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大堆侍從，和一馬車的禮品，方離然絲毫沒有任何一點想要去隱瞞的打算，浩浩蕩蕩的就往顏府去了。
張知就算是第一次服侍皇帝，第一次這麼靠近權力中心，擔任這樣的職務，那之前在宮里也是待過許多年頭的。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什麼樣的人都見過，耍心眼子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但這還是張知第一次，見到這個世上，竟有如此單純不做作的計劃和權謀？!
甚至還是要用在這天下第一宦臣——顏容顯身上。
張知仿佛已經看見斷頭台，在熱情地朝自己招手了。
皇帝的行程，在出宮門之前，消息就已經遞到顏容顯這兒了。
莫名其妙的舉動，連顏容顯的手下，都試探著勸他:「大人，要不要推說不在府內？」
「不必。」
顏容顯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躲著他的必要。
倒是有些好奇，他此番舉動的目的。
等來了方離然的拜訪，顏容顯自然是要迎接，做些表面上的禮數，再將人請到里面去。
也沒有什麼別的客套話好說，方離然直接稟退了所有下人，雙手將那封信奉上。
顏容顯接過信打開，仔細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忍不住又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小皇帝。
這大概是自己入宮以來，見過的最小兒科的手段了。
方離然再次有一種錯覺，好像看見了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重新移開視線，顏容顯捏著手里薄薄的這張紙，思索的時候，指尖習慣性的拂過自己的眉尾。
方離然注意到了他的這個下意識動作，一直盯著看。
等他看到顏容顯的手放下去的時候，就知道他大概是思索好了。
不能干等著他的宣判，多少還是得再做一點努力。
心想著他思索完畢的這個時間點，方離然扯了兩下自己繁瑣的衣裙，撲通一下跪倒在了他面前。
「老師!」
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經打算把拜師的禮儀進行下去。右手還綁著紗布繃帶，只能有樣學樣，把能動的左手疊在自己的額前，就準備磕下去。
剛一有那個動作，就被顏容顯伸出手來攔住了。
顏容顯只伸出來了一個手，看起來像是輕輕扶在這兒似的，但其力道，讓方離然完全無法對抗，只能順從他的意思，重新直起身來。
顏容顯一雙如墨的眼眸看著他，方離然也只能對視上去。
目光中好像帶著審視，但一如往常的，如果能直接從眼神中看出他現在在想什麼的話，那就不是顏容顯了。
一言不發，似是要把他徹底看透。
這麼一個十三皇子蘇無恨，正是因為他沒有天資，向來愚笨，又不受寵，沒有任何靠山，還年幼好控制，才會一起用如此折中的辦法，推著他坐在這個位置上的。
說一句看著他長大的話也不為過。
整封信里那麼多字，唯一一句實話大概就是那句「他向來蠢笨」。
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嗎？
沉默的那一刻，顏容顯在判斷。
他究竟是真的蠢笨至此，還是現在都有膽子挑釁自己了？
應該是沒有那個膽子的。
不過，能讓自己產生了這麼些的顧慮，也算是他的某種成功了。
能學會耍些小手段，盡管還如此粗劣也已經是終于有些長進了。
更重要的，不是他的手段，而是他此番的目的。
他選擇了自己，很明顯。
既然如此，就看下去吧。
看他打算從自己這里，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