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將大學堂的訓練結束之後,陳恪也就無需待在大學堂了,每日只需在兵仗局和太醫院走走也就行了。
三個月時間中,他一直忙著軍將大學堂的事情,太醫院和兵仗局的事情他也沒怎麼過問過,但這兩地兒至始至終都有條不紊的運行著,也沒出什麼差錯。
因而,他回來後,倒也沒什麼繁雜的事情要處理。
每日只需在兩地兒點個卯,然後隨便尋一處的公房待著就行了。
陳恪這里輕松,但老朱那里卻絲毫不平靜。
東暖閣中。
老朱正批閱著折子,錦衣衛指揮使毛驤走進。
行禮之後,毛驤道︰「陛下,臣得了一份手書是關于曹國公的」
毛驤說的小心翼翼,老朱抬起眼眸瞥了一眼,隨之放下手中的折子,招呼道︰「呈上來。」
老朱開口,李德喜這才從毛驤手中拿過手書遞上。
接過後,老朱眼楮一目十行在手書上迅速掃過。
隨著眼眸的移動,老朱神情逐漸開始凝重,身上散發出的凜冽使暖閣的氣壓陡然降低了許多。
不等老朱詢問,毛驤便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這手書乃曹國公曾經的謀士趙伯宗之子趙亮所送,據他所言,當初曹國公在鎮守嚴州時,曾與一姓韓的娼妓有染,當時陛下得知後,遣人殺掉了那娼妓並召曹國公立即回應天府。」
到底是否有此事,老朱作為當事人,自是記著的。
老朱眉頭緊鎖,也不多說話,只等著毛驤繼續開口。
緊接著,毛驤又道︰「曹國公深知陛下軍紀嚴明,擔心此去應天府會落得如越國公之子一樣的下場,便有了叛降張士誠之意,寫下這份手書命手下謀士趙伯宗去聯絡張士誠,後來,在曹國公行至半路時,陛下又發來旨意命曹國公返回嚴州並賜予了駿馬銀兩。」
越國公乃胡大海,當初胡大海之子胡三舍違反老朱軍令私自釀酒,老朱嚴行軍紀,親自將其斬殺。
毛驤出言後,老朱神情更為凌冽,完全到了動怒的邊緣。
雖如此,後面的不得不說,停頓一下,毛驤只得又道︰「曹國公知陛下不再怪罪,卻也擔心手書之事敗露,回到嚴州後當即殺掉了從始至終參與了此事的趙伯宗,而趙伯宗在曹國公接到陛下旨意還未返回嚴州時提前收到了消息,擔心曹國公為防此事泄露,一旦回到嚴州便會立即殺了他的,于是提前送走了家眷,並把自己手書交給了自家兒子,讓他在關鍵的時刻保命。」
一切都是那麼的合情合理,沒有絲毫的破綻。
老朱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冷聲道︰「那趙亮呢?」
倒不是因老朱不信毛驤,但這麼大一事兒,不親眼見一下證人,總是不能死心的。
毛驤跟在老朱身邊的時間也不久了,也算了解老朱,來的時候便已帶著著涼了。
老朱開口,毛驤回道︰「他就在殿外侯旨。」
很快,一身著儒衫的男子走進。
這男子一進來便隨之拜下與老朱見禮,頭也不敢抬,道︰「草民趙亮叩見陛下」
趙亮一番見禮結結巴巴,老朱並沒有在此事上多做計較,只推了推御案前的手書,冷聲道︰「說說吧。」
老朱威壓愈甚,趙亮愈發緊張,語氣中都帶起了顫音,道︰「當時臣只有十四五歲,隨家父與曹國公一塊鎮守于嚴州,記得曹國公那時與一姓韓的女子有染,時長把那女子帶至軍中,家父多次勸說,曹國公從未放于心上,直到後來,事情敗露,曹國公才終于急了,最後寫下手書命家父去聯絡張士誠,對此,家父也曾勸過,可當時曹國公態度堅決,不容置疑」
說到此處,情況基本已經明了了。
話還沒說完,老朱隨之抬手打斷。
事情既已明了,再听下去也沒什麼用處可言了。
隨之,老朱下令,道︰「把人好生看著。」
這麼大的事兒,自是不能把趙亮放于外面,讓之胡言亂語的。
老朱出言,毛驤應了一聲,揪起趙亮便走。
被毛驤揪起後衣領,趙亮急了,驚呼喊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屬實」
句句屬實也不見得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老朱不再言語,趙亮很快被拉走。
趙亮離開,老朱隨之便道︰「宣李文忠來。」
真相到底如何,還得見一下當事人才行。
沒用多久,李文忠走進暖閣。
剛一進暖閣,還未見禮,老朱便拿起毛驤遞交上來的手書,道︰「瞧瞧這個。」
李德喜識時務的上前一步,把老朱手中的手書轉交給李文忠。
從李文忠進入暖閣時,老朱犀利的眼神便一直盯著他,從未離開過。
李文忠接了手書之後的所有表情,老朱皆看在了眼中。
「陛下,這」李文忠滿臉驚懼,並未有詫異。
可見,李文忠一早就知曉這手書的存在。
緊接著,老朱語氣多了幾分冷硬,問道︰「當初咱幸好沒問罪與你,若咱真因韓氏之事治罪與你,你現在是否已經改換門庭了?」
對此,李文忠否認的干脆,回道︰「臣從未有此想法。」
從未有此想法?但歸降的手書實實在在擺在眼前,總得把此事說明白吧?
老朱抱起了幾分希望,問道︰「那這手書怎麼回事,給咱一個解釋!」
很明顯,只要李文忠能說明白,老朱還是願意相信的。
可李文忠對此含糊其辭,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終都沒能給出一個讓老朱滿意的答案。
李文忠如此態度,再加之寫有李文忠字跡的手書實實在在擺在眼前,很難讓人相信李文忠在此事上是清白的。
「來人」老朱厲呵一聲喊來了侍衛。
當侍衛出現在眼前時,老朱卻並未當即下令。
良久過後,又揮手把侍衛打發了出去。
侍衛離開,老朱隨之沖著李文忠抬手,帶著幾分落,道︰「回去吧!」
經老朱這麼一搞,李文忠不敢走了。
片刻,又沖著老朱喊了一聲,道︰「陛下。」
這一聲喊後,老朱並未抬頭,只再次揮了下手,道︰「回吧!」
老朱下令後不再言語,李文忠愣了片刻,只得抬腳跨出了暖閣。
李文忠離開,老朱在東暖閣徘徊許久。
過了好大一會兒功夫,老朱才下令,道︰「命淮安侯華中往曹國公府上伺疾,另外,再從太醫院一並調遣幾人過去。」
李文忠剛剛才離開,哪像是病了的。
但李德喜對老朱的命令連遲疑都沒有,便直接拱手應道︰「遵旨!」
***
李德喜把老朱旨意原封不動告知陳恪時,陳恪自是詫異的。
按老朱秉性,若誰病了的話,少不了讓他親自出馬。
即便他不會,那都不行,非逼著他把人治好了不可。
這次怎這麼開明了,只吩咐讓他選幾人過去就行。
陳恪擔心他听錯,也擔心李德喜宣錯老朱的旨意,直接問道︰「陛下的旨意是從太醫院選幾人去就行了?」
再確定一遍,保證他沒听錯就行了。
至于是李德喜宣錯旨意,那就與他無關了。
當然,李德喜好歹也在宮中混了這麼久了,按他的閱歷來看,不應該會听錯的。
對陳恪的詢問,李德喜隨之回道︰「是,陛下旨意就是如此說的。」
既確定了,那就好說了。
陳恪隨之命道︰「通知盧文斌和王康,讓他們挑選幾人立即前往曹國公府。」
老朱既沒說讓他親自去,那他自是沒必要親自去了。
免得李景隆懷疑,他要害死他爹。
其實,盧文斌和王康醫術本就不差,又跟著他學了這麼久,給李文忠治個病很大程度上是不會成問題的。
「那行,安樂伯選了人直接去曹國公府上就成了,咱家還有事,得先去忙了。」李德喜道。
旨意既然都通傳到了,自是也不能留著人家,不讓人走了。
陳恪隨之揮揮手,道︰「行,李公公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