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十里相迎
二月春光百花開，江南處處燕歸來，綠柳垂絲碧波岸，漁歌悠悠漁鷹歡。
此時的江南已是處處綠意盎然，河道縱橫，阡陌如棋，放牛的女圭女圭，浣紗的吳女，還有那小橋流水，野樹村鴉，處處透站歡聲笑意，春意十足。
吳都北城門外，一條彎延的官道之上，處處人影重重，車馬川流不息，難得有如一次盛會，百姓們早早就穿上春節剛收好的新衣服，此時又盛裝來這條官道之上，一睹列國傳奇賢才鬼谷王禪的英姿。
鬼谷王禪于吳都百姓是有大恩之人，三年前，虎丘地宮，幸是鬼谷王禪出手搭救，才讓萬千吳都百姓免于陪葬之禍。
而百姓是知恩圖報的，他們把鬼谷王禪奉為神明，此次听聞鬼谷王禪將出使吳國，也讓這些百姓興奮不已，一大早就擠在這官道的兩側，在柳樹叢中，靜靜等待。
更難得的是，此次鬼谷王禪讓吳王率百官十里相迎，這相迎的陣式，列國罕見，更是讓人津津樂道，都覺得當今吳王是禮賢下士之人。
此時官道之上，除了這些百姓，每十丈就有一位吳國兵甲站崗，而在官道中間，數十輛馬車正緩緩前行。
十里之處，那里是送行故人的最遠之點，那里有碧水綠潭，小亭驛站，在那里為遠送的親人餞別。
可卻少有相迎如此之遠的，特別是一國之王，率百官十里相迎，到是列國奇聞，于大周天下也是頭一次。
這或許就是鬼谷王禪的排場，在不懂鬼谷王禪的人看來，二年前離開吳國之時，吳王親率二萬吳國鐵甲百里相送至吳楚邊界，還順帶送還楚國三座城池，濃情厚意，算是送別之禮。
那時鬼谷王禪只是一介青衣，而此時鬼谷王禪已居楚國左相高位，此次十里相迎，正是前後呼應，體現了鬼谷王禪傲氣十足，有些端倪天下的勢頭。
「愛妃，我看這些百姓個個臉帶微笑，看來鬼谷王禪在百姓之中還是頗有威望，深受百姓喜歡。
如此陣式若是不言明，還以為是來迎接列國美人的呢。
可本王一想到鬼谷先生的鬼宿之相，實在又能些好笑。
看著吳都百姓如此欣喜之態，現在本王看在心里，就算剛才有些怨氣，現在想怒卻也怒不起來了。」
夫差臉上顯得有些尷尬，他未曾想鬼谷王禪竟然如此受百姓擁戴，比他這個吳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剛才還覺得自己率百官相迎有些不合禮數，可看到這麼多百姓，心里也是有些酸意。
可若是反過來想，若是自己不親迎，而只是這些好奇的百姓相迎，那麼自己在百姓心中又會顯得不夠大度，不知感恩了。
「王上，難道對此也有妒意，到讓妾身好奇，王上是一國之君，自有尊嚴。
若說鬼谷王禪之能，怕遠在一些王候之上，可他卻並不為權勢而傾，反而一心為百姓而謀。
這一點當年越國送他如此厚禮，他一文不取，全都散給吳越邊境兩國百姓，憑這一點就已深受百姓擁戴了。
而且鬼谷王禪在吳國一年，雖然吳國也是風波不定，可最後卻十分順利的完成了王位交接，讓吳都百姓免于內亂之苦，百姓自然也喜歡于他。
再者這幾年來，鬼谷王禪在楚國興改革之舉，免百姓雜賦，回贖流離楚人，雖然利只于楚人，可名卻傳于列國，就連吳國百姓也都十分欣賞。
兼之這半年來，鬼谷先生出使列國，而且還代楚國朝奉大周天子，如此尊周之禮，也讓列國百姓贊嘆。
去年端午之時，更是力降水怪，解大江沿岸百姓之憂，如此功德，當受得起百姓愛戴。
而王上有此朋友，當該欣喜，不該有妒意。
君子胸懷該有如大海，有容乃大。
試想天底之下，有那一個列國王候願意與鬼谷先生為敵。」
西施也知道吳都百姓為何會對王禪如此厚意，卻並不意直說而且她是相信夫差心里也明白這其中之意，所以會有一些懊惱之情。
「夫人教訓得對，本王還是有些氣度狹小，只是怕會讓鬼谷先生失望了。」
「吳國自王上登位以來，君臣和睦，百姓安居，這些百姓當然也是有目共睹之事，王上不必憂心，君王有君王之德，君子有君子之規，不能相提並論。
至于王上所言，其實喜怒不形于色，鬼谷先生所造之局，未必需用臉上的怒氣來表達，只要讓列國感受而已，只是因此卻要讓王上被列國認為是氣度狹小之人，有損王上威名，不知王上是否在擔心此事。」
夫差一听，還是心里一楞，眼前的施子的聰慧也是世間少有，與其美貌正是相得益彰，不僅聰慧，更難得是善解人意，夫差一直就是怕成全了王禪，而讓世人認為他是一個心胸狹小反復無常之人。
可此時西施說起，他又微微一笑，因為他的謀算此時不在吳國，而是越國，所以小小名節之損，已不足道也。
「愛妃善解人意，可本王卻並不會覺得威名受損，列國之爭，非爭一時之名，若能雄霸天下，顏面之損不足道也，愛妃就不必為本王憂心了。」
夫差言不由衷說完，也是撫著西施，十分體貼溫柔，就是在美人面前表現得有大度雄心，不計小節。
此時車駕已停，一個人站在車外問道︰「王上，十里亭已里，王上是否此時下駕，鬼谷先生似乎尚未來到。」
車外說話的是伍子胥。
「愛卿，既然到了，就讓全體百官一起下車吧。
鬼谷先生神謀之算，當然不會誤了時辰，他之所以此時未現身，正是給本王親迎的機會。
若他已到十里亭，那麼反會顯得本王不守時信了。」
「老臣領命。」
此時車邊宮奴已經為吳王的車駕掀起車簾架好車榻，西施則對剛才夫差的表現十分滿意，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愛妃還是由本王扶你下車，這樣本王才會放心。」
西施一听，伸出玉手，搭在夫差臂上，兩人這才走下車駕。
此時伍子胥與孫武，還有伯否都一起跟在兩人身後，身邊幾個宮奴侍女都在給吳王及西施打著華蓋，儀式有如天子。
未走及幾步，還未至亭中，前方官道之上，一輛白虎拉車就出現在眼前。
此時一些站在路邊的百姓首先發現，也是發出驚呼之聲。
「王上剛才所言還真是應了鬼谷先生之意。」
西施也是適時的恭維著夫差，這讓夫差心里十分受用。
至少把他這個吳王的威嚴體現出來。
白虎看似緩緩而來，可遠影卻又顯得十分快捷，只那一剎那之間，白虎車駕已到了夫差跟前三丈有余。
此時阿二停住車駕，以免會驚憂百姓及吳國官員。
王禪打開車簾，扶兩位公主下車，這才攜兩位公主向夫差走來。
「楚國左相王鬼谷王禪，楚國公主青隻、青裳，拜見吳王，拜見西王妃。」
三人躬身一揖。
「鬼谷先生免禮，先生如今享上卿之禮，就不必客氣了。」
夫差說完，朝前三步，扶起王禪。
「鬼谷先生別來無恙。」
「有勞西王妃惦記，在下到是還長高了些，一切安好。」
王禪听著如此溫柔的問候，心里萬般滋味襲來，臉上一紅，竟然都不敢正眼看此時一身雍容華貴，富貴逼人的西施。
西施見王禪如此，也知王禪心里依然還是放不下她，此時見王禪的窘迫之像，心里竟然也十分滿足。
「先生遠道而來，快些來見見舊日之友，想來我吳國三位愛卿也十分掂記先生。」
夫差說完，向邊上退了兩步。
「恭迎楚國使臣，鬼谷先生。」
伍子胥與孫武還有伯否，也是對著王禪一揖，到也異口同聲。
王禪一看，也是對著三人一揖道︰「有勞相國大人，有勞孫將軍，有勞太宰大人，勞煩三位遠迎，實讓在下心中有愧，還請見諒。」
「先生胸懷天下，為天下百姓謀略，我三位老朽才真是有愧于心，先生受之無愧。」
伍子胥說完，他身後的吳國百官此時一起對著王禪及兩位公主一揖，齊呼道︰「恭迎楚國使臣，恭迎楚國公主。」
「有勞吳國同僚，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王禪一直臉帶笑意，看起來十分滿足，這比他剛才來吳國的情勢可是天差萬別。
「鬼谷先生，你看這一路之上，吳都百姓都來恭迎先生，由此可見，先生在我吳國百姓心里，地位尊寵，得百姓擁戴。」
「王上謬贊了，這些百姓能來此相迎在下，實是沾了王上與西王妃之光。
在吳國誰不知王上英明，誰人不知西王妃之美艷，這些百姓能有如此熱情，一切都是王上之功，在下與兩位公主，只是沾王上之光，佔王上之福。」
王禪還是十分客氣，也是拍著夫差的馬屁，他知道夫差心里有屑，可話語里卻說得輕松。
原本是王禪提出讓吳王十里相迎的，此時卻已變成吳王夫差禮賢下士，對賢才愛惜，以增吳王的威勢與名聲。
此時的吳王到也體會到了王禪的好意，挽著王禪的手，顯得十分親密的樣子。
就算是二年前，夫差也不會，更不敢如此，畢竟那時先王闔閭對王禪可是十分尊重。
「王上，我看鬼谷先生與兩位公主遠途勞頓，不如我們還是乘車而行，免得讓兩位公主受累了。」
西施跟在兩人身後，此時插了一語，他知道王禪所求的儀式已經達到。
很快列國之間，就會有此傳聞，也不必勉強再步行回吳都了。
「好好好，就依愛妃之意，不知鬼谷先生意下如何？」
「一切僅听王上安排，在下並無異議。」
「王上，我看這只白虎越發威武，妾身也有二年未見白靈，看她如此溫順，不若我與兩位公主就乘鬼谷先生的車駕如何？」
西施看著白虎也是心潮澎湃，這只白虎來吳之時，像一只白色的大貓，可現如今已是一只龐然大物，威武不凡。
而白虎卻一直跟隨著王禪東奔西走，成為王禪的身邊之伴，而她卻沒有心願得償，心里也是有些莫名的失落。
「就依愛妃之意，由愛妃陪兩位公主，鬼谷先生就坐本王車駕一同回吳都。」
夫差說完，挽著王禪向自己的車駕走去。
此時百官都站在兩側，讓吳王車駕先行。而王禪則抱拳一直向兩側的官員、百姓致意。
此次王禪入吳，也算是得償所願，既滿足了謀略的需要，又滿足了年少輕狂之心，唯一不足的是，王禪依然難與忘懷于施子，這讓王禪始終有一個無法解開的結。
就如同在夢魘之局中一樣，不敢承認，卻又無法抹卻。
【作者題外話】︰這一章算是對鬼谷王禪離開吳國時的照應，同時也慢慢的要描寫一下夫差的性格特點，畢竟夫差是因為好名而不務實，最後反被越國勾踐臥薪嘗膽之後所滅，其實史書之上在盛贊于勾踐，其實吳之被滅，主因還是夫差的性格決定，若他不是自不量力，欲圖北上稱霸，那麼越國也不可能滅了吳國。
而且在夫差後期，孫武離開吳國，而伍子胥被賜自刎，也是吳國衰敗的原因。
史書稱贊勾踐忍辱負重，大加宣揚，可卻對越國滅吳之後的事少有記載，那是因為勾踐同樣是傲慢之人，經受不起小得寵之驚，最後越國的結局還是被齊魏楚吞滅，這其實也是因勾踐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