以讓我們-模特直播試衣，也可以聊天，分享一下青予這一路走來-心情。」
「你親自直播？」季淮東-語氣听得出意外。
「你這個用詞，‘親自’，嘖。」
「早就有顧客呼吁你開直播了。你親自直播，我相信會比找其他網紅主播帶貨-效果更好。」
「真-？」郭青被他捧得有些飄了，「哎呀，雖然我知道我很優秀，沒想到你這麼相信我。」
季淮東停頓一秒︰「萬一最後我們輸給克拉拉，也算是跟大家告別了。」
「……」
郭青-瑟立馬消失，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我謝謝你啊。」
季淮東攤手︰「不客氣。」
郭青懶得理他，「那就先這麼定了。我回去再跟她們討論一下怎麼做。」
相隔一層，青予與克拉拉之間卻像隔著整個世界。
自從上次撞車事件之後，克拉拉將他們內部-各項動態瞞得滴水不漏，員工被明令禁止在除辦公室之外-任何地方、向除克拉拉成員之外-任何人，提到關于他們-任何事情。
若不是為了防範青予，高新挖到gd設計師這樣-消息，應該早些放出去炒一番熱度。
趙小俏作為情報小公主，想打听一下樓上新挖-設計師，愣是一根毛-消息都問不到。
克拉拉越是瞞得緊，趙小俏幾人就越是心慌，總覺得她們在憋大招。
郭青倒是該干嘛干嘛，像無事發生。
工廠將定染-布樣送了過來，郭青一上午都在忙活，到中午才有空看手機。
封承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一起吃飯。】
郭青瞄了一眼，啪啪啪回過去倆字︰【不去】
封承沒回她。
她忙著給工廠反饋，跟趙小俏核對數據。某一瞬間，嘈亂-辦公室突然一靜，像教導主任突然出現後教室-迷之寂靜。
郭青抬頭，順著大家-目光望向門口。
粉色其實有一大塊色域，這次新品有一款粉色是她定染-，反復調試多次，和設計師們爭論多次，才最終定下一個顏色。
她們開會-時候分歧很多，有人覺得1號灰度太高顏色太暗淡，有人覺得2號飽和度太高不夠高級，有人覺得3號和4號雖然非常接近，但3號比4號稍好一點……
但沒有任何一版，像此刻封承身上-淺粉襯衣，剛剛好。
封承單手插兜站在門口，端得是美如冠玉儀表堂堂。
他抬起右手，朝郭青勾了兩下。
這一幫人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跟都被點了穴似-，十幾雙眼楮全都長在封承身上。
郭青從靜止畫面中走出來，走到封承面前。
「干嘛？」她-眼楮盯著封承-襯衣。
這個顏色確實不錯。
不過面料和他們-不太一樣，不知道能不能染出這樣。
「吃飯。」封承說。
郭青回頭瞟一眼。
那些長在封承身上-視線分了一半給她，一個個目光炯炯。
他今天若是沒穿這件襯衣，郭青鐵定會拒絕，讓他自己吃去。
「吃吃吃。」
郭青乖乖跟著封承走到電梯廳，封承伸手摁電梯，郭青在他背後勾著頭問︰「你-襯衣能不能送給我？」
封承側眸瞥她。
郭青呲開白牙，堆起諂媚-笑容，沖他 吧 吧眨眼楮。
「你想讓我月兌下來？」封承問。
郭青想也沒想點頭︰「嗯嗯。」
「這是在公司，你再抑制不住對我-欲/望，也克制一下。影響不好。」封承一派正人君子-姿態，「回家再說。」
郭青看著他-臉，反應幾秒，明白過來。
「……」
「我想要定染一個粉色，但染出來-效果都不是我想要-，我喜歡你襯衣-這個顏色。」
郭青面無表情地說，黑眼珠隱隱向上翻。
「哦。」封承面不改色，「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它月兌下來。」
郭青︰「……」
封承在吃上一貫講究，只是吃個午餐，還要特地開車半個小時，跨區選一個餐廳。
跟著他蹭飯，就什麼都不用操心，郭青只管湊個人頭賣力吃。
她對封承-襯衣賊心不死，軟磨硬泡，想讓封承把這件襯衣貢獻給她。
封承既不明確拒絕，也不松口答應，笑著看她絞盡腦汁千方百計-嘗試。
最後郭青鬧了，沒耐心了，放狠話︰「你就說給不給吧。」
封承優雅地拿餐巾擦拭一下嘴角，放在桌上。接著雙手打開，「自己來月兌。」
郭青︰「…………」
離開餐廳，郭青走在他背後，對他呲牙咧嘴拳打腳踢。
走著走著，封承腳步募地停住，轉過身。
郭青趕緊把舉起來假裝拍他後腦勺-手放下，裝作無事發生。
「你知道周圍-人都在看你嗎？」封承說。
郭青這才注意到，四面八方投來-驚異視線。
「他們是在看你。」她馬上說。
「是嗎，看我什麼？」
「看你-襯衣如此好看，不貢獻出來造福大眾，簡直可惜。」郭青昧著良心胡說八道。
就在這時，一輛紅色小跑停在他們跟前。
車窗降下，柳卿卿伸出一顆漂亮-頭，驚訝地看著他們。
「封承。青姐。」
看到她-剎那，不知為什麼，郭青心一虛。
柳卿卿下車走過來，笑吟吟地問︰「你們來吃午餐啊。這家餐廳是我朋友開-，味道很好-，你們喜歡嗎？」
郭青瞅向封承，見他壓根沒有搭腔-意思，只好接話︰「挺好吃。」
「那我下次問他要張卡送你們，這樣你們以後就不用預約了。」
上次不愉快-談話，封承過分-言辭足以令絕大部分女孩子情難以堪，再見到他恐怕躲都來不及。但對柳卿卿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一如之前。
「對了。我過段時間要去蘇城拍一個戲，青姐，你有沒有什麼好吃-好玩-地方推薦給我啊。」
提起蘇城，郭青心愛-地方可不少。
「粟玉齋-點心你一定要嘗一嘗，最好吃-，沒有之一。蘇城-本幫菜味道偏清淡、甜口，你應該會喜歡……」
話音戛然而止。
封承在郭青身前蹲下，將她球鞋不知何時松了-鞋帶細心拆開、系好。
他-動作細致而緩慢，全然不顧忌周圍-目光。做完這一切，不慌不忙起身。
郭青和柳卿卿都盯著她。
一個目光復雜，一個眼楮瞪得如銅鈴。
封承翹唇，捏了捏郭青臉頰-肉，寵溺、親昵、令人發指。
「……」
郭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們……」柳卿卿-表情很難維持下去。
「不是，我們沒有……」郭青立刻使勁擺手。
「你不用跟我解釋啦。」柳卿卿像是不在意似-笑笑，「只不過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就不會自作多情，在你們面前鬧那麼多笑話。」
郭青簡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下周我生日，本來今年不想過-，又老了一歲有什麼好慶祝。不過我朋友非要幫我辦party。」柳卿卿說，「你們有時間嗎？要不要帶寶寶一起來玩啊？」
郭青對她有一種莫名-愧疚之情，立刻應允︰「可以啊。我回去把蘇城好吃-餐廳列個表給你，我在那邊有關系很好-朋友，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就……」
說到一半，郭青滔滔不絕-話募地停下，表情怪異地看向某個方向。
封承和柳卿卿察覺到她-異樣，循她-視線看去。
十字路口，人行道，來往不同方向-行人。
封承沒有看出任何問題，就在那一刻，郭青突然像一支離弦-箭，唰地沖了出去。
柳卿卿看著郭青轉眼間已橫穿過馬路-背影，愕然。
「方曉慧！」郭青邊跑邊吼了一聲。
「她……」
柳卿卿來不及說第二個字，身旁-封承已經拔腿追出去。
郭青-奔跑速度驚人，繁華商業區人頭攢動，不知她憑借怎樣-意志，盯緊前方那道在人群中平平無奇-身影，一秒鐘都不放。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轉眼便從熙攘-主街消失不見。
郭青悶頭狂奔，一直追出三條街，拐了四個彎，跑出商業區地帶，闖進一個老破小區，從狹窄-巷子穿行而過，終于一把薅住了前面那人-衣服。
「方曉慧！你給我站住！」
方曉慧被她帶得往後趔趄，又被郭青強行拽回來。
她形容狼狽，被郭青抓住之後，便作出一副破罐破摔-樣子。
「你怎麼這麼能跑？」
郭青氣喘吁吁，冷笑道︰「我他媽找你找多少年了。你真行。」
方曉慧不說話，扶著膝蓋呼哧呼哧喘氣。
「你找我干什麼，我又沒欠你。」
郭青氣息尚未喘勻，厲聲問︰「我問你，當年那個比賽，我-設計跟a姐-撞了，她-圖和我-一模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兩個誰抄襲誰，我怎麼會知道。」
「你少跟我裝！我不相信兩個人撞腦洞能撞到一模一樣，我-圖每一筆都是我自己想-，自己畫。我沒有抄她-！」
「那就是她抄你唄。」
方曉慧-態度非常不配合。
郭青一把揪住她-衣領。「那她-設計圖-上交時間，為什麼會比我-早？你是她-助理，所有-參賽作品都是交到你那里，除了你還有誰能動手腳？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方曉慧撇開頭不說話。
「不想說？」郭青咬住牙根，「我他媽因為你們兩個變成設計圈-恥辱，過街老鼠，我自己-設計師品牌名聲也臭了，在燕城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你覺得你不想說就能打發我嗎？」
方曉慧抿了抿嘴唇，大約尚心存良知，對將她害得那麼慘有那麼幾分愧疚，沉默一會兒，索性將實情告訴她。
「是我做。」
她承認，反而讓郭青冷靜下來，松開她-衣領，盯著她問︰「為什麼？」
「為什麼？」方曉慧嗤笑一聲，「你以為a姐得獎-那些作品，都是她自己設計-？是我！你們只知道我是她-助理，她最信任-手下，她為什麼信任我？因為她需要我幫她做作品！她離不開我！她在時尚圈是很有名氣，她想保住自己-名氣，所以時不時參加一些比賽，再得個獎，就會被人追捧。但那些作品都是我-！你們以為她對我很好？得了吧，她就沒把我當人看過。」
自己-作品得了獎，卻署-是別人-名字。
一個設計師，最大-悲哀莫過于此吧。
郭青沉默。
誰能想到時尚圈鼎鼎大名-a姐，竟是一個靠槍手來充門面-無德之人。
「那次比賽，她又讓我替她做。但是我受夠了。我本來就是想揭穿她-真面目讓大家看到，但我一個無名小卒站出來揭穿她，誰會信我？所以我才想出用其他人-設計頂包，堂堂時尚女魔頭a姐，和別-設計師撞車，這件事情肯定能鬧大，到時候大家就會發現，她-作品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設計-，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子！」
「你報復她和我有什麼關系？為什麼就偏偏挑中我？」郭青頭頂豈止一百個冤。
「誰讓你那段時間深受封總寵愛，都傳你跟他有一腿，大家都很看不慣你。」方曉慧瞄她一眼，「我以為封總會給你撐腰呢，誰知道你……」
「那時間呢？」郭青問。
方曉慧一臉晦氣，聲音低了些︰「是a姐發現了，逼著我做-手腳。」
郭青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恨得牙根癢。
「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怪你也沒用。我只有一個要求。」她說，「是你陷害了我，那就由你幫我澄清這件事。」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誰還記得你那些事……」
「我記得！」郭青咬牙切齒，「難道因為過去了六年，我被扣-鍋，我被你們安-罪名，我受-冤枉，就能一筆勾銷？」
「反正我不去。」方曉慧不配合。
「我嘿。」郭青火氣頓時又上來了。
「我就是因為得罪她，在那個圈子里都混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現在這個工作，干-好好-，我傻了才去翻舊賬。被她知道不得弄死我！」
方曉慧說著想跑，被郭青眼明手快一把按住。
「你以為由得了你？你把我害得這麼慘，現在是你還債-時候。」
「那是你自己倒霉。誰知道你這麼沒用，還反被她誣陷了。你不是跟封總有一腿嗎，怎麼不讓他幫你？」說到這里，方曉慧譏笑，「封總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吧。他最反感抄襲，肯定很看不起你。」
郭青沒吭聲，臉色說不出是青還是白。
她好一陣沒說話。
方曉慧不知怎-臉色大變，目光古怪地看著她身後，又躲閃。
像是害怕亦或忌憚。
郭青回頭。
封承立在巷子拐角處，沉默地看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