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 武裝偵探社。
石川啄木剛剛離開。
「那個……」谷崎潤一郎小心翼翼地看著房間里的幾個人,他抿了抿唇,做了第一個開口的那個人, 「關于這些記憶, 要告訴他嗎?」
他的妹妹谷崎直美還在天台陪那個人,不管要怎麼做, 第一件事都是應該讓直美先回來。
而且,他(時無)來偵探社的委托,就是尋找記憶。現在既然知道了這些東西……那麼, 要告訴這份記憶的主人嗎?
相較比其他人, 谷崎潤一郎此刻的態度, 幾乎算得上是非常冷靜了。
偵探社每個人的位置都不太一樣。江戶川亂步是偵探社的中心,福澤諭吉是社長, 是支柱。最在意偵探社的人是與謝野晶子, 國木田獨步則是將這份工作當成自己的責任, 被作為下任社長來培養。
太宰治游離在外。
宮澤賢治、中島敦和泉鏡花, 都可以放在新人的位置,他們加入偵探社還只有很短的時間。
谷崎兄妹還是學生, 除卻偵探社的工作之外,還有學業需要完成,不能說他們不在意偵探社, 只能說他們最在意的、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人從來都只有對方。
能說谷崎潤一郎不在意江戶川亂步嗎?不是的, 只是沒有傷害到直美,所以他還可以非常理智地問出這個問題。
所有人都知道, 記憶這種東西,不是他們不說就能真的讓失憶的那個人絕不會想起來。
他們都知道——不管過程如——,最終, 那位「亂步先生」總會想起來的。
就算他們此刻不說,以「亂步先生」的能力,他遲早也能「看」出來。
太宰治和亂步先生、還有社長另說,但是其他所有人,都不可能能瞞過「江戶川亂步」的。
這將會是一戳及破的隱瞞。
福澤諭吉——做出決定。
以他自己來說,若是失憶了,哪怕過去的記憶滿是傷痛,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過去重新憶起。
可是這件事牽扯到了亂步。所以福澤諭吉猶豫了。
——福澤諭吉從來不是完全正統的、代表著絕對正義的人。
他曾經是政府的特工、殺——,他為了政府殺人,他認為自己的劍是為了國家安寧而存在的。
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打從心底在等著下一次殺人的任務,發覺了自己對于——路的迷茫,看不透自己的內心,這才離開了政府,甚至下定決心不再拿劍。
不過後來遇到了亂步,他才真正決定自己的道路。
他依舊想做一個正義之士。
只是,這份正義不是絕對的、死板的——就像是福澤諭吉會接受殺了35個人的泉鏡花,會欺騙警方說泉鏡花是自己的孫女而保下對方一樣。
他不會刻板地認為委托必須完成,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
所以武裝偵探社代表的是黃昏,而警方才是白天。
「亂步。」于是,福澤諭吉將決定權交給了抱著——的江戶川亂步。
不管如——,這份委托的對象,本就是另一個亂步。
江戶川亂步閉著眼楮在心中不知道閃過了什麼,等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那雙碧色的眼楮冷靜異常︰「不用主動說,如果他問了,你們說實話就好了。」
「至于其他,就用平時的態度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江戶川亂步對著福澤諭吉點了點頭致意,又對大家說道︰「——去找他,然後會帶他出門逛逛,這段時間你們將自己的心情恢復,不要表現得太明顯了。」
「他不是易碎的玻璃制品。不用這麼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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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大腦將消耗——數的糖——,三花貓看著這個長椅的中央被擺滿的甜品盒——,目光中帶著震驚地看了一眼兩個少年外形的偵探的肚。
這不科學!為什麼吃了這麼多,你們甚至連肚——都沒有鼓起來!
想起自己的「主人」平時看著蛋糕,一臉悲傷地說不能吃要減肥,又要長胖了什麼的——總覺得相當辛苦呢,春野小姐。
「這家店不錯呢,下次讓敦記得也來這里買!」江戶川亂步把垃圾團在一起,塞——其中一個蛋糕盒里面,充——利用了其中的空間,然後隨意地放在腳邊。
把貓咪抱起來,江戶川亂步把自己換上去,仰著頭看著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偵探先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吃飽喝足,亂步大人要睡覺啦!」
時無感受著原本腿上趴著的毛茸茸被抱走,下一秒又倒下了一個同樣毛茸茸的腦袋,臉上帶起——奈︰「什麼嘛,你是在撒嬌嗎?」
江戶川亂步嘟囔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詞句,閉著眼楮假裝已經睡著了。
被搶了位置的三花貓,用爪子勾了勾難得在時無面前表現出任性的偵探先生的褲腳,發現對方壓根不打算理自己後,自己跳上了江戶川亂步的肚——上,避免這位剛剛吹過海風的偵探先生一不小心就讓自己感冒發燒。
一時間,連帶著周圍的環境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充斥在時無耳邊的,只剩下他們的呼吸聲,還有微風吹拂而過的聲音。
樹枝樹葉因風而被吹動搖晃起,沒有陽光,但是溫度並沒有很低,風帶來的也只是些許的涼意,而非冷意。
安靜的場合適合思考,但是也因為享受著這份寧靜,時無又不是很願意讓煩躁的東西打破這一切。因此他什麼都沒有想,——意識地回味起了剛才吃的點心。
曾經的世界之中,他只是走過場。上個世界他吃了一頓家常飯。
這個世界,他接觸了許許多多過去沒有接觸過的東西——或許不是第一次,只是因為他失憶了,連帶著這些生活常識都忘記了。
就像是電視機冰箱——機什麼的,他好像都是第一次接觸一樣。
結果在這個世界學到的東西反而是最多的。
馬甲的本能讓他理所當然接受著大家的善意。認為自己的任性是自然的,被人照顧也是合乎情理的。
或許會有人去思考馬甲和自己的不同,這份善意是給予馬甲的,而非自己的什麼之類的復雜問題。
時無倒是不會自哀自怨,不會去思考那些——意義的東西,那些困擾對他而言都是無所謂的,比起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溢滿心頭,還不如放空自己的大腦。
能毫不猶豫的接受著別人的善意,或許是因為曾經的他也接受過類似的東西。
時無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他向來不擅長分析這些——哪怕有了亂步的大腦也一樣。
所以他在這個世界,有什麼是只有他能做的嗎?
時無身上除了一個系統外,沒有什麼特殊的——也不是,上個世界的經歷也足夠特殊了。
【您可以兌換馬甲「江戶川亂步」的檔案。】
「咦?可以嗎?」時無有點意外。
【是的。】
「可是不是不夠嗎。」
【……在半小時前,——收集了部分——用于復活您的能量,足以兌換「江戶川亂步」的生平。】
「那就兌換吧。」時無回答著系統,想起來自己一星期——放棄了江戶川亂步的記憶,去兌換了隔壁諸伏景光的事情。
這一次的兌換和之——融合記憶般的感同身受不同,這一次,時無僅僅只是看到了如文字一般的冷冰冰的字面檔案。
其中包括他已經知道的事情外,多出了明顯是代表著「未來」、現在絕對沒有發生的事情。
組合?死屋之鼠?書?天人五衰?神威——福地櫻痴?
亂七八糟的詞匯涌入了時無的大腦,簡短的介紹讓他——知道更多的信息,但是卻又因為足夠優秀的推理能力,讓他基本上確定了這些事的——後順序和重要性。
組合的事情他們自己就能解決,港口黑——黨不是完全的敵人,最危險且未知的情況來源于天人五衰。
因為只是檔案的關系,時無的表情很平靜,沒有像上次一樣受到影響。
不過就算現在知道了這些,他現在也沒辦——直接告訴武裝偵探社——出于各種理由。
因此,時無只能暫時自己先記住了這些。
理清楚系統交給自己的信息之後,天色也開始變暗了,最終是福澤諭吉出門來接他們的。
說來也很好笑,福澤諭吉趕到這里的時候,時無和江戶川亂步已經被流浪貓包圍了。連帶著三花貓小咪都擠在中間看不出和其他貓咪的區別。
被埋在貓貓里的兩人沒有感覺,江戶川亂步甚至將貓咪們當成了自熱暖爐,結果福澤諭吉一出現,這些流浪貓立刻就消失了,失去了這份溫暖的江戶川亂步,被夜晚的冷風這麼一吹,立刻打了個噴嚏。
在打噴嚏之後,江戶川亂步甚至氣鼓鼓地說出「要是我感冒了那都要怪社長!」
又一次確定了福澤諭吉的貓厭體質,時無沒忍住,在福澤諭吉試圖觸踫小咪卻被拒絕之後,直接笑了出聲。
「福澤先生是笨蛋呢——」時無笑眯眯地這麼說到。
結果時無這麼一說,江戶川亂步立刻雙標地開始為福澤諭吉說好話︰「雖然都是笨蛋,但是社長是和那些笨蛋不一樣的笨蛋!是最特殊的笨蛋!」
——嗯,看起來亂步先生還因為貓貓暖爐消失在賭氣的樣子。
福澤諭吉的眼中染上些許的——奈,不過在時無拍拍褲子站起身的時候,他突然說了一句前後沒有關系的話語。
福澤諭吉說︰「你們做的很好。」
在江戶川亂步動作僵住,且時無一臉疑惑的表情中,福澤諭吉又加上了一句︰「——是說昨天你們解決的那份委托,委托人送了一份感謝信過來。」
一個星期之間,時無並不是單純就在玩的,江戶川亂步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是實際上他才是偵探社需要完成最多委托,最忙的那個社畜。所以時刻和江戶川亂步待在一起的時無,偶爾也會幫忙一下。
「這種事情一看就知道啊。」時無用著理所當然的亂步口吻回答道,臉上帶著理所當然的驕傲。
江戶川亂步不知為——慢了一拍,等時無說了這句話之後,才用著同樣的語調說道︰「是啊——這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吧?而且社長的夸獎未免也太慢啦!」
時無只以為這是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的日常對話,並沒有怎麼去在意。
這也是一個很簡單就能理解的事情。
時無想要的夸贊早已經遲到了太久太久,更何況,時無想要得到夸夸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福澤諭吉。
福澤諭吉也是明白的。只是依舊還是選擇將這句話本不必要的話語出了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