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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西狩長安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好詞,好詞啊。」

東大街寇府書房,寇研墨提筆,寫下了這句破陣子,嘴里也不由得連連贊嘆。

「沒想到,這首詞竟然是出自駱逆的口,不愧為梟雄之才,如此好詞竟舍得拱手送給那章炎。」

作為一個文人進士出身的武相,寇骨子里還是有文人傲骨的,捫心自問,若是自己創作出如此豪邁佳作,那是絕舍不得送人,哪怕是皇帝都不行。

但人家駱永勝就能這般謙卑,到底是梟雄,非常人所能量度。

正自感慨著呢,突听門外一片雞飛狗跳,書房的門啪的一聲被推開,一臉急色的寇仲闖了進來。

還沒等寇喝斥,便听後者道。

「爹,駱永勝果如您所言,于三日前攻佔了襄州,陛下急召您入宮。」

‘啪’的一聲,寇手中筆掉落在地,哪里還顧得上去撿,急聲道︰「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啊父親。」

「怎麼會,怎麼會。」寇念叨起來︰「怎麼會那麼快,武岡軍上下有近四萬人,哪怕是四萬頭豬在那讓駱永勝抓,也要抓半個月才是,怎麼會那麼快就任由著駱永勝走猇亭北上。」

末了大喝一句。

「錢東良誤國啊!」

倘使武岡軍不這麼快的全軍覆沒,能夠在永順地界拖住駱永勝一個月,那麼朝廷就知道了駱永勝的戰略意圖,就能夠有充足的時間來調兵遣將,在襄州一帶進行布防,甚至是命令長江東岸的軍隊重新攻佔南昌,來一次圍魏救趙。

可惜,天底下沒有如果。

甚至都不需要如果,若是年前寇就把自己的猜想告訴趙恆,朝廷也不至于有如此被動的局面。

拋卻腦子里的胡思亂想,寇開口說道︰「為父現在是抱病將養,陛下怎會召我。」

「陛下說說今日就是抬,也要把父親您抬進皇宮。」

寇嘆了口氣,揚手︰「為父知道了,這就更衣入宮。」

大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趙恆是一定坐不住了才拉下臉求他寇入宮,這個面子寇必須要給。

可是就算他入宮又有什麼意義?

幫著趙恆御敵嗎。

說實話,眼下的楚禍雖然聲勢浩大,但寇覺得也並不難平息,難就難在一點上。

他寇是臣,而駱永勝卻是君。

自古君對君臣對臣是顛撲不滅的道理,他寇再有本事,本質上也只是一個臣子,臣子焉可和君主相峙呢?

論及才能、心性和膽識,趙恆都比人家駱永勝差了不知道多少條街,輔佐這樣的君王,無異于諸葛武侯輔佐阿斗。

誠然,趙恆的能力怎麼著都比劉禪要強上不少,可關鍵是,寇尋思著自己也沒有諸葛武侯那麼厲害,而駱永勝咋看也得比曹丕、曹睿強上不少,這是一個比肩曹阿瞞月復黑心毒的梟雄啊。

滿月復心事的寇杵著拐杖進了皇宮,而後就被專門的肩輦給扛進了朝元殿,在這里,趙恆甚至為他在丹陛之間準備好了一張鋪著白色老虎皮的太師椅。

殊榮顯貴、位極人臣。

這種政治待遇說實話有宋一朝到如今,還沒有一個臣子配享過,今天,他寇開了趙家江山的先河。

趙恆親自走下御階攙扶寇坐上的太師椅,態度那叫一個誠懇友善,令寇一度還是很感動的。

為什麼說一度,也只能說一度。

自家腦袋上這位皇帝,前恭而後倨,可用人前不可用人後,眼下江山有大禍臨頭,趙恆就能放段,一等太平盛世那耳朵里可就听不得逆耳忠言了。

「太師啊,您在府上可曾听過消息,那駱逆打進襄州了。」

殿閣之間,曹璨向剛剛坐下的寇匯報道︰「走襄州一旦北渡漢江,可就到了汝州南陽,離著咱東京,兩日即達。」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趙恆心里都哆嗦。

不知不覺間,叛軍竟然都打到家門口了。

「現在滿朝文武都就著戰和爭議不定,故而請太師來拿個主意。」

戰和不定?

寇一愣,他還當是趙恆商量遷都的事呢,怎麼扯到戰和上去了。

疑惑著看向趙恆,後者接了話,垂首嘆氣。

「朕欲詔安,封駱逆駱永勝為楚王,領江南路、荊湖南路,世襲罔替。」

朝廷已經被逼到這個份上了嗎,趙恆已經被逼到這個份上了嗎?

現在想起來詔安,晚了!

寇心里直嘆氣。

還封人家楚王,人家本身就是楚王,能看得上你敕封的王爵嗎。

至于世襲罔替更是笑話,等駱永勝坐了江山,難不成還立你趙家子孫做太子,再把江山還政于趙家?

捏著眉心,寇搖了搖頭。

「陛下,恕臣直言,那駱逆自號人皇正統,他是不會、也不可能接受詔安的,駱逆奸猾狡詐野心勃勃,行著謀朝篡位之事、存的就是九五至尊之心。

所以朝廷不能和,也不可以和。」

不能和那就只能戰。

趙恆更加無助,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在了寇的身上,可憐巴巴的離開金椅,來到寇面前,在後者不明所以的起身相迎時,沖著寇一揖到底。

「平仲幫朕,平仲,幫幫我大宋,救救這祖宗留下的江山吧。」

說著話,趙恆一時間沒有繃住又哭了出來︰「朕知道,朕的父親做皇帝,天下風言是竄了太祖的位,得國不正乃有此間之禍。

朕今日對天盟誓,只要平了駱逆,朕就立馬禪讓,把江山還給太祖一脈,先皇太宗一脈自朕及下,世代皆為宋臣!」

此話一出滿朝皆驚,連寇都下意識退了一步,不可思議的看向趙恆。

皇帝這是受了大刺激啊。

「寇卿、寇相、寇太師。」趙恆攥住寇的手,淚流滿面雙目哀切︰「您一定有辦法幫朕、救這江山的對吧。」

這一刻,二十多年的私交感情涌上心頭,寇心里面曾經對趙恆所有的隔閡全部冰釋瓦解,腦子里走馬燈一般的閃過無數畫面。

最後定格在這一刻,定格在趙恆這雙悲傷焦急的眸子。

罷了!

寇反手握住趙恆,鄭重的點頭︰「既然陛下有托,臣願一試,請陛下帶十五萬大軍移駕西狩長安,臣領五萬軍于東京,待剿賊後,便去長安迎陛下回京。」

「緣何要朕離開?」趙恆愣了一下︰「當初瀛洲之戰的時候,寇卿不是說只要朕親臨前線就可激勵三軍士氣嗎,如今國破家亡成生死存亡之局,朕反而要西狩長安呢。」

因為你留下只會拖後腿!

這種話寇當然只能在心里說,面上嘆氣道︰「此一時非彼一時,駱逆此人臣最為了解,此人狡詐如狐,行舉不按兵法常勢,而且暴戾狠辣,若陛下在,臣怕駱逆行桀虐之舉,迫害帝心啊。」

河南路是什麼地方,是京畿重地,東京城外,老趙家的墳都在這呢。

說句不好听的話,萬一駱永勝掘了帝陵,把趙大趙二還有趙恆他娘的尸體挖出來,抬著尸體攻城,讓趙恆看到,還不直接把皇帝給氣死。

到時候二十萬禁軍還沒打呢就會先崩潰。

那他寇作為防守一方的總指揮就成歷史的千古笑話了。

趙恆不傻一點就透,當下就明白了寇的意思,不免哭的更加悲戚。

「國家淪難、社稷動搖;神器蒙塵、江山盡毀。時今更有宗廟毀于兵戈、祖宗瀆于賊手之奇恥,皆朕之過也,朕,朕,朕」

遽然,趙恆一口鮮血噴出,仰面栽倒,被身後的張耆一把抱住,這才沒有摔傷,卻也驚得朝堂大亂。

「陛下昏過去了,快傳太醫。」

亂糟糟的朝堂,心涼涼的百官。

只有少數幾個人看著趙恆心里默嘆。

皇帝這下昏的可真是時候,真是恰到好處。

等趙恆醒來,那便已身在長安,木已成舟事成定局。

將來天大的禍事黑鍋也不用趙恆來背了。

宗廟之毀、祖宗之辱,都怪不到趙恆的腦袋上。

寇現在沒心情再去想這麼多,而是轉身面向亂糟糟的群臣百官,厲喝一聲。

「立刻將聖駕、後妃護送往長安,百官隨駕,留五萬禁軍中的精銳鐵騎,隨本相,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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