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康熙信誓旦旦的表情, 胤祜就很不服氣了。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一個字寫的次數越多，越懷疑自己是不是寫錯了，印象會越來越模糊。不信你自己試試！」
「這種沒影的事，還試什麼？」
「沒試過你怎麼知道我胡說？」
康熙壓根就不信, 還覺得很荒謬, 根本就不用試。
他直言道︰「你今天逃課, 皇阿瑪原諒你。但抄一百遍的規矩不可廢，抄書跟背書不同。熟讀才會背, 少背幾遍無妨。抄書既能加深印象, 又能練好字。一百遍必須抄！」
他從小是這樣過來的, 幾個年長的兒子也是從小寫一百遍。到六兒子這里字難道就會動了？
康熙心里暗罵了句李之芳。
六兒子入學十幾天了，為何還這般抗拒讀書？一定是李之芳授課時講得不夠生動，沒能抓住六兒子的心。
他有些天沒查檢兒子們的功課了, 也是時候找李之芳談談了。
「這件事別提了，多抄幾遍當練字也好。中午留下陪皇阿瑪用膳，晚點皇阿瑪陪你一起去上書房。」
蹭飯可以，抄書不行。
眼見渣爹想起身, 胤祜抱著他的腿坐在地上，不讓他起來。
一臉認真地望著他︰「皇阿瑪, 我不是為了逃避練字, 我也想寫一首漂亮的好字。但是事實就是越寫越模糊, 不信咱現在試試, 就寫我名字里的‘祜’字。你現在寫二十遍看看！」
他不寫，胤祜賴在地上不起來, 也不讓他起來。
康熙打量了他許久，也挫一挫兒子的自信，進學沒幾天就嫌東嫌西, 跟他解釋了這麼多，還一門心思認為自己是對的。
是該好好教育一下他了。
「讓皇阿瑪寫二十遍可以，但皇阿瑪是有條件的，回去以後你必須認真讀書，不能動不動就逃課，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
「好！現在寫！」胤祜滿口答應。
他不信渣爹寫完後還能這般堅定！
魏珠很有眼色地拿來一張宣紙鋪在御案上，康熙手執御筆蘸了點墨，正要落筆，又听胤祜說︰「要一筆一畫地寫。」
康熙嘲笑︰「寫完後你就老實點！」
胤祜乖乖地立在一旁，坐等渣爹被打臉，看著他在紙上寫下第一個「祜」字，表情還很篤定，之後又第二個。
一連寫了五個字，康熙依然淡定，還有空訓兒子。
「你自己數，到二十個喊停。」
「繼續寫，別停啊！」
第六個字落在紙，直到第十個，康熙稍感不適。
寫到第十二個字，他開始懷疑這個字的結構是不是有問題。又寫了一遍，他收起玩笑的心思，神色開始變得凝重。
第十五遍，這個字徹底陌生了。
康熙堅持寫完二十個，再擱下御筆，沉默以對。
胤祜沒吭聲，給他消化時間。
良久，康熙聲音低啞︰「你那些哥哥們沒一個腦子靈光的，讀了那麼些年的書，還不如個讀書不足一個月的。」
他絕口不提自己也寫過一百遍。
發現問題肯定是別人的問題，他也沒冤枉他們，他們讀書多年還在讀傻書，不知道是沒發現呢，還是不敢跟他說。
橫豎都是腦子不靈光。
胤祜看著渣爹變臉，為了挽尊甩鍋給兒子們。
渣爹不願承認自己有問題，胤祜也不會告訴他自己在投機取巧。
同一個字寫多了大腦會偷懶，但抄書不會，還有剛識字的人也不會有種感覺，因為本來就不認識。
胤祜拉著他的袖子問︰「皇阿瑪，我可以不抄一百遍嗎？」
「分開抄兩回，一回抄十遍，一天抄二十遍。」康熙模模兒子的頭，對上兒子黑白分明的雙眼，難得有點羞愧。
兒子眼巴巴地向他求助，他還不信任兒子。
腦子一熱，又許下條件︰「皇阿瑪允許你每月逢十不去上書房。但以後不許逃課了，要好好讀書。」
「好！皇阿瑪對我最好了！」胤祜趕緊點頭答應。
現在是按農歷算時間，有些月份沒有三十，但兩天總比沒有好。
一年到頭，也能混個十幾天了。
「皇阿瑪對你好，你也要乖乖听話，當個孝順兒子。」
「我最孝順了！」
「皇阿瑪知道你孝順，還要保持這份孝心，長大後也不變！」
……
蹭了個飯，父子二人去上書房。
康熙把幾個皇子召集到一起，再一個個考他們功課。
考完之後開始無差別攻擊。
「你們幾個讀書沒一個認真的，特別是胤褆，從上書房結業了，腦子還不如小六這個剛進學的。」
「都是在死讀書，讀死書！」
「但凡你們讀書時多動動腦子，也不會讓小六跑去乾清宮向朕求助了！書白讀了，字也白寫了！」
……
康熙對兒子們進行語言攻擊，除了太子，另幾個皇子在偷看向胤祜。
六哥/六弟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皇阿瑪生起氣來連太子哥哥和已經結業的大哥都一起罵了！
太子不知道弟弟是怎麼操作的，卻能猜到他是為了抄書，背書和早起的問題早就解決了，也只剩抄書了。
三阿哥隱隱地有種興奮，總覺得好事要降臨。
之前他就篤信一個月後六弟能造福他們這些兄弟們。而眼下，除了六弟以外，皇阿瑪把所有皇子罵了個遍。
要知道，今天六弟又逃課了。
皇阿瑪不罵逃課的人，還揪著他們這些兢兢業業讀書的人罵。
肯定是六弟受不了什麼事，才跑去乾清宮告狀。
「你們都白長了個腦子，抄書一百遍也抄不明白，還不如握筆不足一個月的小六。」康熙把兒子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一群皇子大氣也不敢喘。
胤祜有點小羞澀，小臉微微泛紅。
嗐，他坑著渣爹被打臉，渣爹還捧一踩所有，明明他是最壞的那個，偏要把他說成最好的，他有點不好意思。
康熙罵完兒子，再話鋒一轉。
「從明日起，抄書分開四回，一回抄十遍，一天抄四十遍即可。今後讀書的時候多動動腦子，別前人說什麼就信什麼。要敢于探索、敢于發現。在求新二字上，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一個小六！」
抄書如此，小腳女也是六兒子提出質疑，其他人都是木頭一樣，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太死板了。
被狠打了兩次臉，第一回無人替他分擔，他獨自臉疼。
今天有一群背鍋俠，能放過他們？
听話成了榆木腦袋，守規矩就是死板，沒事也得挑出毛病來。
康熙罵完兒子心里就舒坦了，臨走前還不忘模模六兒子的腦袋，「你好好讀書，以後遇到問題就去乾清宮找皇阿瑪。」
等他走後，三阿哥終于揚眉吐氣了，「今天這個日子真不錯，我想去大哥那里走走。四弟去不去？」
「難得遇到黃道吉日，是該去看看大哥。」四阿哥面帶微笑。
他也想看大阿哥變臉。
真可憐，在他結業後，其他人能每天少抄六十遍。
三阿哥三兩步來到胤祜面前。
一臉殷切地抓住他的手，張口就來︰「六哥，從今往後你是我哥，我是你弟。你為何不早兩年進學？你早一日進學，弟弟就能早一日幸福。弟弟等得你好苦啊！！」
三阿哥說過幾回要喊胤祜哥哥，今天終于兌現了。
抄書一百遍縮水了大半，這聲哥哥他喊得心甘情願。
若是背書能縮個水，就更幸福了。
胤祜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我一天抄書二十遍。」
話音未落，就迎來胤祺、胤祈和胤羨慕的眼神。
很快又消失了，他們抄四十遍也很滿足了，少了六十遍還不用喝苦藥，比不過六哥/六弟的二十遍，但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這是應該的，六哥你在前面吃肉，讓弟弟跟在後面喝湯就行。」三阿哥接受良好，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能讓他們減半，他自己減得更多，這不是很正常嗎？
不稀奇，真的。
「三哥你以為什麼湯都能喝？」五阿哥在後方語氣幽幽地說，他跟小七和小九想跟在六弟後面喝湯，差點沒苦死自己。
「有湯喝還不樂意？那你繼續抄一百遍。」三阿哥瞥了他一眼。
「你以為我說的是這事？」五阿哥拉著兩個弟弟就跑了。
他偏不告訴傻子三哥。
抄書減半，他應該很想背書也減半吧？
讓他慢慢想，反正得不到。
胤祈和胤還回頭沖三阿哥翻白眼，被三阿哥逮了個正著，他指著遠去的三個弟弟，氣憤道︰「三只皮猴子還翻我白眼？」
「你值得！」四阿哥也翻了個白眼。
他翻完就走，三阿哥追出去要打他。
休息間里瞬間安靜下來。
太子沖角落里透明人一樣的胤祐點點頭，「八弟，哥哥帶小六走了，你隨意。」說完就牽著弟弟走了。
瞅著周圍沒有人，他好奇問︰「怎麼回事？」
能讓康熙把所有人罵一頓，肯定是他自己丟臉了，又不肯承認，才會跑來他們面前找存在感，把他們拉下水。
「咳……我找他寫二十遍‘祜’字。」胤祜壓低了聲音︰「為了少抄幾遍書，我故意坑爹。哥，我是不是好壞？」
「你不壞，他活該被坑。」太子當然是站在弟弟這邊，又道︰「借用一句小四的話，他值得。下回繼續坑！」
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胤祜盯著他看了又看。
「親哥，你有點長歪了！」
「你哥哥一直是這樣的，是你的親哥濾鏡太厚，才覺得我樣樣都好。」太子擼了兩下弟弟的頭，對上弟弟信任的小眼神，他又說︰「下個月南巡名單里沒有你，你還覺得自己太壞，不該坑他？」
「哈？南巡名單里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