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的話讓兩名護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不甚明白王彥想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們二人沒讀過書,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中人,懂那些大道理也沒什麼作用。
他們要做的,就是護衛好王彥的安全便可。
這一次遭遇刺客襲擊,實在是讓他們兩個感到恥辱,原本散漫的心也漸漸羞愧了起來。
「駕!」
護衛策馬而行的聲音響徹在樹林之間,而王彥也開始坐在馬車里沉默了起來。
現在的他已經在官場上沉澱了一年,自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對于一些事物,他不得不報以最大的惡意進行揣測,揣測此行此舉是不是有利于百姓,會不會對百姓有什麼弊端,有沒有什麼可控的方式……
縱使那黃四郎救了自己一命,但王彥卻還是對他無法徹底信任……說起來,這可真是令人感到不恥啊。
想到這里,王彥忍不住笑了兩聲。
過了許久,他也成了自己心目中最討厭的那種官吏了啊。
不過這一切也都無所謂了,自己只需要能夠完成自己的夢想,名留青史,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讓世世代代都能念及自己的名字,那便足夠了。
說來也是慚愧,王彥實際上並不是什麼真正愛民如子的官員,他的愛民如子都是表現出來的,他的所有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名留青史,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治世之能臣,成為每代君王日夜念及未能與自己同出一個時代的蓋世名臣。
這是王彥的私心,也是王彥改革的關鍵目的所在,他只有通過這樣改變世家千年的土地格局,才能夠讓王彥真正的名留青史。
否則的話,王彥的名字也只不過能夠在官場上留下三四十年,隨後便會泯然于歷史長河之中。
這是王彥所不能接受的。
要做就要做流芳千古的名人,而不是三四十年的老好人!
「真不知道王某的好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謝運雖然是名臣雖然是出身于名門世家,雖然也是支持他進行政和府的土地改革。
但王彥知道,謝運和他根本不是一條心的。
要論從土地當中獲利,那些土豪士紳們怎麼可能比得過千年的世家?
謝家就是大魏有名的王侯將相之家,他們家族的土地可遠遠超過政和府這些臭魚爛蝦的總和,達到一種令人感到恐怖的地步。
所以說,王彥要等,等待一個可以欣賞自己的人出現。
兩天之後,王彥回到了禎城。
禎城與王彥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又是一年春夏交接之際,風景還是那樣的風景,只不過人在也不是那樣的人了。
王彥匆匆進了知府衙門,將自己這一路的公務並報給謝運,同時也提到了在山上見到了黃四郎山神的消息,登時引起了謝運的驚訝。
「山神?」
見謝運似乎對此十分感興趣,王彥便開口細說了一下當日發生的一切,听得謝運感到萬分欣喜。
「確實沒曾想到在我謝某人的治下,竟然還會有山神這樣神靈存在,速速通知工匠,趕忙去山中給這位山神修建一座山神廟,日日夜夜燒香供奉,不可輕了禮數。」
謝知府現在對于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非常感興趣,王彥並不知道謝知府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能是與大半年前家中忽然死很多奴婢、護衛,未經調令便直接調遣了一部軍隊有關。
王彥記得當日是天降大雨,城中還有一處鏢局塌陷,所有人失蹤,當時的王彥還在工作,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
如今看來,這其中恐怕大有文章。
「謝府君請放心,王某回來的同時便已經派人去尋了工匠,他們會在最快時間內前往山中,為黃四郎山神修建山神廟。」王彥道,「此事也是王某應該做的一件事,畢竟那黃山神也曾救了王某的性命。」
听到這里,謝運似乎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啊,志通遇刺,有沒有受傷?」
志通是王彥的表字,謝運如此稱呼王彥,自然是為了更好地拉攏王彥。
只不過王彥對謝運的這種舉動已經毫不感冒,只是回了幾句無事之後,便沒有了下文。
對此,王彥只能嘆了口氣並準備告退,忽然卻被謝運叫住了腳步︰「志通且留步。」
王彥停下了腳步︰「不知府君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無什麼要緊的事情,你剛被刺殺,還是這兩天在家中休養一段時間,再來工作吧。」謝運道。
「多謝府君。」王彥微微躬身行禮之後,再度告退。
而離開了知府衙門之後,王彥也看到了幾張轎子從外面匆匆趕來。
看轎子的款式,應該就是謝知府家中人。
而能夠如此肆無忌憚出新代衙門的也就只有謝知府家中那‘麒麟才女’謝澄綺了。
謝知府的這位‘麒麟才女’真可謂是才貌兩全,可以說是整個禎城無數人的夢中情人。
謝大人雖然育有一子,但是遠在邊關,已經數年沒有和謝知府見面了。
倘若有誰能夠娶到這位謝澄綺謝小姐,那麼自然可以在政和府官路亨通。
不過這和王彥沒有什麼關系。
王彥也曾見過幾面這位麒麟才女,也知道謝澄綺的才華有多麼橫溢。
不過王彥總感覺謝澄綺時時刻刻似乎都帶著一股憂愁的感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心病還需心藥醫,這位謝小姐八成是看不上那些什麼明俊子弟的。
一邊思考著,王彥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繁華鬧市區。
隔著老遠王彥便能看到一顆歪脖子桃樹。
這歪脖子桃樹起碼得一人環抱那麼粗,看上去似乎也有幾十年的歷史了。
樹枝橫在門楣前,撲鼻便是沁人芳香。
細碎的桃花瓣月照花在粉紅翠間綻放,微風吹拂而過,倒是讓人格外舒心。
禎城夜市繁華,千燈萬火映照碧雲,高樓內外到處可見濃妝艷抹的紅袖女,那些尋歡作樂的公子游客高談闊論,絡繹不絕。
處處都是火樹銀花不夜天,光芒耀如白晝;更有幾處燈樓格外壯觀,遠遠望去便感覺到宏偉萬分。
道路兩側的小販叫賣著自家的商品,或是小吃,或是綢緞,或是美玉,玲瑯滿目之間讓人感到眼花繚亂。
王彥望著這禎城的一草一木,不由感到有些感嘆。
自己來了禎城一年多,竟然頭一次感覺禎城的夜晚這麼美妙。
在小道中行走著,王彥的身後也有數名便衣捕快正在保護著王彥的安全。
王彥什麼地位懂得都懂,為了防止在城中發生對王彥的刺殺,王彥身邊總會跟著幾名捕快,防止有什麼意外發生。
而不知不覺之間,王彥竟然來到了那足有一人環抱之大的桃樹底下。
「這桃樹可真是大啊。」
王彥不由感嘆道︰「也不知這桃樹是誰家栽種的。」
「是鎮遠鏢局,年輕人。」
過路的一個老翁似乎听到了王彥的話,停下腳步,對著王彥笑呵呵的說了一句。
「鎮遠鏢局?」王彥想了想,「就是那個……」
「是啊,就是那個一夜之間整個鏢局的人都消失了的鎮遠鏢局。」老翁點了點頭,「這里便是那鎮遠鏢局之前的舊址。」
說罷,老翁感嘆道︰「因為實在是不吉利,官府賣了幾次倒也沒賣出去,便將這里一直空閑了下來。」
听著老翁的話語,王彥不由心生一動,似乎靈魂里有一種強烈的想讓他踏入這個小院,便忍不住推開了小院的門,走了進去。
那老翁竟王彥如此,當即嚇了一跳,不由開口叫道︰「你這後生怎麼敢進去啊,難道不怕詛咒嗎?!」
王彥搖了搖頭,繼續朝著里面走去。
而老翁目瞪口呆了一陣後,趕忙拄著拐杖離去,似乎死去通知街坊鄰居了。
而跟在王彥身後,一直跟在王彥身後,負責保護王彥的便衣捕快們紛紛傻了眼,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快,快去稟報謝知府,就說王大人進了那禁地里!」
……
進入了這所謂地禁地之後,王彥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妥,相反還是很舒服,感覺這里就好像自己家一樣。
忽然間,王彥頭頂地桃樹上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我還以為是哪位故人呢,原來是王書生你啊。」
王彥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腦海中隱隱感覺聲音有些熟悉,便抬頭向上看去,忽然驚喜異常,不由開口道︰「未曾想竟然是恩公在此,請受王某一拜!」
說罷王彥便打算給寧權原地磕個頭。
說話之人便是寧權。
從淮南府見了淮陽王之後,寧權倒也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人。
不過短短三四天,寧權覺得寧盛佑還不一定能處理好通林府的事情,便打算多給他兩天。
這兩天也沒什麼事情,正好可以讓寧權故地重游一番。
寧權在這小院之中,設下了一個屏蔽外界的小陣,感慨鎮遠鏢局之時,忽然察覺到外面來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氣息,便主動引起進來。
本以為是鎮遠鏢局的哪一個幸存者,卻沒想到是王彥書生。
「不必多禮,你知道的,我不喜跪拜。」寧權打了一個哈欠,一股無形的力量將王彥托起,讓王彥根本就無法下跪。
王彥見此松了一口氣︰寧權現在的表現和一年前一模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不知為何恩公會出現在這里?」
王彥在暗中尋思著︰「莫非恩公與鎮遠鏢局有什麼關聯。」
寧權一眼便看穿了王彥的心思,直接張口道︰「我確實和鎮遠鏢局有一些關系,只不過這層關系都在大半年前消失了。」
說到這里,寧權嘆了口氣,並沒有繼續說些什麼。
見寧權不想提,王彥自然也不會去問,並主動敞開了話題,對著寧權道︰「小說還要感謝恩公的舉薦,若非恩公……」
王彥也正愁無人可說話,見寧權在這里便將自己的滿腔抱負都說了一遍,同時也吐槽了謝知府幾句,特別是對于山神的態度上。
听著王彥的表達,寧權不由有些感到驚訝,開口道︰「黃四郎?沒想到當初隨便點化了一個黃鼠狼,竟然還有這樣的造化。」
「給他修山神廟,嗯……也算是一種選擇吧。」寧權道,「你的政策志向很好,與新帝的策略完全一致。」
「過幾日見了皇帝,我會向他提上一嘴的。」
「多謝恩公!」王彥連忙行禮。
而寧權搖了搖頭,感覺王彥確實變了不少,變得圓滑了很多。
雖然言語方向上與一年前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在為人處事之上卻懂得很多。
與一年前的王彥相比,那時候的他簡直就是個愣頭青,什麼也不懂。
而現在的王彥。就好像是一個出色的官員,沒有半分的違和感。
「好了,我也不打擾你的假期了,你且離去吧。」
寧權打了個哈欠︰「關于你的策略,皇帝應該很感興趣。」
說罷,還不等王彥主動道謝,一股颶風便將王彥吹離的小院之中,重新回到了院前。
「王大人,您沒事兒吧?」
「您在院子里可曾受驚了?」
「請王大人放心,明天我就帶著兄弟將這里拆的干干淨淨,絕對不留任何一塊磚!」
周圍的便衣捕快紛紛圍了上來。對著王彥一陣虛寒的溫暖,生怕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而王彥見此,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此時的他似乎明白了寧權對自己的態度的轉變。
自己對于寧權而言,何不像是這些便衣捕快對于自己而言?
自己都被這些便衣捕快的一言一行感到厭煩無比,更不要說像那樣的仙人了。
「看來當初仙人與我結交,是因為我……」
想到這里,王彥頓住了,不由搖了搖頭,自嘲道︰「只是我運氣好,遇上了仙人而已。」
「既然恩公會為我引薦給陛下,那麼我便好好整理自己的政策,以免遭遇陛下之時措手不及,失了覲見的先機。」
念畢,王彥也不管其他,朝家中趕去,留下其他一頭霧水的捕快。
「這間小院絕對不能差,誰要是拆了,我把他家也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