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晟天尊在布陣。
眼前的墳墓堆詭異得讓人恐慌, 一個——一個熟悉的人從墳墓中竭力向外爬著。
九晟天尊的面容中帶著藏不住的震驚，似乎是不——白那些向外爬出的靈體是從何而來。
陰兵的煉制從來都不可逆轉，已成陰兵的魂魄, 哪怕封印解開, 也不可能再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可擺在面前的這些, 卻儼——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顯——是急了，結印的動作快到讓人看也看不清晰，至于布的陣法, 卻——是原——那個, 用于封印天道和這些靈魂的。
只是當初他布陣花了不——道多少年的時間才一點點構架而成，現在再想重建, ——豈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盡管他動作已經非常快了，依舊擋不住那些靈體向外爬的趨勢。
甚至有一些已經完全地爬了出來，靜靜地站在自己的墳墓面前。
他們——沒有徹底恢復神智, ——此看上去——有些渾渾噩噩，但也有那麼些許神智恢復得快的，目光卻是投落在了九晟天尊的身上。
或許是那目光太過復雜, 仿佛能穿透一切, 揭開遮掩了許久的遮羞布，露出一切丑陋，本該專心布陣的九晟天尊忽——抬起了頭猛地一揮，將那些目光全部驅散, 再一次恢復成了渾渾噩噩的模樣。
而做完這些，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臉色已是煞白無比。
「都死了……都死了……」
「你們都已經死了，——出來做什麼！」
咆哮聲不斷回蕩，忽——, 九晟天尊抬起頭，死死望向了天邊。
那里，原本的紅光正一點一點變淡。
原本結印的手緩緩垂下，——緊緊攥成了拳，青筋暴起。
布到一半的陣法沒有了靈力支撐，也開始漸漸變得黯淡，但九晟天尊沒有去管。
已經沒有用的事情，再做，也沒有意義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便——是平日里那副雲淡風輕，好似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模樣。
至于是不是真的掌握在手中，那恐怕只有九晟天尊自己——道。
「二十年前，我就應該殺了你。」
九晟天尊的聲音很輕，但他——道，該听見的那個人，必——能听到。
「那你怎麼不動手呢？」
郁詹牽著時故，從虛空間一步踏來，目光卻不是看的九晟天尊，而是看向了他身後的那些靈體。
雖——從未見過，但僅僅是一眼看去，郁詹就——道，那應當是他的親人。
「混蛋！！！」
一聲爆喝響起，卻不是出自于在場三人中的任何一人。
時故側頭望去，只見遠處劃過了一道劍光，一個滿臉憤怒的中年男人跳了下來，卻是直接沖向了那大片的靈體。
此人年輕的時候多半也是個風華絕代的人物，面容雖——有些蒼——，卻也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只是此時這面容中帶著極致的怒火，同時——有滿滿的悲痛，哪怕是隔著遠遠的距離，依舊能渲染人心。
時故記得這個人，之前他偷偷去見郁詹，這人曾去過郁詹的房間，听他們對話的意思，好像他——是郁詹的表舅。
叫……張赤霖好像。
猛地跪在了一男一女兩個才將將爬出的靈體面前，張赤霖的聲音帶著顫抖，伸手試圖觸踫，卻一下子穿透了靈體，怎麼也模不著實物。
「爹……娘……」
張赤霖的出現好像出乎了九晟天尊的意料，他旋身看了過去，眼中帶著難——置信。
「你竟——沒死！」
「我沒死，你很驚訝嗎，姑父？」
沒能模到父母的身體，張赤霖的手無力地落在了地面，——在听到九晟天尊這一句過後死死攥緊了拳頭，看向九晟天尊的眸中布滿了殷紅的血絲，「沒能滅了我們家滿門，你很遺憾嗎！」
咆哮聲經久不息，九晟天尊看著眼前之人——氣憤而暴起的青筋，良久，竟是勾了勾唇。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在上，蔑視一切，令人一眼看去，就望而生厭。
「小霖，怎麼長大了，——是毛毛躁躁的。」
「姑姑怎麼會看上你這樣的畜生！」
「小霖。」聲音一下子沉了下來，九晟天尊眸光深沉，冷冷道，「慎言！」
「哈！」
嘲弄地笑了笑，張赤霖緩緩站起了身，臉上嘲諷與厭惡交錯，最後化為了深深的怨恨︰「——是這樣……——是這樣！」
「人都已經死了！你裝這副情深義重的模樣給誰看！」
「她是為了大道而死！」
一起一伏的爭吵聲久久回蕩，時故本——為，最——沉不住氣的，應當是張赤霖。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最終竟是九晟天尊沒有忍住，猛地朝張赤霖攻去。
見狀，郁詹拍了拍時故的手背。
「在這里等我，不要動手。」
郁詹聲音溫和，帶著安撫。
時故的傷得不輕，雖——有006護著，不至于出什麼大事，但也大大影響了時故的實力，此刻同九晟天尊交手，很有可能起不了什麼幫助，——需要郁詹分神去護著他。
時故自——是——白這一點的，卻也別無他法，只能直直地看著郁詹，好像要將這個人的相貌，一點一點刻在心里。
「信我。」
郁詹輕輕捏了捏時故的臉。
「你要是死了……」
時故深吸了一口氣，表情異常認真，「我的病就治不好了。」
郁詹頓了頓。
隨後，他在時故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很溫柔，帶著虔誠。
至于旁的，他沒有多——，也無須多。
張赤霖能活這麼多個年頭，修為自——是不會太低的。
時故判斷了一下，大概是有合體後期的實力。
倒是郁詹，讓時故有些驚訝。
他在張赤霖被九晟天尊擊飛後穩穩地接住了他，單手一揚，殺氣十足的絳魂劍就出現在了他的手間。
隨後，他和九晟天尊激烈地踫撞在了一起，短短片刻，交手數次。
時故一眨不眨地看著。
一直——來，郁詹的每一步計劃都致力于挑撥離間，能不出馬的絕不露面，能動口的絕不動手。這也導致了他出手的時候極少極少，時故最直接的一次看到，便是當初九天秘境開啟之際，郁詹同自己打的一架。
而現在，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郁詹同自己交手的那回，絕對——留了手。
紅光已——徹底散去，露出其下湛藍的天空，郁詹一身黑衣，——梳起的長發在空中飛舞，同九晟天尊的純白形成了鮮——的對比，——次交手間靈力四溢，時故發現，郁詹釋放而出的靈力已——無限接近大乘。
但他的招式極為詭異莫辨，一擊過後迅速抽離，下一刻——會從一個誰都預料不到的角度再次出現，直覺告訴時故，若是讓他和現在的郁詹動手，他恐怕是會處于下風。
時故尚且——到驚異，一直——為郁詹是築基的九晟天尊，自——是更不用多。
時故看著九晟天尊面容上的驚詫，輕輕搖了搖頭。
這個人太自負了。
自負一手遮天，自負天下——一，他大概——為全天下除他——外都為劣等，卻沒想過，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完完全全遵守他的意願和軌跡。
時故有時候很不——白，這樣一個——倔——自負——狂妄的人，是怎麼能爬到如今這個位置。
最後時故得出結論，是——為這個人心狠手辣，同時——天賦絕頂。
只是時故有些奇怪，九晟天尊好像——回到了不久前時故剛剛破陣的時候，修為受到壓制，只能發揮出大乘期的實力。
「——為他不敢。」
範宏胤不——何時也站了過來，看向天邊交戰的三人，眼神有些——慨。
「我沒想到，郁詹竟——真的有能報仇的一天。」
連一直不看好郁詹的範宏胤都這麼——了，時故這回是真的好奇了。
「為什麼？」
範宏胤笑了笑，手指卻是指向了方才導致天降紅光的那個已——散去的陣法。
「——為啊……那個陣法遮蔽的並非天道，而是九晟天尊自己的心魔。」
範宏胤並未挑——，但時故眼中驚詫一閃而過，顯——是已——白過來。
另一邊，九晟天尊三人打得如火如荼。
「原來你才是那個一直在幕後動手腳的人。」
同時擊退了再次襲來的郁詹和張赤霖，九晟天尊的目光卻只看向了郁詹一人，「倒是我小瞧了你。」
聞言，郁詹側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卻沒有——會九晟天尊的這番話，而是——起了一件不太符合現下情景的事情。
「我小的時候，我娘曾同我提起過你。」
「她和她的父親接觸的不多，一年到頭，也見不了——次面，但她沒有怪過她的父親，她總——，她覺得她的父親好像透過她，會看到別的什麼人。」
「在她的嘴里，她父親是一個——一己之力，書寫法則，結束了九晟墟與其余三墟數萬年不曾停止的戰爭，使其獲得了上千年和平人。」
這話是真的，盡管九晟天尊的法則里摻雜了很多攝取旁人靈力的部分，目的也從不單純，但它們也確實起到了結束戰爭，守衛和平的作用。
「她——，她覺得她的父親是很偉大的人。」
郁詹的聲音很平穩，沒有摻雜什麼多余的——情，像是在講述一個和自己並不相干的故事。
九晟天尊的表情也很平靜，像是在听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可他們二人卻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所有動作，空氣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郁詹的聲音——在不斷響起。
眼中懷念一閃而過，郁詹想到了他那個永遠單純溫柔，不諳世事的母親。
但突——，他的話語一變。
「但是！誰能想到，就是她這個‘偉大’的父親，親手將她殺死！」
「你——你妻子是為大道而死，我姑且不與你爭論，那我娘呢？她是為什麼而死！」
質問聲大得駭人，郁詹手臂一轉，——指向了那些靈體。
「——有他們！他們——是為什麼而死！你所謂的大道，就是為滿足一己之私，殺父殺妻，甚至——要殺了妻子的家人？！」
「……她不是我殺的。」
許久，九晟天尊才沉著臉，冷聲開口。
時故記得，不久前他也這樣問過九晟天尊，那時他————
「她是自己找死。」
仿佛與記憶中的話語重疊，九晟天尊剛一開口，郁詹的劍就瞬間襲了過去。
時故從來沒有看過郁詹這個樣子，憤怒，怨恨，猙獰的魔紋——乎要將他半張臉完全覆蓋，速度更是快到了極致，可惜，依舊被九晟天尊躲了過去。
「你既——覺得她是自己找死，為什麼——要留著她的尸首，二十年了也不放她入土為安？！你既——覺得殺妻是為了大道，為什麼要留著她的畫像，上千年了——精心保管？！」
四溢的劍氣將周遭攪得支離破碎，有的甚至——誤傷到了範宏胤那邊，卻被時故隨手一抓，就化解得輕而易舉。
範宏胤不禁看了時故一眼。
其實他過來，並不是為了觀戰，而是為了看住時故，防止發病。
這——是景安叮囑過的，景安——，像時故這樣的患者，需要很長很長時間的恢復期，才能徹底痊愈，其余時候，都不可——掉——輕心。
但現在看來，時故的狀態出乎意料的穩定，根本無需多余的擔心。
不得不——，這恢復速度，快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是——為郁詹嗎……
範宏胤很有些——慨地看了二人一眼。
郁詹一邊逼問，一邊也沒有停下手中招式，每質問一句，手中劍氣就強上一分，強到最後，已——連九晟天尊都要退避三舍。
可郁詹的質問卻——未停止。
不過這一次，他聲音要低了許多。
「——有，你既——覺得沒有對不起我娘，為什麼當年不殺了我？」
「是——為……她當初的遺言，是讓你不要殺我嗎？」
「閉嘴！」
一聲爆喝伴著極強的靈力，驟——襲向郁詹。
可郁詹完全沒有閉嘴的意思，腳尖輕點，就沒重量似的飛躍而起，躲開了這一擊，並繼續——完了剛才的話語。
他——︰「你的無情道心，真的——穩固嗎？」
「轟隆——！」
毫無預兆的，一道悶雷聲響起。
這雷……不太對勁。
雷聲響起的——一時間，時故就抬起了頭，凝神望著。
他直覺這不是普通的雷，可卻——瞧不出其間的門道。
不過僅就一聲，剛剛聚集起的雷雲——消散開來，仿佛剛才只是眾人的錯覺。
而九晟天尊看著郁詹，周身竟是升騰起了淡淡的黑氣。
時故和範宏胤都是一愣。
這分——……是入魔的前兆。
「你這張嘴，——是割了比較好。」
黑氣和雷一樣，只是片刻就縮了回去，九晟天尊的臉色卻從郁詹張口的那一刻起就開始逐漸難看，隨著郁詹最後一句話音落下，更是沉得仿若黑炭，——近扭曲——
而扭曲過後，他竟——憋了回去，繼續死鴨子嘴硬。
可惜，他額角跳動的青筋，早已暴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那也要你有這個實力割我的舌頭。」
冷冷一笑，郁詹忽——伸手，指向了遠處的眾多靈體。
「你就不好奇，這些魂魄為什麼——能復原嗎？」
九晟天尊猛地頓住了。
隔得遙遠，時故其實看不太清他此刻的情況。
可時故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在抖。
這些靈體現下已經完全從墓中掙月兌而出，會動，也有了表情，只除了不會——話——外，儼——已同常人無異，此時看向九晟天尊的目光，滿是厭惡與憎恨。
與此同時，郁詹笑了。
「——為他們根本就不是魂魄，他們是這千年來，怨念積攢，凝聚而成的怨靈！」
「二十年前，我父親曾偷偷潛入過這里，發現了這些怨靈。」
「這些年他臥薪嘗膽，一邊給我渡著修為，一邊——自身血肉，滋養著這些怨靈。」
「哦對，你——不——道吧，我這身修為從何而來。」
「當年你——為一個預言，就要致我父親于死地，可你——不——道，你真正想殺的人根本就沒死，真正死在你手里的，就只有你女兒一個！」
「而我的這些修為，全是我父親傳給我的。」
郁詹每——上一句話，九晟天尊的臉上就白上一分，可郁詹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一字一句，帶著怨恨。
「這本是我用來對付你的底牌，我本來想著，讓你的失去信仰之力過後，再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我就可——用上這道底牌。」
「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原來我根本就不需要用上這些底牌。」
郁詹一邊——著，一邊逼近九晟天尊。
而向來——在上的九晟天尊，竟也讓他這番話逼到後退了一步。
「你應該很好奇，這些年里我是怎麼瞞過了你的眼楮，讓你——為我只是個築基的吧？」
此言一出，九晟天尊瞳孔驟縮。
郁詹看懂了這個表情，那是秘密驟——被戳破之時，無法掩飾的驚異。
郁詹笑了。
伴隨著他的笑容，郁詹右臂那詭異的紋路亮起了黑紅色的光，隨後白光閃過，割裂了九晟天尊寬大的衣袖，而斷袖之下，是與郁詹別無二致的詭異紋路。
「你——不解封嗎？」
沉聲開口，郁詹聲音淡淡，「如果——只是這個實力，你不是我們——個的對手。」
一片寂靜。
忽——，九晟天尊笑出了聲。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了最後，——乎是——近癲狂。
「原來……原來如此。」
不——怎的，那笑容中竟是帶了些悲涼的意味。
郁詹側過頭，沒有同九晟天尊對視。
他對他的這個外公從來沒有好——，可看他現下的模樣，竟也莫名地有些煩躁。
「我爹曾經告訴我，這禁制是從一篇古籍上學來的。」
「他——，這古籍是我娘給他的。」
「不過現在看來……」
深深吸了口氣，郁詹——看向遠處，最中間的那一位靈體。
靈體已——徹底成型，似有所——似的，看向了兩人對峙的方向。
那是一個女人。
「我認識這個人！」
一把抓住時故，範宏胤猛地向前邁了一步。
「你之前給郁詹的那個儲物袋，里面有這個人的畫像！」
「儲物袋？」時故很是愣了一下，「可那不是郁詹他娘親……」
不、不對。
當初，那個儲物袋是掛在嵐姝身上的。
可從來沒有人——過，掛在嵐姝身上的儲物袋，就一定是嵐姝的！
那——有可能是九晟天尊的儲物袋！
女人有著一張極美的臉，一雙眸子勾人得緊，不言不語也自帶三分笑意，卻——有著一種歷盡滄桑的沉靜，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二人，淺淺地勾了勾唇。
而這張臉，和嵐姝有著七分相似。
見狀，郁詹補完了最後一句話︰「那古籍應當是外婆的吧。」
他——著，指尖一彈，一道靈力落在了那靈體之上。
隨後，靈體緩緩睜開了眼楮。
「風行。」
輕柔婉轉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得突。
就像是按了暫停鍵，九晟天尊癲狂般的笑戛——而止，難——置信地看向那道靈體。
範宏胤有些詫異，怨靈，居——也可——話嗎？
他皺眉，有些疑惑。
而疑惑過後，他——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女子的話語。
九晟天尊的原名，就叫嵐風行。
只是這些年來，早就敢這麼稱呼他，久而久之的，眾人便也忘記了這個名號。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聲音才剛一響起，一向表情寡淡的九晟天尊，竟是瞬間紅了眼楮。
當——，也就那麼一瞬，一瞬過後，就立刻消失，如他本人一般，拒絕承認自己的一切情緒波動。
見狀，女人笑了笑。
「這麼多年不見，你——是這麼別扭。」
她輕輕伸出了手，目光溫柔，帶著笑意，「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了此刻的九晟天尊身上，而他的目光，卻只看向了下方伸手的女人。
郁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九晟天尊眼中的掙扎。
但最終，他——是緩緩上前，站在了一眾靈體之間。
其余靈體們對他的敵意很重，看向他的目光滿是不善，但九晟天尊視而不見，邁步——向了那個溫柔風情的女子。
九晟天尊抬手。
他大概是想模一模女子的臉，眸光顫抖，但在即將觸及女子臉龐之際，卻——猛——收了回去。
不過只收到一半，——為女子抓住了他的手，穩穩將將其拽了回來。
郁詹沉默地看著，忽——想起來不久前張赤霖所——的話。
他——，九晟天尊壞事做盡，殺了身邊所有的親友，唯一沒殺的，便是那個一直陪伴他的發妻。
可惜，壞事做盡的時候修行從未受到阻礙，難得良心發現一回，居——遇到了瓶頸。
郁詹想，或許對于妻子，九晟天尊的確是真心相愛。
可那——有什麼用？到最後，——不是為了一生修為，親手殺死？
甚至殺了妻子不夠，連帶著妻子的宗門，也一並滅了個干干淨淨。
「漣兒。」
九晟天尊看著張漣，喃喃開口。
張漣笑著，指尖從九晟天尊的眉角，一直落到發梢。
她眼中帶著眷戀，那是任何戲子也模仿不來的愛意。
但不——怎的，時故在一旁看著她的目光，總覺得里面摻雜了什麼旁的東西。
到了現在，他已——大致——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無非是九晟天尊當年為了修煉，殺了自己的發妻，卻在殺完過後，道心受損。
道心受損的初始，或許連九晟天尊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問題，而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應當已經離飛升不遠了。
渡劫期之所——稱之為渡劫，便是——為想要突破渡劫，必須要遭受萬千雷刑之苦，而在雷劫之中，最忌諱的，便是有道心有損，心生魔障。
九晟天尊道心受損嚴重，根本沒有可能渡過雷劫，可雷劫一旦啟動，基本很難停止，無奈之下，九晟天尊只得強行封印修為，——此來躲避雷劫。
而至于之後的封印天道，奪取大陸靈力，騙取信仰之力，都是他用來壓制修為，躲避雷劫的方式。
但，紙真的能包住火嗎？
鬼泣般的聲音忽——自周遭的無數怨靈口中響起，郁詹雙手掐訣，絳魂劍——懸于空。
渾身僵硬的九晟天尊轉頭看去，看到了郁詹平靜的眼楮。
「你——記得嗎，這把劍曾經在你手中斷過一次，那時候，這劍的——人——叫郁穆。」
「而我爹之所——耗盡心血也要將劍修復，傳于我手，也從來不是沒有緣由。」
這一刻，周遭所有的冤魂厲鬼，除了張漣——外都發出了淒厲至極的嘶吼，源源不斷地鑽入了他的劍中。
作為九晟天尊的親朋好友，這些冤魂生前皆是叱 風雲的人物——
此即使只是死後怨靈，實力依舊不容小覷。
郁詹的氣勢節節攀升，攀到最後，已——和九晟天尊未解封時只差上一點。
可惜，雖——差上一點，但九晟天尊現下受著天道壓制，只有著大乘的修為。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郁詹居——臨下的看著他，淡淡開口︰「要麼，不開封印，被我所殺，再要麼，發揮出你的真實實力，被天雷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