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酒氣在山路上彌漫,即使是鼻子並不敏感的斷浪,也清楚地嗅到了這股氣味,所以腳步急促地進入了山谷。
果不其然,才剛剛進入山谷,他就清楚地看到了遠處高大的身影,不是曾經與自己相識的薩沙卻又是誰?
只是此刻的薩沙和斷浪印象中的那個人有著莫大的差距。
在斷浪的記憶里,薩沙雖然是逃難去的波之國,但身上卻有著令人一眼就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感的活力和熱情,仿佛一顆太陽播撒著自己心中的陽光。
而現在的薩沙,原本魁梧的身形變得有些瘦弱,本應該干淨整潔的臉現在也是胡子拉碴,似乎沒有沒有打理過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薩沙臉上那標志性的、充滿親和力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頹廢消沉,無力地倚靠在一棵大樹上,手上還抓著一只酒瓶,似乎全世界的事情都已經與他無關。
「薩沙?」
斷浪不確定地看著男子,有些不大相信面前之人是曾經那個永不言棄的家伙。
蘭坪鎮的慘案他已經見證過了,但實在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會給薩沙造成這麼大的打擊。
「嗯?秀行你回來了?」
醉倒在地的薩沙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睜開朦朧的醉眼看了過來。
但迷迷糊糊之下,他並沒有認出斷浪的身份,而是將對方認成了另外之人︰「我要的酒,你給我帶來了嗎?」
「看來你最近過得並不怎麼樣啊。」
斷浪走到薩沙的面前。
但薩沙並沒有看他,而是自顧自地在自己的身上翻找著什麼︰「對、對了,我的錢放到哪里去了?」
看著薩沙雙手顫抖著,連在自己的衣兜里找錢都如此費力,斷浪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能夠理解薩沙的心情,畢竟薩沙為了蘭坪同卡多戰斗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迎來了曙光,鎮上的人就被飛段這個惡魔屠殺一空,任誰恐怕都難以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不過理解歸理解,斷浪來到這里,可不是為了看看薩沙狼狽的樣子就離開的。
「抱歉了秀行,我找不到錢了,先把酒給我,之後我會把錢給你的。」
所以眼見薩沙翻找了半天都沒能找出身上的財物,斷浪毫不猶豫地控制著空氣,凝聚出一只無形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薩沙的臉上。
、
薩沙高大的身子遠遠地飛了出去。
「我的酒!」
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後,薩沙臉上紅腫一塊。
但他卻並沒有在意自己的狀況,而是死死地護住了自己手上的酒瓶,似乎那是被他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只可惜由于酒瓶是開著蓋子的,所以在翻滾中大半都飛濺了出來,讓薩沙身上的酒氣更加濃重了幾分。
斷浪皺起眉頭,當初那麼堅強的漢子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實在令人唏噓。
但越是這樣,他越是應該做些什麼。
想著,斷浪的目光下移,看向了被薩沙當成寶貝護在懷中的酒瓶。
下一秒鐘,一股大力傳來,酒瓶像是被什麼抓住了一般從薩沙的懷中被奪走了。
薩沙的神情變得慌張起來,身上沾滿了塵土,連滾帶爬地追著酒瓶︰「我的酒我的酒!」
酒瓶漂浮著遠去,薩沙也跟著追了過來。
隨後,斷浪抬手抓住了酒瓶︰「這是你的酒嗎?」
薩沙來到近前,抬起頭來看向了斷浪的臉。
他只覺眼前之人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在酒精的麻醉之下,依然分辨不出來對方的身份,所以在略作糾結後決定不再去想,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對方手中的酒瓶上,慌忙地說道︰「沒、沒錯這是我的我的酒!」
啪、
斷浪手掌微微用力,將手中的酒瓶捏爆,酒滴順著手掌滑落。
「你現在已經不需要它了。」
「我的酒!」
然而薩沙完全沒有將他的話听進去,呆呆地看著破碎的酒瓶,忍不住痛苦地大叫了一聲。
接著他站起身來,憤怒地看向斷浪︰「我要殺了你!」
不過還不等薩沙有所動作,身體就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抓住了一般,無論他怎麼掙扎都動彈不得。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你!」
看著無能狂怒的薩沙,斷浪懶得和他多做計較,直接利用雨露柘榴入侵他的體內。
隨後之間薩沙身上像是發熱一般飄散出絲絲縷縷的白霧。
但只要上前輕輕聞上一下,就能立刻發現,那些白霧中竟然散發出濃重的酒氣。
被斷浪這麼一弄,薩沙體內的酒精被蒸發出來大半,身上的酒意也很快消散了不少。
直到這時,薩沙才總算是停止了無用的掙扎,看向斷浪的眼神也從憤怒到迷茫,從迷茫到驚喜,再從驚喜到悲傷和失落。
斷浪也發現了薩沙目光上的變化,于是撤去了對他的束縛。
終于獲得自由之後,薩沙沒有像之前那樣沖上來想要動手,而是無力地癱倒在地。
斷浪將他扶了起來,放到一旁靠著樹干坐下。
「好好久不見了,斷浪」
在恢復了清醒以後,薩沙沒有了之前的中氣,不僅聲音低沉,而且嗓子也變得沙啞起來。
「嗯,的確是很久不見了,上次看到你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子,僅僅幾個月的時間,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這樣。」
斷浪直視著他。
「是啊」
薩沙靠著樹干,抬頭仰望著天空,沒有了酒精的麻痹,失去了珍視之人的痛苦和悔恨,以及對自己無能的痛恨如同潮水一般涌來。
「蘭坪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听說了」
斷浪斟酌了一下語句。
「對此我很遺憾。」
「不,該遺憾的是我才對。」薩沙無力地搖頭,「我一直在遺憾為什麼我會活下來要是我跟鎮上的人一塊死去會不會更好為什麼是我活下來?明明有更多人比我更該活下來的!」
說著薩沙的眼眶中流下了淚水,仿佛那日的慘象再度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你就是他們之中最好的人了,不要為此而悔恨,薩沙。」
斷浪低聲安慰道。
但薩沙並沒有回應他,而是低聲喃語著︰「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斷浪仔細看去,發現薩沙竟然不知何時睡著了,只是盡管在睡夢中,那夢魘般的經歷似乎還在折磨著他,讓他的眉頭始終深深地皺在一起。
「還是好好睡一覺吧。」
斷浪搖搖頭,接著眉頭一緊,發現山谷外有一個生命體出現。
只是根據他的感知,來人似乎只是一名普通人,接著他想了起來,剛才薩沙似乎在向一個叫做‘秀行’的人買酒。
「那家伙或許就是所謂的秀行吧。」
斷浪心中暗道。
隨後,一道身影出現在山谷口。
「咦?你是誰?」
那人立刻發現了坐在薩沙身邊的斷浪,警惕地繃緊了身子。
斷浪也同樣看了過去,馬上認出了男子的身份︰「是你?你就是薩沙口中的秀行?」
這人臉色發黃,看上去一副懨懨的樣子,但長相卻頗為流氣,像是街頭混混一般。
之前薩沙回到蘭坪,召集居民共同對付卡多之時,就是這家伙向卡多的部下通風報信,被斷浪叫破之後成為了眾矢之的。
斷浪還以為在自己走後,這種叛徒已經被蘭坪鎮的人給處決掉了呢,沒有想到他竟然活了下來,甚至還躲過了飛段對鎮子的屠殺,實在是讓人有種‘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的感覺。
于此同時,秀行也認出了斷浪這張讓他永生難忘的臉,驚恐地轉身想要逃跑。
只是他才剛剛轉身,便覺自己像是被人拎了起來一般浮到了半空中,整個人像是在水中撲騰一般死命掙扎著卻沒有半分效果。
接著秀行被無形的大手拎到了斷浪的面前, 地一聲掉落在地。
「怎麼?你看到我很不滿嗎?為什麼轉身就跑呢?」
斷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秀行早就被他這一手嚇破了膽子,癱倒在地爬不起來,只能連聲哀嚎道︰「忍、忍者大人小的我我只是」
眼看他涕淚橫流,似乎隨時都要尿褲子的樣子,斷浪喝了一聲︰「好了,我沒有對你下手的興趣,把你這副樣子給我收回去!」
被他這麼一吼,秀行一個激靈,連忙強忍住哭號的沖動,只是說話間還是忍不住抽噎幾下︰「是是,忍忍者大人」
斷浪目光下移,看到了秀行手上拎著的幾瓶酒,進一步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接著他讓秀行坐了起來,忍不住發問道︰「你就是秀行吧?我听說整個蘭坪鎮都被人屠戮了,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此刻秀行已經整理好了情緒,盡管心中仍舊懷有恐懼,但看斷浪一副和善的樣子,還是勉強回答道︰「自自從忍者大人您您打敗卡多大不,是卡多那個混蛋之後,我我就被鎮上的人趕了出去但是我又沒有什麼去處,所以只好暫時躲在這個山谷居住」
「叫我斷浪大人就行了。」
斷浪有些不習慣地說道。
「是,」秀行連忙答應一聲,然後繼續講述道,「幾幾天前,我想著去鎮上買點東西」
眼見斷浪目光瞥來,秀行的聲音停滯了一瞬︰「不,不,我我是去偷點東西因為這里什麼吃的都沒有,所以所以我想著去偷點食物只是我才剛走到鎮外,就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但是我當時並沒有在意,繼續進入了鎮子,然後就發現了滿地的尸體,其中有些人還被還被斬成了幾塊」
說到這里,秀行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似乎回憶起了當初眼前人間地獄般的景象。
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那的確算得上是一生的噩夢了。
不過眼見斷浪一副仔細聆听的樣子,秀行還是不得不裝著膽子繼續說道︰「當時我很害怕,所以立馬逃走了,直到一天之後,因為擔心薩沙大哥,所以再次進入了村子,然後我就發現了唯一幸存的薩沙大哥,于是帶著他來到了這里。之後薩沙大哥非常痛苦,只能酗酒度日,所以我每天都會去南邊的鎮子給他買點酒來。」
听著秀行的描述,斷浪微微點頭,發現他說的和自己所知的情報沒有太大出入。
「不過以你的性格,竟然會救出薩沙,還真是令人意外啊。」
上下打量著秀行,斷浪無法把他和當初那個叛徒聯系到一起。
听到這話,秀行的黃臉轉為慚愧和憤怒交雜的紅色。
但攝于斷浪當初給自己留下的恐怖形象,秀行在嘴唇翕動幾下之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當當初我只是只是一念之差而已更何況在消滅卡多之後,還是薩沙大哥在在鎮子里的人面前替我說話,那些人才才沒有殺了我,而是只把我驅逐出去而已」
「原來如此啊,」斷浪瞥了眼薩沙,隨後又忍不住問道,「只是薩沙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難道他沒有想過去找那個屠殺了鎮子的混蛋報仇嗎?」
聞言秀行苦笑了一聲︰「哪里有那麼容易啊。听薩沙大哥說,那個惡魔輕而易舉地屠殺了整個鎮子,而且他雖然帶著人偷襲那個惡魔成功了,但即使是利刃刺進了對方的心髒,也沒能殺死對方。甚至甚至那個惡魔還笑了起來,似乎那種致命傷對他不起任何作用一般。」
說著秀行頓了一下,像是做賊般低聲道︰「而且听說那個惡魔不僅是不死之身,還有詛咒的可怕能力,據說他受的傷可以詛咒給其他人,當時很多人都被他給詛咒死了!」
「那你們為什麼不去木葉找我呢?」
斷浪再度發問︰「卡多死後應該留下了很多的財產吧,在鎮上的人死了之後,將那些被分出去的財產收集起來,就算不來找我,也足夠雇佣忍者們來幫你們報仇吧?」
「薩沙大哥說,那個惡魔實在是太可怕了,沒必要白白浪費忍者們的性命。」
秀行搖搖頭道。
「嘖,看來飛段給薩沙留下的陰影的確很大啊。」
回頭看了一眼薩沙,斷浪不由得咋舌道。
「飛段?那是誰啊?」
秀行忍不住問道。
「就是那個屠殺了蘭坪鎮的惡魔,」斷浪笑了一下,「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干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