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很疼。
月復部傳來溫熱的觸感, 約莫是傷口不斷流淌的鮮血，時故有些喘不——氣來，——覺得, 自己的胸腔大概是塌了。
「時故。」
一個聲音響起, 好像很遠, ——好像很近。
時故努力地想睜開眼，卻發現眼皮沉重得厲害——
受——傷，在少年時期的實驗台上, 很多很多次。
但強大的恢復力總是能讓——在短時間內——很快自愈, 因此，時故對于死這個詞, 其實是很陌生的。
但是今天，——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此的近。
一道狠戾的靈力在——體內橫沖直撞，大有要將時故置于死地的架勢, 時故知道，這應當是九晟天尊的靈力。
這股靈力也引起了時故自身靈力的不安，不斷運轉著試圖與外來的力量抵抗, 然——實力到底是有些懸殊, 再怎樣抵抗，傷勢還是越發的擴大。
「時故。」
聲音再次響起，隱隱約約的，時故感覺是個老人的聲音。
是誰……
極致的疼痛讓時故的意識不太清楚, 可在分辨出聲音是個老人的時候，——有些莫名的失落。
失落……？
這樣的情緒實在陌生, 時故花了好半天時間，試圖想清這情緒的緣由。
終于，——想——白了。
因——這聲音不是郁詹的——
果——真的死了, 還能再見到郁詹嗎？
破天荒的，時故有些後悔，——有些害怕。
後悔的是離開時沒有再多和郁詹呆上一會，害怕的是，——果——真的死了，郁詹會是什——樣的反應。
時故忽然心頭一緊，連帶著和體內那股靈力的對抗都加強了起來。
身邊好像有人在說話，似乎是在說傷勢很重，療傷——類的。
一只手按上了時故的胸口，帶來一陣溫熱的靈力，很快，那極致的疼痛消散了許多。
只是疼痛消散了，鋪天蓋地的疲倦——迎了上來，再後面的事情，時故便漸漸感覺不到了。
意識開始不斷消退，唯有胸口的靈力還在不斷傳輸，將——重傷的身體緩緩修復。
時故以——自己是胸腔塌陷，但其實，真——的傷勢比這還要嚴重得多。
——整個胸口完全變形，月復部的劍傷也因——肆虐的靈力急速惡化，九晟天尊對——半點沒有留情，那一掌不僅僅是胸口，連身上的骨頭幾乎都震碎了個干淨。
一只蒼老的手在——身上拍了拍，輕聲嘆道︰「可憐見的。」——
這四個字，也成了時故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听到的話語。
莫名的，——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
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從日上——天的——午轉到了剛剛蒙蒙亮的清晨，看樣——，時故應該已經睡了很長時間——
睜開眼，垂眸看向自己的傷勢，卻發現月復部的傷口已然包扎，胸口處也恢復——常，只有隱約的疼痛還提醒著時故，哪里曾經受到——怎樣的重創。
有人給——療傷了？
時故愣了愣，撐身坐了起來。
一片翠綠的青草映入眼簾，抬頭看去，還能望見遠處飄散著的裊裊白煙，也——是片刻的功夫，時故便判斷出來，此處應該是在一個山峰——上。
可是……——怎——會在這里？
時故還帶了點將醒時的茫然，——憶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在最後關頭，將自己吞噬進去的空間裂縫。
時故立刻模了模自己的腰間，一個白色的儲——袋靜靜掛在那里。
還好，還在。
稍稍松了口氣，時故這才略微放心。
這儲——袋是在——被空間裂縫吞噬的前一刻從嵐姝那里模來的，時故素來是個反應遲鈍的人，偏偏在那個關鍵的時候，破天荒頭一遭的比誰都要迅捷，連九晟天尊都沒發現——偷偷做的手腳。
但——看了看手——的儲——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打開。
這是郁詹母親的東西，——覺得應該留給郁詹去開啟。
「你醒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時故猛地一頓，立刻——頭——
方才……居然完全沒察覺到這山頂還有其——人的存在。
然——等看到來人——後，時故卻——愣在了原地。
這是一個完全在——意料——外的人。
前方，一個略有些佝僂的老者靜靜看著——，這人已經很老很老了，一雙眼混濁得分不清眼球和眼白，但精——卻是不錯，至少，比時故上一次看到——時的精——狀態強了太多太多。
那是曾經給時故卜算——的，據說在九天秘境開啟——際——死在西方魔帝仇手下的，滄雲宗第二峰太上長老，鞏興朝。
看到——，時故的警惕收——了些許，只是眼——略有些疑惑，——記得自己上一次見——的時候，鞏興朝已經是垂垂老矣，隨時都會——將——木的狀態。
可現在看來，雖然蒼老依舊，但再沒有了當初那種將死——人的死態，甚至精氣——還稱得上一句不錯。
「看來你還記得我。」
鞏興朝微微一笑，笑容——帶了點慈祥。
時故點點頭，有些猶豫道︰「我記得你上次說……」
「說我——要死了。」微笑著打斷了時故的話語，鞏興朝抬起手，示意時故去看。
時故不解，但也听話地低下了頭，這一看，當即——愣住了。
這雙手和記憶——一樣，瘦若枯槁，但不再像當初那般抖得厲害，可時故卻發現，鞏興朝的手腕有些微微透。
這種情況時故見——一次，——當時的那個人，是郁詹的父親，郁穆。
可那個郁穆分——是……
「對，我是靈體。」——
分坦然地道出了答案，鞏興朝依舊慈祥，「真實的我其實已經死了，只是運氣不錯，被人護住了魂魄，才成了現下這個狀態。」
時故有些無措地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
最終，——選擇繞——了這個話題，小聲道︰「是你救了我嗎？」
出乎意料的是，鞏興朝居然搖了搖頭，隨後先是指了指天空，隨即——指了指時故的手鐲。
「是天。」
時故一驚。
這手鐲006是有設置障眼法的，除了時故和郁詹兩個，——常情況下不該有任何人可以看見。
不——時故下意識——覺得，鞏興朝不會害。
對于這個老人，時故有一些莫名的好感。
于是——將信將疑地點開了手鐲，隨後，任務頁面彈了出來。
【當前任務︰前往九光殿，打破九晟天尊的陣法】
【任務狀態︰已完成】
【任務獎勵︰獲得天道的幫助（已發放）】
「你成功打破了九晟天尊的陣法，也讓天道的實力得到了一部分的恢復，這才讓天道得以在最後關頭對你出手相助。」
「天道……」時故喃喃。
可是天道——什——要幫——呢？——
看向鞏興朝，那是個帶了些探究的眼。
「你——沒有想——，——什——你一出生，——有那樣強大的實力嗎？」鞏興朝的聲音——帶了點嘆息。
話音一落，時故瞳孔驟縮——
真的……沒有想。
大概是看出了時故的想法，鞏興朝笑了笑，道︰「你要知道，——是再厲害的天才，也極少是天生——有靈力的，可你不但生來——實力強橫，甚至強到了生來大乘的地步。」
「——算是現在的氣運——郁詹，出生時也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嬰兒。」
時故說不出話來了——
覺得自己好像被什——東西砸——了，難受得厲害，可——迷茫于自己的難受，因——這似乎找不到任何可以責怪的對象。
所以說，——出生在現代，本身——是一個錯誤嗎？
「我不知道你——什——會陰差陽錯降生到別的世界，但你確實從一開始，——是天道培養出來，用于和九晟天尊對抗的存在。」
頓了頓，鞏興朝——道︰「或者換個說法，說你是天道一部分的轉世，也沒有問題。」
空氣安靜得厲害，唯有鞏興朝蒼老的聲音緩緩——蕩。
「其實一開始，天道是將希望寄托在郁穆身上的，可惜一則九晟天尊算到了郁穆對——的威脅，寧願賠上女兒，也要將——殺害；二則合體期的實力，對抗九晟天尊，到底還是太弱，于是郁穆失敗了。」
「可天道這幾千年來，被九晟天尊壓制得越來越厲害，一個郁穆已經是——的極限，——沒有辦法再花個幾百上千年培養一個新人來與九晟天尊抗衡，況且九晟天尊——不知用了什——手段，讓整個四墟大陸的修——上限都下降到了合體。」
「無奈——下，天道便選擇了將自己割裂一部分，放入輪——轉世。」
听到這里，時故全都——白了。
但——覺得腦袋嗡嗡作響，許久許久都找不——自己的理智來。
「……所以呢？」
好半晌，時故才低聲道。
鞏興朝愣了愣。
「所以，天道是想讓我做些什——呢？」
鞏興朝沉默。
山頂的風很大，落在時故單薄的白衣——上，烈烈地吹著，仿佛天上落下的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