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大漢九卿各署受到強大的壓力之後,辦事效率高得可怕。
就像是史書記載中,衛青、霍去病出擊匈奴時候,從來沒有抱怨軍需物資跟不上的情況。
九卿之中,另一個部門——少府早就安排人員計算好需要的數量、運送路線、耗費的時間等等。
乃至霍去病出擊之時,常常抱怨來送來的牛肉不新鮮。
還有就是李廣利第二次征討大宛。
數萬人構成,作戰歷時數年的遠征軍,竟然也沒有因為物資而失敗。
他們的背後,站著高速運轉的九個部門。
其中最關鍵的莫過于大農署、少府。
一個出人、出錢;一個負責計算,調度。
整個過程層層嵌套,有條不紊。
…
剛至卯中,顏異就拖著疲憊的身軀,沖了進來,
「大農令,屬下已初步了解狀況,特來稟報!」
司匡听著動靜,腰部用力,迅速坐了起來,拱手,「顏兄!」
「匡人!」顏異顧不上拱手,僅僅打了個招呼,就把調查之後撰寫的數據,送到鄭當時手里。
頓了頓,開始匯報所見所聞。
「屬下于子中到達櫟陽,見到了在城門口等候的櫟陽令。其稱:當地三老言:曲轅犁乃邪惡之物,不值得推廣,希望大農令下令停止曲轅犁的制作,並且政府出資,將已經售賣的曲轅犁盡數回購銷毀,以彰顯聖人之明。」
「荒唐!」鄭當時怒極反笑,拍著案幾,罵道:「其可知曲轅犁每年提供稅收之數?其可知曲轅犁乃應對一月之後螟蟲之災之神器?」
雖然三老的阻礙讓人頭痛,但鄭當時可不傻。
曲轅犁單專利之費,每年就數百金,在算上商賈出售之後所得繳稅,每年大農署可以多進賬數千金!
劉徹打算出征的計劃,早就和主爵都尉汲黯說了,汲黯走之前,專門來自己這里通知,希望趕緊準備足夠的資金,應對出征所需軍費。
本來呢,他這個大農令一籌莫展,頭都大了,就差自殺謝罪了,直至曲轅犁的出現,讓他空虛的心有了慰藉。
送錢的玩意兒,豈能說不要就不要?
荒謬絕倫!
司匡在一旁正襟危坐,問道:「顏兄可知為何三老稱曲轅犁為邪惡之物嗎?一開始還好好的,為何無緣無故,出現這種事?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吧。」
「吾考慮到這種情況,特意去三老所居之地請教。其稱,被曲轅犁耕過的地,會出現神的怒火……」
「啊?」司匡腦袋上掛著好幾個大問號,一臉懵逼。
顏異苦笑,解釋,「據說是藍色火焰,夜間出現,游蕩在田野,隨人而行。」
司匡壓低眉頭,反問,「鬼火?」
「哎呀,是神仙的怒火!」顏異急忙糾正。
司匡噘著嘴,「子不語怪力亂神,哪來什麼神仙的怒火?不就是個磷火嘛?顏兄,這火焰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
「三天……哦不!應該是四天前!」
「這麼說是最近幾天嘍。」
「嗯。」
「出現之地是什麼地方?早就被曲轅犁耕過的田地,還是耕了很久的田?」
顏異振振有聲,「這個我專門詢問了,乃半月之前耕過的田!」
司匡呵呵一笑,「不錯嘛,看來有人是覺得本官還不夠忙,在給我找trouble啊。」
鬼火這種東西,無非就是磷在空氣中燃燒。
雖然在夏季出現是常事,但出現在曲轅犁耕過的土地上,就不太正常了。
想要讓鬼火出現,溫度到了還不夠,還需要讓實體腐爛。
耕了半個月的地出現了磷。
要麼是凶殺案,要麼是有人估計去掘墳,在那里埋了尸體。
無論哪一個,被廷尉逮到,都是大罪,月兌不了一死。
鄭當時見司匡還在笑,打了個哆嗦,不明所以道:「賢弟所言何意?」
「鄭公勿憂,小弟已經知道原因了。」司匡扭扭頭,舒活筋骨,「藍色火焰並不是神仙之怒,而是有人在搗鬼!」
「真的?」
鄭當時猛地站起來,擼起袖子,老臂青筋繃直,眼珠子瞪得像兩個大鐵球。
好家伙,竟然欺負到大農署身上了。
夠膽兒!
這麼多年沒有走游俠之道,看來很多人都把他鄭當時的名號給忘了啊!
想當初,在梁地,他可是不亞于韓無闢的大俠!
如果不是他為了做官而提前退休了,哪有韓無闢什麼事?
提了提綬帶,鄭當時冷聲道:
「顏異,汝即刻出發拿著我的手令去車騎將軍那里,借三百北軍士卒!」
司匡冷聲跟上,「不夠!借五百!必須得給這個搞鬼的家伙迎頭一擊,否則,還不知道要出什麼別的ど蛾子呢。」
「那就五百!」鄭當時改了主意。
顏異打了個寒顫,「大農令這是打算兵法櫟陽嗎?」
「不然呢?」
顏異臉色大變,急忙拱手,「大農令三思!櫟陽可是秦之舊都,秦龍興之地。不經過陛下同意,貿然發兵,恐怕會導致關中老秦人議論啊。」
「陛下已經授權,只要涉及到螟蟲之災的事情,本官可自行決斷。」鄭當時憤怒不消,「老秦人又如何?敢挑事,就要準備承受本官的怒火。」
司匡雙手插在袖子里,看著顏異,淡淡的道:
「大農丞別怕。藍色火焰出現的前提是有尸體埋藏。太祖皇帝曾經與關中百姓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我等發兵,乃恪守祖宗之法耳!哪怕老秦人不悅,也無濟于事!」
說完扭頭,又注視鄭當時,
「鄭公,自大漢開國後,北軍進城,即代表殺戮平判。私以為,甲冑入城,百姓會驚慌,進而給匪徒可乘之機逃跑,不如令北軍換上常服,佩戴刀劍分批,從四個城門依次入城,然後在櫟陽縣衙內集合。」
「賢弟說的很多,敢問,還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匡說出來,大農令可別不高興。」
「但說無妨。」
「派人將櫟陽附近的道家弟子盯住!我有預感,罪犯,在道家人中!」
鄭當時低頭,沉默了。
好像被這消息驚到,不敢相信。
他可是黃老虔誠的信徒,不敢相信是自己人在捅刀子。
猶豫一兩秒,苦笑問道:「沒弄錯吧?」
「不會。」
「……」
「顏異,再以我之名義,聯系櫟陽大大小小的道家弟子,于櫟陽館驛相會,討論黃老之學!」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