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微微低首，透過前車窗向後看。
正好對上了車廂後面沈彥明陰翳的眼神。
「沈先生，原來是您啊。」保安看到他，像是川劇變臉一樣，態度和藹起來︰「沈先生好久沒回來了，剛才這麼不下來啊？
難道是知道您家的老爺子在後面，特意等著呢？」
沈彥明原本想腆著臉去找保安借兩百，聞言，眼眸瞬間亮了亮︰「我爸在後面？」
自從他離開了沈家之後，就再也回來看過。
就連沈老爺子，也是一通電話都沒有打過。
而現在，他除了羞愧，還有一絲慶幸。
他不用丟臉的站在別墅都門口，讓佣人傳話了。
想著，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推開車門。
「是的。」保安點點頭。
司機見他下車，忙不迭地喊了一聲︰「先生，我的車費您不要忘記了。」
沈彥明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姿態高傲︰「你放心，我不會少你的。」
司機‘嗯’了一聲，並不介意他敷衍的態度。
沈彥明有些惱怒，但是一想到坐在車內的沈老爺子，立即整理好心情。
發福微胖的臉上露出笑容。
他敲了敲後面的車窗。
車窗雖然裝了防窺膜，但是仍然可以看得出里面人的輪廓。
模樣正是沈老爺子的樣子。
沈老爺子穩坐不動，仿佛沒有發現車窗上的動靜。
他不動，司機更不敢動了。
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沈彥明才發覺，自己親爹似乎並不想理會自己。
「爸。」
沈彥明叫嚷道，音量拔高︰「爸，我是彥明啊！你把車窗戶打開啊。」
司機坐直了身體，余光忍不住去撇了眼後視鏡。
沈老爺子已經合上了雙眼，閉目養神。
只是從他微微抖動的唇角，司機能發現沈老爺子的內心並不平靜。
之前鬧的那麼難看，現在肯定拉不下臉面說話。
想著，司機輕聲提醒︰「老爺子，外面好像是沈先生回來了。」
沈老爺子微微掀起眼皮，渾濁的眸子轉動了下，瞥著站在車窗外的沈彥明。
他老了。
鬢角已經出現了白頭發，就連眼角和額頭都出現了皺紋。
想來，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
甚至連衣服都沒有穿戴整齊，緊緊繃在身上。
沈彥明很窮，在家里都是穿著大褲衩子和背心，自然沒有過多關注自己的身材，如今，穿著之前剪裁合體的衣服，扣子被他肚腩上的肥肉繃的緊緊的。
仿佛下一秒，扣子就會崩裂開來。
沈老爺子忍不住有些嫌棄。
但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不管之前做了什麼，現在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足夠讓他心疼了。
「混帳東西。」
沈老爺子嘴里咒罵一聲，但還是心軟讓司機打車門。
沈彥明立即鑽了進去，嘴里還在不停的抱怨︰「這麼這麼久啊，你是不是裝作沒看見，故意的啊？」
他是沖著的司機去的。
但話里話外都是在抱怨沈老爺子。
果不其然，沈老爺子重重的咳嗽一聲，怒道︰「你要是不想上來，就滾下去！我就當沒有你這個不孝兒子。」
沈彥明立即噤聲。
他調整了下座位，豪華轎車果然比便宜的出租車好坐多了。
他才不傻。
「爸，我都好久沒回家了。」沈彥明嘟嘟囔囔的說，「還有，我也沒錢了，一會兒你要給我一張副卡。」
他不敢讓沈老爺子直接給他打錢，一打錢，他賬戶上的錢一定會被劃走。
還不如直接拿著沈老爺子的錢花。
沈老爺子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果然，兒女都是債！
前面的出租車司機見沈彥明上了車，似乎沒有半點想要下來的意思，急忙解開安全帶，朝他這邊走過來。
「先生，您的車費還沒有給呢。」司機大聲說︰「一共是一百五十塊。」
沈彥明一听這話，立即皺了皺眉頭，「我又不是不給你？至于這麼催嗎？跟幾百年沒有見過錢一樣！」
說完，他朝司機伸手︰「給我二百。」
沈老爺子是不會帶現金出門的。
司機沉默著從皮夾子里掏出兩張紅色的鈔票遞給他。
沈彥明一把拽在手里，直接從車窗戶扔了出去，頤指氣使︰「剩下的就當是我給你的小費了。」
鈔票輕飄飄的，砸在司機的懷里。
司機登時羞惱，男人的尊嚴仿佛被人狠狠在的腳下，用力碾壓。
而且，還是被一個不學無術只會啃老的男人。
他怒道︰「這是我自己的勞動所得，應該收你的錢，我不是來受你的氣的！」
司機從兜里掏出一大把零錢，然後數出四十八塊，直接扔在沈彥明臉上，諷刺道的︰「買點漱口液，你這張嘴巴和臉都應該洗干淨！」
說完，不等目瞪口呆的沈彥明反應過來，直接開車掉頭走了。
「你他媽的算是什麼東西？」沈彥明怒不可遏，那種被人看不起無力的憤怒從心里竄了上來，讓他越想越窩火，恨不得直接攔下這個司機，狠狠的咒罵一頓。
「夠了！」
沈老爺子怒喝一聲，嗓音威嚴不容反駁。
他閉了閉眼楮，心里是說不出的失望，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縱容︰「走吧。」
司機屏氣凝神發動車子，在一股子無言寂靜中把車開到了的別墅門口。
*
穆之洲一下飛機，就收到了沈彥明撐不住腆著臉回到沈家的消息。
薄唇微微勾起，回了句︰‘繼續觀察。’
沈彥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沉不住氣啊。
季末看見這抹笑容，渾身顫了顫，心想，又該有人遭殃了啊……
「穆總，咱們是先去公司還是去酒店？」
「酒店。」
「好的。」
車子調轉，慢慢駛入車流。
穆之洲看著窗外快速掠去的風景，看了眼季末︰「沈彥明已經回了沈家，找個機會，讓于芳跟他撞上。」
「還有，讓你的人注意點，沈彥明走投無路了，估計會狗急跳牆，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好的。」季末點頭，掏出手機開始將話傳達下去。
穆之洲模索著手掌心的資料，不知道怎麼的，總有一股子不安的感覺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