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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听見自己用異常冷靜的聲音問道。
沒想到伏黑惠居然還會關心他的戀愛心事,不過是想法子為了撇清兩人以往的「舊情」,話趕話說禿嚕嘴的郁也先是一噎。
隨後,他心底小聲地對虎杖道了句抱歉——雖說似乎有把虎杖當做工具人利用之嫌, 但本來虎杖就是他的攻略目標。
所以就當做自己在喜歡虎杖也沒錯嘛!
于是, 郁也趕忙把他的心虛偽裝成害羞的樣子, 向伏黑惠表示他對于虎杖還處在暗戀的狀態中, 請前者千萬替他保守這個秘密。
「因為我一直都沒找到機會跟悠仁表白, 更何況今天還發生了這樣的事……」
其實, 現在無論郁也說什麼, 伏黑惠都听不見了。
從他得知郁也喜歡上別人的那一刻起——
伏黑惠就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只小丑魚。
他被人飼養在水溫適宜的珊瑚魚缸里,正在快活地擺尾。
這時, 由郁也變身的小貓咪來到了魚缸邊上, 伸出毛茸茸的肉球, 將他從魚缸里撈了出來。
伏黑惠啪嘰一聲跌落在地。
然後, 郁也離開了。
只剩下他,張大嘴痛苦的呼吸著,拼命地甩動尾鰭,想要擺月兌干涸而死的命運。
伏黑惠好幾次想開口, 想讓離開的郁也回頭,請求他,將我放回魚缸里吧,不要喜歡別人。
但伏黑惠也知道, 他早就失去了向郁也請求的立場。
在他拒絕了郁也告白的畢業典禮上, 在他決定離開郁也,動身前往東京成為咒術師的那一天。
當初,前來接他入學的五條悟就告訴過他——成為咒術師注定要經歷痛苦。
可那時的伏黑惠, 對于五條悟的教導很是不以為然。
他甚至還覺得,這個高大的成年人在道出這句話後,撫模著一枚素戒的寂寞模樣有點軟弱。
因為,伏黑惠深知,他已經經歷過痛苦了。
面對身中詛咒,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的津美紀,他束手無策。
害怕郁也也因為自己,沾染上恐怖的詛咒,他不得不親手斬斷和郁也的羈絆。
而當初,因為他的轉變太過突兀,聰慧的郁也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他的難言之隱。
所以,郁也不光沒有被他的惡劣嚇跑,反而倔強地在他家門口等到深夜,發誓絕不會放棄他這個朋友。
那時,伏黑惠甚至去拜托伏黑甚爾——拜托那個個性糟糕的家伙,去對郁也說了不少狠話來著。
而伏黑甚爾也果然不負所托,他用一句郁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不配跟他這個未來御三家的名門少爺做朋友——徹底傷透了郁也的心。
郁也蹲在他家門口嚎啕大哭的模樣,就連伏黑甚爾都不忍地嘆氣。
但他始終沒有心軟地回頭,他經歷的就是這樣一份痛苦。
伏黑惠本以為,過去那些就是他所能經歷的最痛苦的事了。
直到此刻——
他還沉浸在與郁也重逢的時刻,可郁也卻告訴他,他要離開他了。
呼吸之間,伏黑惠都能感到他吐出的酸楚的顫栗。
這份驟然失去郁也的痛苦,讓伏黑惠終于明白了五條悟的教導。
他垂下眼眸,指甲深刻的刺入掌心︰「我勸你還是不要喜歡虎杖了。」
郁也疑惑地眨了眨眼︰「為什麼?」
伏黑惠拼命按捺著心中蠢蠢欲動的,名為嫉妒的凶獸︰「他恐怕不久後就會被處以死刑,根據咒術界的規定,被特級咒物寄生的他,已經不能算作是人類了……」
郁也猛地攥緊了伏黑惠的雙臂︰「可是——最後你也看到了,悠仁分明是可以控制他自己的身體的,怎麼可以就這麼草率地判斷他不是人類?!」
感受到郁也身體脆弱的顫抖,伏黑惠將手心蓋在郁也的手背上︰「抱歉,這是高層的決定。」
伏黑惠的這一聲抱歉,使得郁也的腦海中響起暈眩的轟鳴。
虎杖是郁也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熟悉的人。
隨著兩人的相處,郁也早就不再只是把虎杖當做一個需要做戲的攻略目標,兩人真正的成為了交心的朋友。
沒人能夠平靜地接受好朋友被宣判死刑的消息。
更何況——
「更何況,那個手指本來是在我的書包里,要不是我把它扔在了那里——」郁也雙目充血,自責地咬緊了牙關,「都怪我,悠仁都是因為我才被兩面宿儺那個可惡的家伙……」
激動之下,郁也抓著伏黑惠的雙手不自覺地愈發用力。
感受到手臂上的刺痛,伏黑惠卻沒有掙開郁也。而看著郁也因為虎杖悲憤而愧疚的神情,他的內心也跟著酸脹和抽疼起來。
伏黑惠張了張口——
這時,抱著手臂,斜靠在牆邊,聆听著兩人的對話,等待了好一會兒,結果又等到郁也的眼淚的七海。
伸出手,敲了敲門。
「打擾了。」
聞聲,伏黑惠和郁也一同看向門口的一級術師。
回到高專以後,七海摘下了眼鏡,換了件更休閑的襯衫。
對比他之前西裝三件套時的嚴肅禁.欲,他此刻的模樣更多出幾分瀟灑和不羈。
就像是端著酒杯在宴會上招蜂引蝶的貴公子。
七海抬起下巴,一偏頭,對郁也示意道︰「五條悟已經把事情都搞定了——喂,你可以去看那個吞了宿儺手指的笨蛋了。」
穿過幾個結界,郁也被帶領著踏入一座古樸威嚴的佛閣建築里。
腳下的這條木質長廊筆直且寬闊,讓人一眼就能望到走廊的盡頭。
而在那敞開了大門的盡頭的房間里,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一閃而過。
郁也再不顧上別的,激動地向著盡頭跑去。
七海建人和伏黑惠不緊不慢地落在後邊。
突然,伏黑惠听見自己的手機響起了一聲短信提示音。
還未點開看,只見身旁正拿著手機編輯著什麼的七海開口道︰「我把我的亞馬遜讀書賬號和密碼都發給你了——里面有我整理的書單,有空你可以看看。」
伏黑惠跟這位極少在高專教學,更多是出外勤的一級術師並不熟悉。
所以他一時搞不明白,七海平常就是這樣的說話風格,還是有意在針對他。
因為七海剛剛那一番指示,搞得就很像伏黑惠以前陪著伏黑甚爾看的那些肥皂劇里——
貴婦婆婆不滿意兒子找來的兒媳婦,但又耐不住兒子喜歡。
所以,婆婆只能親自出馬,給他的兒媳婦安排些新娘課程,好把媳婦調.教成合他心意的樣子。
這麼想著,伏黑惠順手登錄了賬號,點開一個書單鏈接,只見映入他眼簾的第一本書,書名為——《說話的藝術》。
醫療室內。
替虎杖治療完的家入硝子摘下手套,跟五條悟一起瀏覽她出具的報告書,兩人小聲地交談著。
虎杖坐在診療床上,正給自己穿衣服——是五條悟向他提供的高專校服。至于他自己的連帽衫,早就被宿儺撕成碎片了。
那件連帽衫還是郁也送給他的,是他最喜歡的一件。
為此,虎杖還費了老大的勁兒,闖入宿儺的領域里去跟這位詛咒之王對線。
而宿儺一開始還「八嘎」、「西內」地罵個不停,在听到虎杖吼出衣服是郁也送給他的禮物以後——
宿儺沉默了會兒,終于松口,說知道了下次撕衣服之前會先問你一聲的少給我嗦。
那不撕衣服不就行了嗎?!
虎杖搞不懂這個詛咒之王到底有什麼毛病。
在心里碎碎念著,虎杖先穿好褲子,再披上襯衫,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扣上襯衫的紐扣,一陣匆匆地奔跑過來的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抬起頭,看清來人是誰後,虎杖下意識地張開雙臂。
「悠仁——!」
郁也急切地叫著虎杖的名字,就跟要用他的全部感知虎杖的存在似的,猛地撲進了虎杖的懷里。
一旁,瞥見兩人緊緊相擁的畫面,家入硝子忍不住吹了聲口哨︰「看不出來——這小子傻里傻氣的,結果有個這麼漂亮的小男友,挺不賴的嘛。」
話音一落,家入硝子忽然感到三道銳利的目光刺到了她的身上。
莫名其妙被扎成個仙人掌,家入硝子滿臉不爽地道︰「喂,五條悟,還有門口那兩個,七海、伏黑——我說錯什麼了嗎?你們這麼看我是什麼意思?」
他從未想過,在經歷了去年那一場「百鬼夜行」後,他居然還能以高專術師的身份,正大光明的進入到盤星教總壇。
戰爭意味著死亡、痛苦以及無休止的詛咒。
而七海本以為,咒術界高層之所以會同盤星教簽下停戰協議,是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犧牲。
直到他被五條悟嘲諷了一句天真——七海這才意識到,那些腐朽的高層,不過是嫌這場仗打得礙事,影響了他們的攘權奪利。
似乎從一開始,七海就能夠理解夏油這個高專前輩的叛逃。
因此,對于夏油率眾攻打高專的舉動,七海只是憤怒,卻不仇恨。
甚至于,在過去的一年里,幾次午夜夢回,七海都會想起當初與夏油對戰時,前者跟自己所說的那一番話——
「人類沒有咒力,因而能無窮盡的產生詛咒。」
「可每當作為咒術師的我們,冒著生命的危險,一次又一次地幫人類祓除咒靈時——」
「大多數的人類,就跟愚蠢的猴子一樣,對于救下他們性命的咒術師毫無感激之情。」
「最終,由人類產生的強大的咒靈,吞噬了術師的家人、同伴、愛侶。而留給術師的,只有他終其一生都無法給予自己祓除的痛苦的詛咒,直到術師也被詛咒殺死。」
「你也經歷過這些吧,七海。當你的同伴被咒靈吞噬——他哭了嗎?他有沒有發出痛苦的慘叫,有沒有恐懼地向你求救?你還記得當時的心情嗎?一定很絕望吧,因為你什麼都做不了,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你的同伴,正是被那些猴子產生的骯髒詛咒所殺死!」
「所以,要是這群猴子不存在就好了——咒術師就再不會面對被咒靈吞噬的死亡,我們也永遠都不會失去心愛的人。」
「只要殺光這群猴子——!」
七海猛地回過神來。
他不知道堀中帶領他走了多久,此刻,他發現他們正位于一座渡輪造型的石庭之上,而整座石庭則懸浮在這片望不見邊際的蓮池當中。
蓮池里有隨著月色搖曳的影子,七海本以為那是池子里養著的錦鯉。
可等他再一看——
蕩起的水花里,並沒有留下魚游過的痕跡。
那不斷游動著的,不過是被畜養著的,數不清數量的咒靈。
堀中發動術式,沉聲結印。
瞬間,上百根雕有佛像的檜木,從蓮池中緩緩升起,呈拱形地向上延伸。
而蓮池中原本遲緩游動著的咒靈,開始嘶叫著,攀爬至檜木上,交錯圍成一個結界。
七海面上不顯,但心中不免震驚。
眾所周知,日本所有地區都處在天元的結界之下,而咒術師要創建結界,也必須基于天元的力量。
但在堀中施放的這一個結界里,七海察覺不到任何天元的咒力,這是一個完全依靠詛咒而建立的結界。
在七海的頭頂,也就是在結界中央的位置,一顆咒靈的腦袋正倒吊在那兒。
這顆被術式改造的咒靈腦袋,它的五官只剩下一張嘴和一雙耳朵。
但它的嘴被血淋淋地撕裂了,雙耳也造型詭異地續上了長長的胳膊。
而那一雙胳膊,正不停地抓著攀爬至它周圍的咒靈,塞進痛苦而拼命嘔吐著的嘴里,逼迫它咽下去。
七海不適地皺緊了眉。
見著七海的表情,堀中卻得意地笑了起來︰「這是夏油大人發明的術式。反正這些低級咒靈這麼多,又很難祓除干淨,不如讓它們相互吞噬來產生可利用的咒力——真不愧是夏油大人!」
七海不做評價,但這加劇了他對夏油的警惕。
這些年,不僅夏油在關注著高專,高專同樣在暗中搜集著盤星教的情報。
半年前,七海就曾听五條提起過,夏油正在四處懸賞有靈魂天賦術式的詛咒師——而他們推測,夏油正是打算以此召回他一年前于戰爭中喪生的屬下的靈魂,再結合反轉術式將其復活。
同時,夏油還結識了一位他們始終無法探清身份的神秘的詛咒師。
而在那名詛咒師成為夏油的座上賓之後——顯然,夏油,連帶著他的屬下,他們的種種行徑,都變得愈發的詭譎。
這時,七海止住了他的想象,因為夏油到了。
堀中,以及護衛著堀中的詛咒師們立即恭敬地向夏油行禮。
而七海因為直挺挺地站著,又被那幾個詛咒師惡狠狠地怒視。
「好久不見了,七海君。」
七海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順從本心道︰「確實是好久不見了,夏油前輩。」
夏油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但他很快就用笑意掩蓋了,快到七海根本不曾發覺。
七海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夏油。
只見夏油穿著莊嚴的五條袈裟,露出像狐狸一樣狡黠,讓盤星教的教徒們為之瘋狂的迷人的笑容。
七海之所以會想到這個——方才,在堀中帶領他穿過盤星教集會的廣場時,他看到了貼在牆壁上五顏六色的海報。海報上落滿了紅色的唇印。而海報里的盤星教教主,笑起來就跟他眼前的人一模一樣。
七海不是夏油瘋狂的教徒,他一眼就看穿了前者笑意下的冷漠。
在心中遺憾地嘆氣,他深知,自己再也無法從這一位曾經的高專前輩身上,瞧出前者當初教導他和灰原術式時,給予他們關懷的溫柔的模樣了。
而夏油也有一瞬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