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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特殊情況】

朱燮元是被一千多藤甲兵抬回去的,並非受傷了,而是累趴了。

從豐城逃到南昌,一百里地,不多不少,大小河流一共跨過十條!

就這種鬼地形,如果北方騎兵渡江,可想而知有多麼絕望。

那些藤甲兵渡河特別方便,因為藤甲防水防火,在河里可以浮起來,直接就轉化為救生衣。

趙瀚的兵器所,也在制作藤甲。

因為趙瀚的軍陣模仿戚家軍,其中藤牌手非常重要。之所以叫藤牌手,就是由于盾牌屬于藤牌,比木盾輕便且防御性更強,跟制作藤甲的材料一模一樣。

這玩意兒急不來,須選取山中黃藤,反復浸泡一年以上,才能真正開始制作。

朱燮元逃回南昌,已經是隔日下午,立即傳令收攏逃回來的潰兵。

他見江西水師就靠在岸邊,連忙把朱國勛叫來問話︰「朱總鎮,反賊的水師可有露面?」

「似有反賊水師在游弋。」朱國勛回答得模稜兩可。

听到這個答案,朱燮元怒火中燒,很想抽出尚方寶劍,一劍把朱國勛當場劈死!

強行按下憤怒情緒,朱燮元告誡道︰「水師須時刻提防反賊攻打南昌。」

「謹遵督師軍令。」朱國勛自知理虧,表現得非常恭敬。

又過兩日,朱燮元只收攏了兩千多潰兵。

而大同軍那邊,加上官兵傷員在內,也只抓到七千多俘虜。

至于剩下兩萬官兵,當然不是全都死了。大部分直接逃回老家,不願再為朝廷打仗,即便今後被強征入伍,也肯定會隨時隨地準備開溜。

「咳咳咳咳!」

總督府內,朱燮元躲起來咳嗽,他不敢讓人知道自己生病了。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被抬著渡過十條河流,水泡日曬的不得病才怪。歷史上,朱燮元再過兩年,就會病死在貴州,如今不過是換個地方生病。

……

胡定貴整整睡了半天一夜,由于腿部受傷,他留在獅子山上沒有追敵。

填飽肚子,胡定貴拄著長槍,瘸著腿去傷兵營︰「老陳怎樣了?」

軍中大夫正在給陳福貴換藥︰「一直發燒未醒,能不能活,全看他自己。」

陳福貴月復部的傷口,隱隱可見腸子。好在棉甲阻擋力道,腸子沒有被扎破,但傷口感染去非常致命。

趙瀚也不懂什麼醫療知識,對于軍中傷患,只讓人提前制備高度蒸餾酒,強調包扎傷口的繃帶必須用沸水燒煮。至于其他,只能交給古代的外傷大夫,倒是金瘡藥一直療效不錯。

胡定貴在陳福貴面前坐了一陣,又去慰問其他傷員。

獅子山一戰,別看陣亡只有四百多,但傷亡總數卻有一千多。全軍僅有五千余人,傷亡率高達25%,都是力戰受傷的,不像官兵有好些是潰逃時摔傷。

「啊!」

隔壁帳篷傳來慘叫聲,胡定貴拄著長槍過去,卻見大夫正在給一個傷員鋸腿。

那是被炮彈擦傷小腿的士卒,說起來是擦傷,其實一大塊肉都沒了。雖然用酒精擦拭過傷口,也趕緊敷了金瘡藥,但連續數日濕熱天氣,還是導致傷口大面積潰爛。這是非常可怕的,為了保住性命,必須把小腿給鋸掉。

胡定貴來到崖邊,默默看著遠處田野。

「你腿受傷了,莫要胡亂走動。」蕭宗顯不知何時來到身後。

這是胡定貴的老長官,帶著他們拖住楊嘉謨的家丁。

蕭宗顯也挺倒霉的,第四天的惡戰,剛剛開打就受傷,被炮彈濺起的石子打中後腦。若非帶著竹盔,估計已經莫名其妙陣亡了。

胡定貴笑道︰「沒事,我就擦傷幾條口子,入肉也不是很深。」

蕭宗顯拿出紙筆︰「你殺了幾個?打退了多少次進攻?」

「不曉得。」胡定貴搖頭。

按說每天都得統計戰功,但第四天的惡戰,情況危急而膠著。士卒就算被換下來休息,宣教官和軍法官也不便打擾,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有搞定。

蕭宗顯無奈,只能寫上胡定貴的受傷次數,回去再跟宣教官、軍法官商量。

黃ど那些高層也在討論,指揮官、軍法官、宣教官三方議定︰無法確定個人殺敵數量,就以各陣地前的敵人尸體,平均算在該陣地的士卒頭上。然後,再以該陣地的重要程度、激戰烈度來核算軍功。

又過兩日,胡定貴這種輕傷員,已經可以自己下山了。

眾人制作擔架,把重傷員小心抬走,前往山下一座廟宇進行休養。

躲進山中的百姓,已經陸陸續續回家,沒來得及收割的稻田也在搶收。

胡定貴望著那些農民,突然就笑起來,身上的傷口似乎也不痛了。

當天下午。

宣教團組織慰問演出,這種演出團越來越專業,許多以前是戲子和妓女。他們會唱小曲,也會唱大戲,官員、士兵和百姓都喜歡這種節目。

胡定貴來到附近的打谷場,戲台已經搭好了。

這一場的戲名叫做《清江月》,由去年農兵血戰家丁的故事改編,以胡定貴為原型的角色屬于男三號。

男一號是戰死的宣教官楊謨,跟大反派楊嘉謨只有一字之別。

男二號則是指揮戰斗的蕭宗顯。

開場是一位女演員出來,用弋陽腔唱著分田後的幸福生活。不再是話劇形式,如今大部分演出,都改成了演員們熟悉的江西戲曲。

唱著唱著,官兵突然來了,到處燒殺搶掠,百姓驚慌逃跑,女主角的父母也被殺死。

飾演大反派楊嘉謨的演員,走上台來囂張大笑,然後又來一段獨白和獨唱。

「打死狗官!」

「殺啊!」

「……」

在趙瀚看來非常出戲的反派獨唱,將士們此刻卻義憤填膺,甚至有人想沖上去把演員打一頓。

這種情緒,在宣教官楊先生陣亡時,已然醞釀到沸騰之頂點。

一些士卒大吼大罵,一些士卒悲憤痛哭。

黃ど不得不組織軍法隊,呵斥那些情緒激動者坐下,否則肯定有人要沖上台搗亂。

這場戲的結尾,並非是打退官兵,而是飾演趙瀚的演員,把烈士排位送進英魂殿祭拜。

情緒發泄完之後,士兵們開始嘰嘰喳喳私語。

蕭宗顯朝著胡定貴擠眉弄眼,問道︰「賽賽姑娘美不美?」

胡定貴搖頭說︰「坐得太遠,看不清。」

蕭宗顯低聲說道︰「我湊近了見過,美得跟仙女一樣。我兒子都兩歲,不能壞規矩,你小子可以去試試。」

「試什麼?」胡定貴茫然問。

「把賽賽姑娘娶過門啊,」蕭宗顯慫恿說,「我打听過了,這位賽賽姑娘才十八歲,也就比你大兩歲而已。你是總鎮點名表揚過的,今後大有前途,跟這賽賽姑娘郎才女貌。」

胡定貴連忙搖頭,紅著臉說︰「我……我再過幾年成親。」

「嘿,你真是榆木腦袋。」蕭宗顯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戲台上的潘賽賽,雖然去年才從良,加入宣教團的時間也短。但她人長得漂亮,唱戲又非常好听,已然受到無數士兵和百姓的追捧。

演出完畢,潘賽賽正在卸妝,突然听背後有人說︰「小潘,過幾天去南昌縣鄉下演出,你來主演《白毛女》。」

「南昌縣不是咱們的地盤吧?」潘賽賽頗為吃驚。

這支演出團的團長說︰「南昌縣正在組建農會,咱們離那里最近,我也是剛剛接到的命令。」

南昌府城和南昌縣城,並非同一座城市,兩者相距大概十里地。

既然沒能第一時間奪取南昌府,那趙瀚就不會耗費兵力強攻。而是在南昌府各縣組建農會,先佔據農村地區再說,大同軍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官兵和地主肯定不敢攻擊農會成員。

農會不但吸納佃戶,還要吸納小地主和自耕農,主要做以下幾項工作︰團結佃戶減租減息,廢除桶面、冬牲等不公平現象。小地主和自耕農,則是不給官府交苛捐雜稅。強迫地主釋放家奴,一律改成短期雇佣合同。

農會運動並不激烈,保持在官府和士紳容忍範圍之內——這種容忍,是以大同軍的武力做後盾。

只需兩三個月,小地主、自耕農、佃戶、家奴們嘗到甜頭,就不會再願意為官府打仗。到那時候,朱燮元別說在南昌府征兵,恐怕連糧食都征不上來幾石。

至于地盤擴張,則以贛南為主。

現在趙瀚、龐春來、李邦華等人,已經探索出發展套路。

即抽調經驗豐富之佐官(縣丞、主簿等),任命為新佔地盤的知縣。再調任經驗豐富之吏員,為新佔地盤的佐官。原有地盤,則按政績和資歷升遷,以此來補足被抽調後的空缺。

不缺官吏,而且越培養越多,現在缺的是官位!

贛州大戰取得勝利之後,贛州城就必須拿下,主要是為了緩解鹽荒、降低鹽價。

沈猶龍已經無法阻止廣鹽北上,一直是贛州在卡著。佔領贛州之後,物廉價美的廣鹽,就能源源不斷輸入,一下子便緩解了趙瀚的財政窘境。

與此同時,還得佔領贛州隔壁的于都縣。

如此,寧都縣的硝石礦,就能順河而下,從于都運到贛州,再從贛州運去吉安。這樣一來,購買硝石礦的成本大減,今後能夠制作出更多火藥。

贛州城,此時還沒能拿下。

在福建總兵陳廷對潰敗之後,負責守城的三千福建兵,不得不把巡撫鄒維璉給放出來,請求鄒維璉帶著他們死守贛州。

(從上午就拉肚子,今天盡量三更,實在不行只能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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