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市中心的光幕處出來，蘇克將相關情報傳給了雷格。
菲尤西亞和媞莉兒無法長時間待在外側，否則穩固整個空間的力量將會「散失」。
蘇克原本也是打算試一試那兩位，才讓愛麗絲在光幕前將聖貞廷的隱秘。
如此看來，祂們一直在等自己。
「海、海柔兒對嗎？」愛麗絲轉向右側的海柔兒說道，「最後海之仙女給你施加的那個是？」
在離開之前，媞莉兒把一團帶有遠古氣息的光球贈給了海柔兒。
「那個是……」海柔兒捂著自己胸口，「應該是來自遠古時期，創造人魚族那位存在的力量……」
漩渦之神，始祖之母，永寂深淵的凝視者。
蘇克還記得和海柔兒最初相遇時她念出的這段祈禱詞。
恐怕在海底世界的領域中，真實存在著這樣一位神明，創造了人魚，監視著深淵在海底的縫隙……
「那個有什麼作用嗎？我對人魚的傳說有些了解，難道可以讓你使出人魚始祖之力？」
「嗯……這個……我還不清楚……」
兩位少女在蘇克身後聊著，一雙有些冰涼的手突然握住了他。
「？」
伴隨觸踫，蘇克的眼前驀然變得一片深藍，有冰涼而深邃的氣息順著指尖蔓延全身。
他停了下來，听到了海柔兒的聲音︰
「但如果和蘇克靈性共融的話，應該就能增強他的力量與神性。」
愛麗絲看著兩人觸踫處涌起的湛藍，一時間驚得下巴掉了下來。
她一把抓住蘇克另一只手，不管她怎麼灌注靈性都沒有效果。
「為什麼我做不到啊！主人！快和我締結這樣的契約吧！」
蘇克︰「……」
要是讓愛麗絲知道這個契約是怎麼締結的，那還得了。
他大概明白海之仙女說的「提供協助」是什麼意思了。
人魚始祖的力量，他作為人類是無法接納的。
但身為人魚的海柔兒能夠自如吸收這股力量，消化成她自己的東西後，再通過人魚詛咒的連結供給給他……
就像他獲得的權柄之力，也會反過來增強海柔兒的位格一樣。
呼……
與其說是詛咒，還不如說是變成了共生關系。
不過。
成為神嗎……
菲尤西亞的那句話，讓蘇克隱隱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序列1的眷神大多數摒棄了人性。
成為神後，我還是我嗎。
「主人主人，為什麼你不回話！」
愛麗絲的喧鬧打斷了蘇克的思緒，他低頭笑了笑，跳過了她的問題。
「走吧。」
曾經煩惱過的問題，似乎沒什麼可擔心的。
即使過去半年，解除了人偶與主人的契約，愛麗絲對他的態度始終沒有改變。
愛麗絲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好呀好呀，我們去哪？」
蘇克的眼神微微放空了空。
「探望傷員。」
……
來到與末日氛圍背道而馳的營地，雨幕下的營火看起來有種溫馨的煙火氣，讓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自覺靠近。
根據收到的私聊消息，蘇克準確找到了位置。
帳篷的門口，雨幕勾勒著一個人形，隱隱能看見寬大的魔法帽和一人多高的法杖。
「辛苦了，你也去休息吧。」蘇克向守在那里的梅芙點了點頭。
自從她醒過來後，就被伊絲夏安排在這里，替他保護那幾個重要人物。
目送透明的人影解除法術，搖搖晃晃走在雨幕中，蘇克回過神，掀開了營帳的簾子。
「哦，來了啊。」
臨時鋪著的床墊上，李微娜穿著一身樸素的病號服坐在那里，手里捧著一杯熱茶。
這身裝扮讓她少了點平時和銳利和知性，多了些女性柔弱的美。
而在她隔壁的床位上，趙夢靈沉沉睡著，發出均勻而緩和的呼吸。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正低頭背對著他們，動作輕柔地給趙夢靈掖好被子。
李微娜對蘇克使了個眼神，這才讓他意識到不對。
對了。
既然他的身份已經公布出去，那沈流月她……
長黑發的少女沒有帶刀，卻讓蘇克感覺到了一股距離感。
是嗎。
發生這種事情，會責怪他也是應該的。
蘇克慢慢走到了她面前，俯身蹲下。
低著頭的沈流月則慢慢把頭挪開了。
蘇克︰「……」
雖然是這樣的氛圍，但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的反應讓蘇克覺得有些想笑。
「你生氣了？」
沈流月︰「……」
一旁的李微娜看不下去了。
「沒想到你居然也是直男款的，開口就是送命題。」
蘇克無奈攤了攤手，輕聲說道︰「那也總比說‘我知道你在生氣，但我怎麼怎麼樣’這種解釋的話要來得好吧。又或者直接道歉的話，不是感覺會更令人火大嗎？」
李微娜愣了愣，笑了出來。
「沒想到你還有仔細考慮過這種問題，和過去在別館拒絕我們邀請的時候真是大不一樣了啊。」
她看了一眼埋著頭的沈流月。
「但是，有些事情對女生來說，不好好生一場氣，可是沒辦法過去的哦？」
蘇克抬頭看向自己帶來的兩個外援，發現她們臉上都是一副好奇看熱鬧外加學習的表情。
早知道把李草帶過來了……
「那個……」
蘇克朝面前背對的少女伸出手，但又覺得觸踫她有些不好。
最終只能把手懸在半空，盡可能誠懇開口道︰
「我錯了……」
「噗……」李微娜直接噴了口熱茶，捂著嘴咳嗽起來。
她緩了好一會，憋得眼角帶淚看了一眼蘇克。
「這不還是直接道歉了嗎？」
「不是你說不好好生一場氣沒辦法過去嗎？」
愛麗絲︰「……」
海柔兒︰「……」
偶然瞥見，面前的沈流月漸漸握緊了拳頭。
蘇克並不打算閃躲，維持在原位，無論什麼責罵都願意承受。
畢竟。
她是在他死後所有人里，為了復仇做得最多的那個人。
船員、船、願意接納她的組織、共同行動的朋友，舍棄了這一切之後，換來這樣的欺騙，任誰都無法接受吧。
沈流月的拳頭顫了顫。
「你們一個個的……」
她低著頭，像一只受傷的野獸。
「被你們這麼一攪，我心里的難受不就變得有些多余了嗎。」
「我本來是很生氣的，蘇克，但比起生氣，更多的是我居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難過。」
「可是，當听到你還活著的消息，我……」
她肩膀顫動著，一點點轉了過來，頭卻始終低著。
「我又覺得哪怕我再難過，這樣的結果又已經是最好的了。」
蘇克的眼神觸了觸，他看向周圍其他幾人，紛紛朝他點了點頭。
不再猶豫，他用禮節性的擁抱抱住了沈流月，撫平她肩膀的顫抖。
「對不起……」
伴隨著這句話，埋著頭的少女一把抓緊了他，深深將臉埋了進來，把嗚咽聲悶在里面。
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胸口傳來的溫熱。
蘇克眼神動容地看了一眼側邊，李微娜一副功成身退的表情向他點了點頭。
果然，她之前那些話，是為了讓沈流月放下心結而故意說的。
順著懷中少女黑色的長發，蘇克緩緩吸了口氣，一旁的兩人，不知什麼時候也眼角笑著泛淚了。
在這幕有些溫情的氛圍里。
床上輕輕閉著眼的那個人，睫毛微微動了動。
「蘇……克……？」
這一聲虛弱的呼喊，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