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雷格小心吹著瓶子口的熱氣。
「這真的管用嗎？」
李草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你也到了這個年紀了。」
保溫杯里泡枸杞，對他這麼個重傷初愈的中年人來說，沒毛病。
雷格雙手捂著瓶身，看了一眼下方。
「不用管我，開始吧。」
這次會議並沒多少人參與，基本就是世界末日真相最先知曉的那一批組織首領，再加上黑凰會的特德羅、靜謐教會的主教黑路嘉等人。
李微娜先是匯報了這段時間的代指揮工作，隨後陳述了一遍其他幾方近來的動向。
埃爾諾拉方面，莫萊德恐怕早就準備好神戰中止的方案，也被他順利化解了現神介入局勢的後果，如今正帶著從埃爾諾拉來的援軍，在海岸沒日沒夜操練軍隊。
貝武夫那邊同樣，戰士長的回歸令他們氣勢盛了一截，時不時派出小隊騷擾埃爾諾拉陣營，或者直接劫掠光月騎士。
至于海肯這邊，可以說是幾方當中最慘的了，副教派長達里安雖然被他們救了回去，但被黑路嘉重創之後至今昏迷不醒。
剩下一群散兵游將，連守住根據地都很艱難，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遷了三次大營。
雷格沉默听完。
在局勢上，看起來是新人類聯合軍佔據絕對優勢。
但只是表面而已。
他本人很清楚，向整個大海求援的決定是手險棋，把行走在光明與黑暗的人同時召集過來，後續要收的爛攤子才是大問題。
「你們有什麼想法？」
「當務之急，還是得盡快取得永寂海勢力的認可，穩定軍心，否則晚上都不敢睡得太死。」
「如果給大家一個共同的目標會不會好點，我們聯合的目的就是為了共同抵抗末日，只要有看得見的目標逐步引導，就不會有工夫起內亂了。」
「比如把埃爾諾拉逐出寂臨城，這點我絕對舉雙手雙腳贊成。」
「目前大家相處還比較融洽，地窟勢力也無私為軍團提供了不少物資，但總感覺沒辦法徹底放下心。」
……
首領們紛紛發表了看法，方法不一，但方向和重心是一致的。
讓新人類和大海完全聯合。
雖然伊絲夏和艾娜的任務完成得遠超預期，但大多數新人類、以及很多永寂海大勢力還處在觀望階段。
否則寂臨城怕是容不下幾十億的人口。
「嗯……」雷格听著，悶頭小心喝了口茶。
抬起目光後，他突然看向了李微娜。
「這段時間，聯軍里是不是也有對軍團分配體制不滿的人存在。」
「……是，」李微娜如實回答，「最開始只是一個兩個，但最近有不斷蔓延擴散的風氣，強行打壓的效果並不理想。」
「沒辦法，」雷格笑了笑說道，「畢竟這是無王的大海，每個人都崇尚自由，從海肯地窟里走出來的新人類也一直遵循‘探索獲取’的規則，讓他們把自己的戰利品交出來，是我我也不願意。」
雷格放下保溫杯，眸光仿佛要透過會議室的大門。
「各位，這並不是建立一個組織或者幫派，獵人公會的制度還是在人很少的情況下定下來，接受這種玩法的人才會加入，即便這樣，隨著人數逐步增多，我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而這次，我們把大海上的知名勢力全拉了過來，要想讓他們老老實實听從命令，哪怕給我們十年時間也不一定能做到。」
「等到埃爾諾拉和貝武夫的主力抵達，屆時我們面臨的戰爭考驗將遠比上次殘酷。」
雷格說完這幾句，會議室的氛圍變得安靜下來。
李草抱著手臂看他一眼。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一針見血啊。
「這的確是逃避無法解決的問題……指揮官有什麼好的想法嗎？」
雷格緩緩吸了口氣。
「其實問題很好解決，既然大家原本就遵循著某種游戲規則，那不改變它就是了。」
不改變……
「你的意思是？讓所有人遵循地窟探索和海洋狩獵的規則，各自獲取戰利品？」
听到雷格的話，所有人都會有這種想法。
雷格卻在這時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不是的，而是要讓他們意識到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
雷格站了起來，一只手搭在桌上。
「要讓他們深刻理解，關于探索到深淵盡頭這件事情，只有我們才能做到。」
他看向了身邊的李草。
「莫萊德不是托你給我帶句話嗎？」
李草愣了下，想不通這種時候為啥提到這個。
「他的確是個了不起的指揮官，深謀遠慮的地步我也不得不敬佩，既然這樣，請他們來談一次又怎樣，還有貝武夫、海肯，甚至有哪個勢力想單獨自立為王的，都可以來談。」
底下的首領們發出小聲的疑惑，李微娜坐在人群里，眼神微微凝思，仿佛想通了什麼。
原來是這樣嗎。
雷格讓蘇克去探望米哈瓦洛夫和露西婭，也就可以理解了。
如此簡單的道理，居然花了一場戰爭才讓人想明白。
不，沒有這場戰爭，恐怕各方面的鋒芒都無法收斂吧。
真正的戰爭才剛要開始。
但這一次，戰爭的地點不會在寂臨城。
這是目前局勢下，唯一的解法。
……
蘇克帶著海柔兒和愛麗絲站在地下監牢前。
這座深建于地底的監牢原本只為束縛那些最凶惡的存在，如今卻成了重要戰俘的軟禁處。
「嗨，蘇克老兄，你看起來氣色不錯，還有愛麗絲，好久不見了，人魚族的公主是首次正式見面吧，您的美麗和氣質的確和蘇克同志十分般配。」
鐵欄桿後的米哈瓦洛夫正靠坐在紅絨布沙發上，翹起一條腿，正翻看著最新一期《叛逆魔女出逃記》。
雖然這麼說著，但愛麗絲和海柔兒都對眼前這個男人保持了相當高的警惕。
「客套就免了吧，」蘇克隔著鐵欄桿冷冷說道，「听說你被俘虜的時候，絲毫沒有反抗？」
米哈瓦洛夫用紙質的書簽夾好書頁，把話本合起擱在大腿上，看上去一副一會還要接著看下去的姿態。
不過這也說明，在這間特殊監牢里，他被限制了魔藥能力。
「敗局已定，垂死掙扎跟喪家犬有什麼區別，」米哈瓦洛夫臉色蒼白地笑了笑，「不幸的是，看來這次我的身邊盡是蠢貨。」
蘇克大概了解他的意思。
海肯貿然出兵，一沒注意到黑路嘉的身世，二不清楚大地之神會介入，三也沒想到永寂海會聯合起來。
對局勢的掌控不足，導致最晚入場的他們反而成了最大輸家。
深淵通道沒拿下，撕破了和新人類之間的信任，軍隊傷亡慘重，指揮官生死不明……
可以說是滿盤皆輸。
「唉……人類就是喜歡造一些稀奇古怪的籠子來囚禁吸血鬼，」米哈瓦洛夫看了眼周圍，長嘆了口氣，「不過蘇克同志，我大概清楚你來探望我的原因，所以我就直說了。」
蘇克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看著他。
「說白了，海肯想要的——」
「是深淵當中神所遺留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