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朝嘉德九年六月。
軍屯的冬麥迎來大豐收,先前聶嗣還擔心這次的‘試驗’種植效果不會很好,他都準備了備用方案。一旦軍隊的糧食不夠吃,他就會大舉進攻漢中,掠盡漢中百姓的糧食。
對外轉移危機,這是一名合格君王必要的手段。唯一需要擔心的可能就是拿下漢中之後,收復民心會有困難。
而現在,這個備用方案可能用不上了。
捧著金燦燦的麥子,聶嗣第一次覺得糧食竟是如此的珍貴。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從沒有為‘吃飽’犯難過。但當他成為百萬生民的君王時,糧食在他眼中就變得異常重要。
「大王,大豐收啊!」藺珀在一旁興沖沖道︰「四處軍屯,冬麥收成良好!」
「好啊,傳令下去,讓將士們加緊收割。」
「唯。」
田地之中,燧軍士卒卸下甲冑,化身農民,重拾看家本領,拿著鐮刀快速的收割著冬麥。
燧軍士卒手中的鐮刀,就是聶嗣按照記憶中的鐮刀,畫出圖紙給工匠打造出來的鐮刀。幾千年後,偏遠地區都在使用鐮刀,更遑論現在的人對鐮刀的依賴。
聶嗣自己也親自拿著鐮刀下地割麥子,而君王動手,其他陪同的官吏自然不敢繼續在田壟上端著架子,紛紛將衣裳下擺塞進褲腰帶中,卷起褲腳,跟著聶嗣一起收割。
燧軍士卒們見大王都在親自割麥子,他們自然不敢偷奸耍滑,紛紛認真的割著麥子。
忙至正午,日頭升至當空,聶嗣這才放下鐮刀,來到樹下歇息。
此時,士卒們也紛紛換班,早已吃過膳食的士卒接過上一班士卒的鐮刀,又在奮力收割。而上一班士卒也高高興興的坐在地上,吃著送上來的膳食。
時不時的,能听見周圍的笑聲。
糧食,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針。
藺珀手中拿著干餅,看著田地里面金燦燦的麥子,笑著說︰「大王,這般速度,再有四日,便能將軍屯的麥子全部收完。」
畢竟動手割麥子的全是壯年漢子,他們的效率遠超普通百姓。更何況是數萬人一起動手,那速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藺珀不禁感慨,軍屯和民屯兩樣,便徹底解決燧國初期實力不濟的根本問題,糧食!
有糧食,就能募兵,就能聚民心,就能對外擴張!
聶嗣嚼著生硬的干餅,喝著清水。
「漢中的情形如何?」
「回大王,仲才將軍已經抵達武都,魏驥將軍也深入褒斜道,崇侯翊和欒冗兩位將軍,也分別自儻駱道和子午道南下。想來,不久以後西門靚就會知道。」
聶嗣點點頭,說道︰「而今,西門靚剛剛打垮齊質,正是得意之時,還需讓他們小心防備。」
「唯。」
盡管齊質現在未滅,但西門靚先拔頭籌的事實卻是不容置疑。是故漢中軍現在士氣正旺,必須要小心對待。
便在此時,尉虎趕來。
「大王,冀州來消息了。」
說著,奉上一封信。
聶嗣兩口吃完干餅,將信打開,看完後,下令道︰「傳令,讓甘瑢、藺瑯等人速去驃騎府!」
「唯。」
信中的消息很簡單,巨鹿王敗,陰休入主廮陶。
半個時辰後,驃騎府大堂。
「諸位,巨鹿王已敗。」聶嗣將帛書遞給眾人傳閱。
須臾後,荀胤說道︰「沒想到,曾經 赫一時的巨鹿國,說滅就滅了。當初,巨鹿國和沛國,可是國朝的心月復大患。」
公羊瑜則道︰「巨鹿國妄圖以一地對抗一朝,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此前,長城軍團險些打敗巨鹿賊,若非趙無傷和鄧亥內訌,巨鹿賊根本苟活不到今日。」
「不止是巨鹿賊,沛賊也是一樣。」藺瑯嘆道︰「其實,國朝對反賊一直有著優勢,只是內斗嚴重,極大的影響了剿賊。」
這話不假,哪怕當時的國朝已經危機四伏,但是手握長城軍團和北疆軍團的國朝,面對反賊還是有著絕對的優勢。但雒陽中樞的權臣們互相勾結對立,拖累剿賊進度。這才導致後面的一系列事情急劇惡化,如果當時鄧亥和趙無傷沒有撕破臉,現在的天下局勢,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巨鹿賊已滅,單說沛王。
當時沛王造反,聲勢何等浩大,甚至還擊敗了雒陽軍。但是後面呢?
沛國一郡之地,竭澤而漁,換來沛王一時的強盛。他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一口吃下諾大的揚州,但現在卻反被揚州的地方勢力給死死的拖在戰爭泥潭當中。
換句話說,沛王的覆滅也只是時間關系。
數十萬大軍又如何?
不過是不顧後路的拼死一搏罷了。
甘瑢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則好奇道︰「現如今巨鹿王已滅,冀州還剩下陰休和皇甫明,不知道他倆誰能站住腳?」
「文衡覺得誰會贏?」聶嗣問。
「臣覺得是皇甫明。」他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思然呢?」聶嗣看向荀胤。
「臣覺得,勝負不好評判,他們雙方都有自己的優勢,但也有自己的劣勢。」荀胤道。
聶嗣又問︰「優勢是什麼?劣勢什麼?」
荀胤回答︰「皇甫明的優勢在于二十萬能征善戰的北疆軍團,劣勢在于他要防備北疆的肅慎。眼下已是六月,再過三個月,便是秋高馬肥之際,那時肅慎必將趁機南下,皇甫明不得不防。」
「而陰休的優勢,則是他背後沒有什麼威脅,能全力以赴的和皇甫明決戰。但他的劣勢也同樣很明顯,他的兵力沒有皇甫明多。根據大王給的消息來看,目前陰休的兵力不超過十萬。」
眾人紛紛頷首,覺得荀胤分析的沒毛病。
公羊瑜憂愁道︰「不論他們倆誰贏,冀州必將會崛起一個不容忽視的大勢力。」
「是啊,若是皇甫明打敗陰休,則意味著他的二十萬北疆軍團更加鋒利。若是陰休戰勝擁有二十萬兵馬的皇甫明,那就說明陰休的實力要比皇甫明更強。」藺瑯語氣凝重。
見此,聶嗣淡漠道︰「陰休也好,皇甫明也罷,不管他們誰稱雄冀州,都不能阻擋孤的步伐。」
「大王英明。」眾人齊聲說。
聶嗣道︰「現在,相比較冀州,孤更在意並州和漢中兩地。」
說到底,冀州和雍州還隔著老遠的距離,聶嗣雖然有些緊迫的感覺,但還不至于膽戰心驚。
但並州不同,如果並州也出現一個統一的王,那麼河東郡就會有危險,到時候雍州就會有壓力。
而漢中也同樣如此,西門靚打敗齊質,志得意滿,必須要快速剿滅。否則,難保他不會對雍州生出非分之想。
眾人都知道情況的嚴峻,紛紛建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