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那位高人點評啊, 陸醫師眼眸微眯︰「左老弟這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
尋常人哪有機緣接觸到神秘傀儡師這樣的絕頂高——,而這個高——剛好後繼無人,正在尋找衣缽傳人。
偏生這個餡兒餅剛好砸在了左恆源的頭頂上, 屬實令人眼熱。
不論是傀儡的制造還是操縱法門,能學到一樣, 便足以在這江湖上留有名氣了。
羨慕歸羨慕, 陸醫師這幾日與左恆源接觸, 主要是為一件要緊事, 還未等他接著將話——出,便見問書閣弟子急匆匆跑來報信。
常年在南方沿海一帶出沒, ——執長刀的中年邪道武者……
「莫非是魔煞門的血飲刀,計鋒?壞了壞了!」左恆源臉色一變,霍然站起,「陸——醫, 小徒恐有性命之憂,先失陪了。」
他回頭看陸醫師,對方擺了擺——︰「無妨,我同你一——去看看。」
計鋒實力強勁,雖說在一流高——當中排不上名號,但也是實打實的內勁強者,而左秋棠——踏入外勁大成, 哪怕是有金經寶物在身,恐怕也是難以敵——的。
左恆源焦急萬分。
這可是讓他最為得意的弟子,可千萬別出什麼事。
于是,一行人如何急急忙忙——來的,又——何急急忙忙地趕往了宋家。
結果,到了門口一看, 跟自己路上預想的畫面完全不一致。
左恆源整理了下表情︰「你是說,那計鋒死在了宋……宋九斐——里?」
他向屋內望了一眼,唇色淺白的年輕男子拒絕了宋元成的幫助,獨自慢吞吞從通——里爬上來,在宋元成去下邊將宋老爹抬上來之際,朝他們露出難掩疲憊虛弱的笑容。
看著像個文弱書生,哪兒來的——段將計鋒殺死?
「您就是左閣主吧?久仰大名,今日家中招來禍事給諸位添麻煩了。」
曲漾溫和有禮地招待著問書閣一行人,若非是臉色透著不正常的白,額頭上也不斷有細汗冒出,單從他的言談舉止來看,瞧不出一點兒異樣。
左恆源收回打量的眼光,考慮到主人家狀況不是很好,宋家也只剩了這半截房子,沒法再住人,便準備帶著一眾弟子和陸醫師——人先行離開了。
抿了抿唇,左秋棠走上一步,到了曲漾近前,她柔聲開口︰「方才宋大哥內力消耗很大,——今氣色這樣差,可是有經脈受了傷?」
她低頭翻找,將一個小藥瓶遞——去︰「這藥可疏解經脈疼痛,但不能令傷勢痊愈,宋大哥及早找醫師診治才是。」
少女溫聲細語,噓寒問暖,春三月的和煦暖風,與潤物細無聲的雨水,也莫過于此了。
左秋棠背對著那些正懷有少年情愫的幾個師兄,自然看不到這幾人陰沉著臉酸了牙。
「便是有一流宗門的少主追求小師妹,她都不假辭色,那宋九斐何德何能?」
「小師妹親眼看著他打退了計鋒,這人實力在年輕一輩里都能排得上號了,被小師妹另眼相看也正常,——了這陣新鮮勁兒便好了。」
「嘿,你們暗搓搓地跟他較什麼勁?我看這是個注孤生的,忘了上次他是怎樣待小師妹的了?」
「說得也是。」
「好,那便多謝左姑娘關懷了。」曲漾微微笑了下,接過那小藥瓶。
「宋叔已經倒下了,宋大哥可千萬別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先養好了傷勢才是最要緊的……」左秋棠像是怕他笑著糊弄——去,一頓擔憂的絮叨,而後眉頭倏地擰緊。
「這里沒法再住了,你和宋叔小成該如何是好。況且你和宋叔的傷還未愈,萬一那計鋒還有同黨……不行,我……」
她目光焦急,真像個為心上人擔憂上頭的懷春少女。
可別說是曲漾,就連0641都看清了她的算盤︰「放屁!裝模作樣的,還不就是想借這個由頭,黏在宿主旁邊好方便她行盜!」
「這樣秉性低劣貪婪的女人,居然是氣運之女?真是氣死統了!」
這時,陸醫師笑著走來,他這——兒倒是人模狗樣的,有了些——醫的風姿︰「英杰出少年,小友——刃了計鋒這作惡多端的邪道中人,陸某很是欣賞。」
「我恰好略通些醫術,若是小友信得——,我來給你看看。」
「這個自然好!」
「陸——醫果然宅心仁厚。」
問書閣弟子一通吹,心內遞了口氣,他們可真怕小師妹戀愛腦,把自己也給賠——去。
本來那計鋒就是宋家給招惹過去的,小師妹留在這里幫他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怎麼現在看這情景像是宋九斐救了小師妹有多大功勞一般。
他們看曲漾分——的不順眼。
而那邊,陸醫師給曲漾把脈時,看到那雙修長白皙,充滿骨感美的——,不期然間腦海里閃過幾片畫面。
這雙——,好生熟悉。
診完脈,陸醫師——︰「左秋棠說得不錯,這丹田、胳膊處的經脈果然碎裂了些。」
「哥!」宋元成听到這個消息,若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好發作,又想哭了,哥他肯定是用了傀儡上的絕招,內力不足遭了反噬。
陸醫師嘖了一聲,耷拉著眼皮道︰「小友哭什麼?是對我的醫術信不——麼?」
收回——,他從袖筒里取出一卷紙,眼神示意自己念,弟子鐵柱過去書。
「放心,只是有幾處細紋罷了,並無大礙,我給你開副藥,早晚定時飲了調養,近期別再動用內力,不出半月便能痊愈了。」
曲漾點頭謝過。
左秋棠——忖片刻,沒再開口了——
人走後沒多久,宋老爹也清醒——來,抬眼一望嚇了一跳,原本樸素秀麗的小院兒,——今只剩了他所住的半截房子。
耳邊傳來些窸窸窣窣的響動,宋老爹循聲看——去,兩個兒子正在拾掇所剩不多的物事。
「爹你醒了?」
宋元成小跑到床前,打量幾眼,見宋老爹面色紅潤,一顆心放了回去,曲漾則不緊不慢地將櫃子打開翻了翻,看還有沒有東西要帶走。
宋老爹點了下頭,猛然抓住宋元成的——腕,攥得死緊,令宋元成不適地皺起了眉。
「那個邪道武者呢?他沒把你們怎麼樣吧?」
「傳奇傀儡呢?可千萬不能交出去啊!這些走歪門邪道的武者詭計多端,奸詐狡猾,就算是把傀儡交出去,他們也未見得——謹守承諾。那傀儡……」
「哥和左姐姐聯——,將內力注入傀儡,再——同毒火噴吐一般,讓傀儡釋放出帶著劇毒的勁氣。那個邪道武者已經死了,傀儡也沒有交出去。」
宋老爹神色稍緩,只是一張臉上仍有褶皺在緊抿著。
「可這動靜未免太大了些,而且那問書閣的女娃,一心向武,也不知道是不是個不擇手段的……」
這兩點都得到了印證。
青城幾乎沒有什麼叫得上名號的一流高——,計鋒在蝸居幾日傷勢恢復後,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宋家,壓根沒想遮掩。
加上他特征明顯,在接下來的半天里,宋家引動秘法將計鋒殺滅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成為各家各戶最新的談資。
他們在宋家小院前來回觀望,看到光禿禿的院子里,只余了半截的房子,眼里是掩飾不住的驚嘆。
「天喲,連房屋都化成齏粉了,那個勞什子計鋒估計連渣都不剩!」
「該!誰讓這邪魔歪道的非要闖進人家里作惡!我可是听說了,他那把魔刀不見血則已,見了血就得要人性命。」
「宋家當年憑著傀儡也曾顯赫——的,倚憑著一——超絕的造傀術,連江湖上的十大高——都得避其鋒芒。」
「 !這宋家還有這種時候吶?怪不得我在外邊听著那計鋒呼呼喝喝的,要宋家把傀儡送上。」
「你說,那叫計鋒這種一流高——都覬覦的傀儡,得是什麼樣的?」
索性那個時候,曲漾已經帶宋元成和宋老爹找到了新的住處。
這家人尚武,包括那七老八十、行動不便的老太太也是如此,為了照顧她打算提早半月北上。
曲漾是在兩天前,帶了有助武者丹田修養的丹藥,將這處比宋家要大了不少的院落租下的。
——既然邪道武者今日會來,他自然要早做準備。
宋老爹已經可以下榻行走了,便和曲漾一起將打包——來的物事拿出來擺放好,而後又坐在樹下接著制作傀儡。
老頭兒感受著炎炎夏日里樹蔭處的習習涼風,悠然自得地晃了晃腦袋。
曲漾听到了敲門聲,拉開朱紅大門,看到出去按照藥方買藥的宋元成回來。
「哥,我在藥鋪看到左姐姐了。」
這個「哥」字,要比前幾日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不遠處的柳樹後,一片衣角一閃而逝。
曲漾笑意深了幾分,他抬手想模模宋元成發頂,對方怔了一瞬,旋即腦袋向後躲。
「哥,」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發頂,「我剛剛跑出了一身汗,下次,下次吧。」
落在半空中的——轉而拎了藥材——門,曲漾將藥材熬煮上,問宋元成︰「那些問書閣弟子找到住處了嗎?」
「找到啦,陸醫師名滿天下,有他在很容易找到居所,那離咱們這兒不算遠。」
「元成,你在這看下藥,我出去一趟。」
「好啊。」
考慮到殺死計鋒引起的風暴,曲漾往頭上扣了頂簑帽,確定低頭時旁人壓根看不清長相,——出了門。
從宋家回來後,左秋棠便守在了距離宋家不遠處的醫藥堂門口,果見宋元成——來。
宋家小院被毀成那副鬼樣子,宋家三口肯定轉移到了新的住處,一問宋元成,果然如此。
左秋棠一路跟在宋元成後邊,找到了宋家新的落腳地點。
她心內有幾分焦灼。
距離晌午還有半個時辰,屆時師父會和那位傀儡師見面,一——交傀儡,一——交藥材,順勢提出看看他們幾人有沒有成為傳人的資質。
若是這時能得了宋家的那只傳家傀儡,這幾乎沒有的勝算,可以提高至少三成。
她是臨時抱的佛腳,自然操縱起來不熟練,疏漏百出,別說用二三十根線調動傀儡了,九根線都萬分艱難。
而那只傀儡,是通人性的。
左秋棠越想,心里邊越火熱。
她去年有奇遇,得了件隱身衣,加上輕功步法,只要模清了傀儡在何處,機關是怎樣的,能夠立刻將其盜出來。
或者,傀儡放置的地點和機關都不用知道,只要穿著隱身衣去宋家蹲守,宋九斐和宋老爹總有把傳家傀儡拿出來的時候。
那是最佳的盜取時機。
左秋棠有點坐不住了,她合上房門,從床底下翻出那件隱身衣。
說是隱身衣,實則肉眼根本無法瞧見,只有入手時有滑涼觸感。
她緊攥著隱身衣,頭腦專注地計謀。
宋九斐短時間內不可再調動內力,而宋老爹日漸好轉,那麼這次,傳家傀儡應當是要放在宋老爹那兒的。
現在,宋九斐有沒有將那個傀儡交由宋老爹保管呢?
倘若傀儡有些自帶的防御——人的機關,她還要把金經等寶貝帶上,以防不備。
頭腦風暴好一陣,左秋棠絞盡腦汁到腦殼生疼,終于想出了兩條絕佳的計策。
她將隱身衣抖開,而後把這衣裳兜在身上,將每一寸肌膚遮擋得嚴嚴實實,照照鏡子,她滿意地伸——,模索著觸到了帽兜,打算把它戴上。
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左秋棠——一抖,下意識地一個激靈。
「左姑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