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瓢潑般傾瀉,伴著驚雷。
時故垂著眸,在同景安下棋。
老實說, 他並不是很喜歡這項娛樂,只是大概是這滄雲宗消遣不多, 每每無事之際, 景安就會帶著棋盤過來,時故一向不是個會拒絕人的性子, 索性也就跟著他一起。
白子與黑子交替, 迅速佔領著棋盤。
時故下棋的時候其實非常認真, 但由于他思考時間很短,落子速度卻很慢, 這讓他看上去不像是在下棋, 倒像是拿著棋盤, 玩著什麼拼圖游戲。
白玉材質的棋子瑩潤透亮, 落在他修長的指尖,美得好像一幅畫卷,時故落著子, 眼神卻無意識地落到了窗邊。
「在下又輸了。」
景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帶著些許笑意, 將時故從走神的邊緣拉了回來。
「時公子的棋藝果然高超。」
時故頓了頓,擰頭看向了他,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說,他的棋藝並不高超。
實在是景安下棋, 著實有些臭。
但他想了想,還是沒有直言,這段時間郁詹教會了他一個道理, 很多時候,其實不一定要那麼直白。
例如上個月,郁詹得到了時故的稱贊,自信心爆棚到日日做飯,卻被時故三言兩語,打擊到一整天都黑著臉。
不過盡管如此,時故還是堅定的認為這跟自己沒什麼關系,主要還是郁詹的脾氣,太過暴躁了一點。
「相信在下。」大概是看出了時故內心的想法,景安笑了笑,溫聲道,「在下下過很多年棋,能讓在下輸得這麼快的,時公子排得上前幾。」
這是什麼奇葩的對比方式?
時故抿唇,嘴角卻露出一點似有若無的,帶了些羞澀的笑意,很淺很淺,不仔細看的話,基本很難發現。
一直細心觀察著時故的景安注意到了,也輕輕笑了起來。
這段時間時故一直在配合他吃藥治療,效果倒也算是可以,至少現下的時故,不再像過去那般木愣愣的,時不時的,也有了些情緒上的反應。
唯一可惜的是,說話做事時依舊慢吞吞的,最開始,景安以為這是過往那些藥物帶來的反應遲鈍,可後來做過測試才哭笑不得的發現,時故的反應力已經恢復了很多,之所以還會如此,是因為他本身的性格,就是要比常人溫吞上一些。
想到這里,景安笑意微收,看向時故的目光帶了些控制不住的擔憂與憐憫。
作為時故的大夫,對時故的事情自然是了解得越多越好,也因此,郁詹基本沒怎麼隱瞞,只稍稍潤色一下,便將時故的過去大差不差地告訴了景安。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景安徹底了解了時故前二十年的生活過後,還是被狠狠驚到了。
隨後,景安沉默了許久,對于徹底治好時故卻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這里的沒有把握不是指生理上的,生理上的所有問題都不難治,難的是讓他們從心理上,徹徹底底地走出過去。
精神類患者數量雖少,但這些年來,他也是接觸過一些的,其間最難以治愈的,就屬幼年期的心理創傷。
甚至于,在景安接手過的病人里,這類人的治愈率一直是零。
而之所以會造成這種情況,就是因為他們始終活在過去,剛剛有些療效,立刻就又反復,最終病情沒有治好不說,還在反反復復的治療之間越發絕望,最終放棄治療。
畢竟,大夫們能夠通過藥物治療時故病人的身體,可有些已然定格的東西,卻是很難改變。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一件令人糟心的事情。
時故的遭遇哪怕是在景安接受過的人里都是最淒慘的那個,老實說,剛剛听到他過去的時候,景安甚至想勸他倆放棄。
但最終,他還是沉默了。
不是因為郁詹發現不對後默默抵在他腰間的刀,而是因為時故,眼中的堅定、期待與希望。
那是景安以前的病人里,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時故沒有注意到景安的目光,此刻正慢慢收拾著桌上的棋局,一道驚雷閃過,照亮了時故白皙的側顏,他動作一頓,歪頭看向窗外。
這是時故第九次看向窗外了。
仿佛福如心至一般,景安月兌口道︰「公子是在擔心郁公子嗎?」
說完,他才意識到有些唐突,正想道歉之際,時故卻十分坦然地點了點頭,拿著棋子的手在棋盤上無意識地劃拉著。
這倒是奇了。
景安愣了愣,有些驚詫。
他並不太清楚時故與郁詹的關系好壞,事實上,郁詹每天似乎都非常地忙碌,除了第一次給時故治療以外,這一個月里,景安還從未看到過郁詹的身影。
但就他過去的經驗來看,嚴重到時故這種程度的病人,自我封閉大都很嚴重,對于外界之人說是冷血也不為過,居然也會有擔憂這種情緒。
而且,還只是因為一場雨而產生的擔憂。
不過景安並沒有多想,時故有關心的人,這對于他的病情而言是個很好的事情,于是他笑了笑,道︰「時公子和郁公子的關系,倒是比在下以為的好上很多。」
這話本是調侃,但時故听進去了,于是他仔細想了想,認真道︰「我們關系非常好。」
頓了頓,他強調︰「就像你和範宏胤一樣。」
——那日時故被困入幻境,範宏胤也被攪了進去,是景安半途將他給拉了出來。
那之後,這兩人的關系,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時故說不出來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但時故覺得,他們兩個有一種奇特的氛圍。
說完,他抬頭,看向景安,等待他的認同。
然而景安卻笑了,道︰「不一樣的,你們是師徒情誼,而我們……」
頓了頓,景安低聲道︰「友人以上,戀人未滿。」
扔下這句話,景安起身,去給時故沏茶。
「戀……人?」
時故低聲重復了一下這兩個字,這個詞對他而言有些陌生,他並不能分清戀人友人和師徒的具體區別。
茶具的位置在時故身後,是而景安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只笑了笑,隨口道︰「就是……會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
說著,他將茶放到時故面前,裊裊的煙霧升起,模糊了時故若有所思的眼楮。
「師徒不會嗎?」
他最後問了一句,與此同時,一道極亮的驚雷炸裂般落下,帶來轟隆巨響,模糊了時故的提問。
時故忽然抬起了頭,直勾勾看向遠處。
「今天的雷……怎麼感覺不太對勁。」
頗為疑惑地嘟囔了兩句,景安再次坐下,想著左右雨還沒停,要不要再同時故下上一局。
然而當他看向時故,卻發現時故一直盯著遠處,那雙極黑的眸子沉若深淵,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時公子?」
「你听到了嗎?」
時故的聲音莫名有些縹緲。
「有東西,碎了。」
一道紅光自時故手腕間隱約閃爍,若是郁詹在此,定能認出,那是006離開前,給時故留下的手鐲。
雖然二人的合約已然解除,但有的東西卻還依舊保留,當初的任務系統,便是其中一個。
時故記得,006說過,這個世界它因為沒有權限的緣故,006無法自行發布任務,所有任務都只能由世界法則自然衍生。
可現在,它亮了。
……
雨水來得快,去得也快。
剛剛的小插曲似乎並不存在,時故很快恢復正常,又在棋盤上殺了景安好幾次。
忽的,時故的木門被敲了敲。
這動靜來得著實忽然,景安還沒來得及反應,面前下棋的人就立刻離開了棋盤,打開了木門。
景安眨了眨眼,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時公子是怎麼從棋盤前,瞬間轉移到門邊去的?
一臉迷惑以及不解,景安抬眼望去,便見到了郁詹推門而入。
郁詹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回來的,身上一身的濕氣還未消散,像是被淋濕過後又被自然風了個半干,不過心情倒是不錯,上來就塞了幾個東西到時故懷里。
「路上看見的,順手摘了幾個。」
時故好奇地低頭看去,發現是幾個外貌嬌小的,淡綠色的果子。
景安當即瞪大了眼。
他倒是不知,碧瑩果什麼時候成了隨手采摘的東西。
時故很開心,最近郁詹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會給他帶些各種各樣的東西。
不過他這一次的目光倒是沒怎麼落在東西身上,而是看向郁詹,輕輕問︰「你怎麼濕了?」
「外面雨太大,被風吹了一會,都打到了身上,懶得用靈力,就這樣了。」郁詹聲音很是隨意,一手拉著時故,便毫不見外地進了他的屋子。
他這些天忙著各種各樣的事情,也就晚上的時候,才能和時故呆上一會。
時間短暫,郁詹一刻也不願意浪費,然而剛一進屋,他的臉色便立刻拉了下來。
「景大夫?你怎麼在這?」
他聲音其實還算友善,大概是時故還得讓他醫治的緣故,就是這眼神嘛……
不知怎的,景安總有種自己搶了人家媳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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