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未卜先知
晚宴其實就是家宴，一般情況之下，對于重視的使臣，可以國君親陪，對于普通的使臣，只需有王族子嗣相陪即可，畢竟大周天下，所有諸侯列國也只是大周的臣子，一般禮儀都還是在大周禮儀之下。
而王禪及兩位公主初使秦國，也是秦王高看，所以是王族之宴，顯得熱鬧不足，卻又尊貴有余。
王禪坐在左側首位，單獨一桌，其身邊一側是青隻與青裳兩位公主，對面設有兩桌，一桌是秦國太子兼左庶長贏盤及其夫人，另一桌卻並沒有人。
菜肴基本都是一樣，只是比贏盤招待王禪的時候要多幾個菜，每個桌了都是九菜一湯，另加酒水。
其實依大周之禮，如同所乘馬車一樣，所配馬匹都是有禮有節。
太子作為諸侯之子，最多五乘，用菜也只是五菜一湯，諸侯又分不同的類型，像秦國只被封為公候的，最多七菜，行車也只能七馬之乘。
若是受封大周上卿之禮的又比王候高一等，可在諸侯列國之中，縱然如此，也只是見君不拜，真的也不可能享受此禮。
可今日桌上所擺，卻是九菜一湯，與天子宴席同等。
這與秦國歷來的習慣一樣，周朝中期，幽王無德，烽火戲諸侯，可真的外敵入侵之時，秦國卻一直戎邊，護衛著大周安寧，這也是秦國之所以從異姓變成王候的原因之一。
（烽火戲諸侯，西周變東周，秦國有很大功勞，才讓周朝能與延續。）
王禪換了一身衣裝，其實也只是舊衣而已，依然還是施子從吳國給他帶來的衣裳，看起來也不舊，卻也精神得多，畢竟是楚國使臣，左相大人。
「鬼谷先生，難得今日先生祭拜先父亡靈，本王心中十分感激，今日本王宴請先生以及兩位楚國公主，以家宴之規，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秦王年界四五，卻依然精神飽滿。
相比對面的太子贏盤及夫人，更顯得隨意自如。
這也是因為秦國有前任哀公辛苦經營三十六年，而夷公作為太子也輔佐了二十多年，一般情況父輩辛勞，後輩總是能享太平，這也是秦王如此精神的原因。
而太子贏盤，身為太子，又是秦國左庶長，反而要操勞許多，他的夫人坐一邊也是十分小心，但也常常偷看王禪，特別是對王禪頭上四個肉角，更是興趣斐然。
「如此豐盛之宴，在下還是頭一次履席，秦王如此說來，到讓在下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客人是否到齊，在下都有些急不可待了，又焉敢怪秦王節儉呢？」
「年輕人就是語快心真，本王喜歡，怪不得我盤兒從來也不服人，可此次回秦都，卻對先生交口贊嘆，實讓本王好奇。
現如今一看，還真是讓本王意外。
此間確實還有一客，但此客卻有些特殊，不知先生能否猜出今日能陪先生之人是誰？」
秦王還未開席就給王禪甩了一個疑問，看起來對王禪的傳聞還是有些不相信。
「父王，鬼谷先生天賜靈嬰，謀智無雙，孩兒心服口服。
若以孩兒見識，普天之下，還沒有出鬼谷先生之人，父王不必試探，免得讓父王生氣。」
贏盤怕他的父親秦王也和他一樣，不知王禪之能，反而會丟了顏面，所以在未開席之前說話也是十分直白。
「盤兒，你不必擔心，父王自有此胸懷，我這里有奇珍異寶，本是找個借口賞與鬼谷先生，在唯一一位客人來前，本王也十分好奇，所以才有此問，盤兒放心，為父不會失了禮儀的。」
「盤兒，你父王與我也是第一次見傳聞里列國聞名的鬼谷先生，未曾想鬼谷先生如此年輕，實在讓人驚奇。
而且鬼谷先生天生異像，實在也是為母初見，盤兒已與鬼谷先生相處幾日，難道也不能讓為母滿足好奇之心嗎？」
這是秦國王後，她就坐在秦王身邊，看起來比秦王年輕幾歲，可樣貌卻十分和藹可親。
王禪一听，也再次端詳秦國王後，心里也有了主意。
「太子殿下，在下十分感激，可也不必為在下擔心，在下雖然愚味，可也能猜出能得此宴之人是誰。
雖然秦王故把位置擺得低落一些，若是說起來，論及輩分還在秦王之上。
只是在下卻不敢多想，剛才得王後尊上提醒，所以在下也顯知一二，並且對王後的出身或許還有知曉。
只是在下作為楚國使臣，若說得不對，實有負傳聞，不若由我的徒弟青裳公主來為本王釋此疑惑吧！」
王禪說了半天卻並不說明，反而再添難題，就是知曉秦國王後，也就是贏盤母親的身份來由，這無疑更進一步。
繼而自己不說，反而點明青裳是自己的徒弟，讓徒弟來說，不僅不失禮，反而一句話就把自己的輩份抬高幾輩。
「先生，我母後的身份來由，連我都不知道，先生可不能隨口而言，剛才父王已說，備了奇珍異寶與先生，但若先生說得不對，那先生就不好下台了。
況且今日在下這一邊是誰在下也不知曉，更無從猜測，還請先生慎重。」
贏盤也是怕失了王禪的顏面，畢竟他回到秦都之後一直對王禪推崇有加，在他的父王面前大加贊賞，若是因為此事而出了丑，他顏面上也不好。
並且他也陪王禪一起回秦都，至于為何在他的身邊多加一桌，他也不知是誰，這一點他也在疑惑。
「謝謝太子殿下提醒，還請放心，我這徒弟絕不會丟我楚國之顏面，更不會丟師傅的顏面，若是猜不出對面所坐之人，在下願以此劍作為賭注，」
王禪說完反把王者之劍置于桌上，再看了看身邊另一桌的青裳。
而青裳雖然有惑卻並不遲疑。
「秦王尊上，在下楚國令尹之女青裳，此次隨楚國左相大人出使列國，而我與姐姐也是左相大人之徒，所以此事既然師傅交待，想來由小女回復秦王及王後不會有異吧。」
「好說，好說，既然是楚國令尹之女，又是楚國公主，鬼谷先生高徒，本王自然不會有異議，還請青裳公主回復。」
秦王也是一臉笑意，好像是贏定了一樣。
「回秦王，現在空置此桌該是為我楚國王祖母所留，這不該有錯吧。」
青裳的一句話還是讓秦王及太子贏盤十分震驚。
「父王，姑祖母也來了我秦地嗎？」
秦王一听，臉上微微一動，卻還是微笑的看著王禪說道︰「先生果然聰慧無比，來人哪，把本王備好的禮物送給鬼谷先生。」
秦王輸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此時連兒子的問話也不回答了，他心里也有些氣憤，自己兒子的如此說辭就肯定了青裳的回答，這讓他連狡辯的機會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禮物已經送上，王禪一看，卻也不拒，而青裳則看著王禪，她卻確實不知秦國王後的身份。
此時秦王已站起身來，看著外面。
殿門之外，一個身影妖嬈走來，正是楚國王祖母孟贏。
王禪與青裳青隻都站起來身躬身作揖行禮，同呼︰「王祖母安康。」
而那一邊贏盤與其夫人則有些尷尬，看著秦王及他的母親都站起身來迎接，也只得一起站起身來迎接這位楚國王祖母，秦國姑姑。（按秦王輩份來算。）
「不必如此大禮，寧兒你與盤兒都坐下吧。」
孟贏一進來卻只讓秦王與贏盤坐下，卻不連帶王禪與青裳還有青隻。
「鬼谷先生，裳兒、隻兒，你們都坐下吧，可別讓老身為難。」
孟贏緩了一緩這才對著王禪與青裳、青隻回復。
她自然坐在空著的地方，只是顯得有些不妥，秦王看了看孟贏卻也不好再說。
他們之所以擺在太子之下的坐位，其實就是想為難王禪，或許說試探王禪。
可王禪早就知曉，也明了其中之故，所以才讓青裳來講，而不是自己回復。
從這一點看，秦王一點便宜沒佔到，反而讓孟贏只能屈居下席。
「姑母，還請上坐，佷兒不敢落坐。」
秦王也十分講究禮儀，此時孟贏坐了下席，他這個秦王當然也要顯得有些禮儀了。
「不必了，就坐在我這兩位孫女對面，孫兒一邊好了，你是秦王，可不要跟老身計較。
再者，老身跟你說過，楚國左相鬼谷先生才智無雙，非比常人，可你還是不信，現在信了吧！」
孟贏此時並不生氣，只有看著王禪，而加秦國王後也在看著王禪，畢竟他還有一問未說出來，那就是秦國王後的身份。
「鬼谷先生，剛才你能猜到姑母來秦，這似乎並不驚奇，剛才听聞先生知道本後身份，這實在讓本後心驚。
我王履行了對先生的承諾，難道先生是覺得禮不夠重嗎，更何況先生還未看所送之禮為何物？
難道先生真的知道本後的身份嗎？」
「娟妹，不可如此，鬼谷先生是楚國左相，此次出使我秦國也是為楚秦兩國交好而來，尚且姑母也隨同出使秦國，已算是仁致義盡。
你的身份，秦國上下，只怕只有本王清楚，你又為何為難鬼谷先生呢？」
秦王也是一個識趣之人，剛才王禪如此輕松猜出孟贏，他相信絕非孟贏與王禪竄通，而是天禪確有通天的本事，所以此時也怕再出丑，欲圖制止王後，適可而止，畢竟宴席還沒有喝一杯酒，就如此為難客人，實在有失禮儀。
「王上佷兒，賢王後佷媳的身份，老身也不曾知曉，十分有興趣。
老身也相信我楚國左相大人之能，既然能說得出口，自然會知曉，王上不必擔憂。」
孟贏邊說邊看著王禪，眼神里已無在楚都時對王禪的那種恐懼，而是帶著一種天生的傲氣。
「回王後，回王祖母，在下也只是胡亂猜測，若有不對，還要見諒。
我觀王後眉骨清奇，儀態萬方，所以因一個一面之緣的故友而想起王後。
所以在下猜測王後本家姓‘管’，該是齊國人士，不知可對。」
王禪的話每次都像拋在水中的一塊巨石，總能激起波濤。
王後一听，臉色一變，卻又慢慢鎮靜起來。
而孟贏則更是變得有些失態，臉上有些扭曲的看著王後。
「王後佷女，你真的姓管？」
「回姑母，佷媳確實姓管，出身之地也是齊國之人，這些王上都知道，並不會隱瞞姑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孟贏像是驚嚇過度一樣，語無侖次，又像自言自語。
「王上，鬼谷先生之能，實在上驚天泣地，妾身佩服，你看姑母已至，也該開席了，可不要讓客人見笑了。」
秦王也時十分震驚，他與這個王後的相識並無太多之人知道，而且自嫁與他之後，沒有人知道她的姓氏來由，可王禪卻一言道破，他是不佩服也不行了。
此時見孟贏的驚異，又听王後的語氣，此時也不敢再試，怕把有些秘密說了出來，反而會讓王後為難。
「來來來，本王今日設宴，為王姑母以及楚國使臣鬼谷先生，楚國兩位公主接封洗塵，在此本王代表秦地萬千百姓敬王姑母及鬼谷先生，兩位公主。
本王深信，我秦楚兩地，古有淵源，日後也會如同一家人一樣，相助相幫，同心協力，互助互存。
來干了這一杯！」
秦王起身之時，大家都已起身，可大家都在疑惑，為何王禪會知道這些十分隱秘之事。
可王禪呢一直像無事一樣，其實他也只是賭了一把。
他一開始見秦國王之時就已有所猜測，因為他想起一個故人。
一年前在吳國之時，雁落九轉之上，最後之時，離魂尊主來襲救走了南海婆婆。
雖然離魂尊主十分神秘，能見其面者天底下難尋其一，可王禪卻偏偏見是離魂尊主一面。
而他知道，人之母生，無論男女，若論骨氣，眉骨、聰慧當是以父遺傳為先。
若論外貌，身材，語氣，當以生母遺傳為先。
而觀人之相，以骨為重，而不在于皮肉，所以王禪一看秦國王後就基本上知道她骨型相貌與離魂尊主相似。
而王禪根據齊國的歷史淵源知道，當年管仲一直輔佐恆公，讓齊國成就稱霸列強之威。
可後來管仲離開之後，齊國就走向衰落，這些年來，齊國卻也算是得以順暢無恙，所以王禪才猜測離魂尊主姓管，該是管仲後人，而這位王後當然也是姓管。
他知道離魂尊主一心為齊，派了田氏三姐妹入吳，是想控制吳國走勢。
而最小的一個田氏姐妹田淑雅來了秦國，原來是想借她入秦國王族，卻不想去了楚國，嫁與了當時失勢的太子建，而秦國卻並無所依，這一點不像離魂尊主的作風。
那麼他該還有後手，這樣聯系起來，王禪才會得出這個秦國王後其實與離魂尊主有不可分割的聯系，所以才會說出來源及姓氏。
而秦國王後當然不想王禪把所有事說出，這才制止王禪。
同時王禪心里也知道，這一次猜測又蒙對了。
（所有的謀略與預測，其實並非偶然，而是綜合了許多條件才會得出結論，這也是男主有異于常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