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喳喳……」
寂靜的山林中,各種清脆的鳥鳴聲響個不停。
此刻猴王正仰躺在一處巨石之上,眼神中有些迷茫。
它費盡心機才從那些人類口中打听到靈台方寸山的位置,又好不容易來到了這里,本想著能輕易尋到仙人。
可尋找近一個月,別說仙人了,它竟然連人影都沒見到一個。
唯一還算好的消息就是,
猴王雖然沒能找到仙人,但也沒遇到過什麼危險。
這一點倒是讓其心安不少,原本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下來。
「……難道,那些人都是胡說的,這方寸山中根本就沒有神仙?」
到了這個時候,也由不得美猴王不這麼想了。
「哎!恐怕這次又要白費心思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老猿口中的洞天福地,拜入仙人門下習得長生。」
心中越發感到沮喪,猴王這時候不禁升起了離開的念頭。
可就在這時,它突然間一愣。
隨即連忙起身,支稜起耳朵向著某個方向听去……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蒼逕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
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
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
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一道豪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直听的猴王雙眼發亮。
「神仙?此人必定是仙家無疑!否則絕無可能做出此歌!」
行走人間多年,猴王這點分辨能力還是有的。
這歌中蘊含著大道至理,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夠做的出來。
更遑論,
它行走山林中一個月,這可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啊!
真要如之前那些凡人所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來到這里。
畢竟,沒人不怕死不是。
「哈哈哈哈……運氣、運氣,本大王終究要否極泰來了。」
再不耽擱,猴王大笑聲中跳起來快速向著聲音傳來出竄去。
不多時,人影已隱隱可見。
只見那做歌之人頭上戴箬笠,乃是新筍初月兌之籜。
身上穿布衣,乃是木綿捻就之紗。腰間系環絛,乃是老蠶口吐之絲。
足下踏草履,乃是枯莎搓就之爽。手執鋼斧,擔挽火麻繩。
扳松劈枯樹,爭似此樵能!
若是在尋常人眼中,這不過是一平常砍柴的樵夫而已。
可畢竟沒有失去先天神通,猴王很輕易便能看出了對方的不凡!
「他定然是仙人!」
心中確定後,猴王頓時便一躍而出站到了樵夫面前。
它近前便叫道︰
「老神仙!弟子起手。」
那樵漢見到猴王似乎有些發愣,隨即趕緊回禮道︰
「不當人!不當人!我拙漢衣食不全,怎敢當‘神仙’二字?」
美猴王不以為意,笑道︰「你不是神仙,如何說出神仙的話來?」
樵夫苦笑道︰「我本凡夫,能說出甚麼神仙話來?」
猴王嘿嘿一笑道︰「我才來至林邊,只听的你說︰‘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黃庭》乃道德真言,還說你不是神仙?」
樵夫聞言頓時笑道︰
「實不瞞你說,這個詞名做【滿庭芳】,乃山中一神仙教我的。那神仙與我舍下相鄰。他見我家事勞苦,日常煩惱,教我遇煩惱時,便可把這詞兒念念。一則散心,二則解困。我適才心中有郁,故此念念。不期被你听了。」
他這話說的極為誠懇,並無一絲欺瞞的意味。
猴王听了這話,略做遲疑道︰
「你家既與神仙相鄰,何不從他修行?學得個不老之方?卻不是好?」
「哈哈哈哈……」
樵夫听了大笑搖頭道︰
「我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養育至八九歲才知人事,後不幸父喪,母親居孀。再無兄弟姊妹,只我一人,沒奈何,早晚侍奉。」
「如今母親漸老,越發不敢拋離。卻又田園荒蕪,衣食不足,只得上山砍兩束柴薪,挑向市塵之間,賣得幾文錢、糴幾升米,自炊自造,安排些茶飯,供養老母,所以不能修行。」
這番話說的極為誠懇,絲毫沒有欺騙的意味。
「呵呵,本大王會信你?」
猴王心中冷笑一聲,根本不相信對方所說的話。
這人真要是普通樵夫的話,又豈會來到這危機之地?
真要砍柴,哪里不能砍?
作為普通人,又沒有絲毫求仙問道之心,會違逆官府旨令,來到這被稱禁忌的方寸山中?
真當它猴王,是傻子麼?
不過它並沒有多做辯駁,反而恭敬向著對方施了一禮道︰
「既然閣下乃是一個至真至孝的君子,想來日後必有好處。但還望你指與我那神仙居處,好拜訪一二。」
——這話很明顯。
你既然不打算去尋仙了道,還不如將這個機會讓給我。
樵夫聞言,眼底深處不禁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呵呵,好說。」
他並沒拒絕猴王,非常干脆道︰
「想來你應該知曉,此山名為靈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個神仙,名曰︰須菩提祖師。」
「那祖師光是出師的徒弟便不計其數,如今還修行的也足有三四十。你只需順那條小路兒,向南行個七八里路遠,即可到達了。」說到這里,樵夫手指向了一個方向。
猴王跟著看去,果然見一條小路出現在自己視野內。
「哪里什麼時候有這條小路了?似乎……之前並沒發現啊!」
整個方寸山並不大,猴王一個月足以探查個八八九九。
可偏偏這樵夫所指處,就曾是它路過之地,猴王記得很清楚,當時根本沒有這條路的好吧!
「果然……此人應是仙神!」
它也沒有多想,只以為眼前樵夫正是來指引自己的。
再次躬身一禮後,猴王迫不及待的便向著那條小路而去。
樵夫眼看著猴王離去,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想不到啊,你居然打算摻合進西游一事,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會暴露在天道監察之中麼?」
就在樵夫準備離去時,突然間一道聲音傳入其耳中。
他不禁面色一變,頓時冷聲道︰
「爾乃何人……敢偷窺于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