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戰搖搖頭，輕聲嘆了口氣︰「首長，話雖這麼說，可特戰隊終究是沒了，我無法面對那五百具尸骨，我只要閉上眼楮，腦子里閃過的都是他們的身影, 我沒能把他們帶回家，沒能實現當初的諾言，這就是我的錯，永遠也無法逃避。」
首長听到這話，臉色沉了下來，背著手轉身走到窗前道︰「你這種想法本身就是錯誤的，按照你這個邏輯, 我志願軍在朝鮮戰場戰死十八萬人，他們都沒能回家, 是不是那些軍長師長都該像你這樣，把所有錯誤歸結在自己身上，這有什麼用，能把那些站死的士兵帶回來嗎？」
「首長，我知道我的想法是錯誤的，可有些事不是人能控制的，我沒辦法釋懷，那些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我們一起戰斗十幾年，從1937年的晉西北開始，直到現在，大小戰斗幾百次，我們不曾拋下過一個兄弟, 如今他們都成了烈士，作為這支部隊的指揮官，如果這支部隊不存在了，那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羅戰低著頭輕聲道。
「特戰隊沒了, 你不是還在嗎, 只要有你在，特戰隊這面旗幟永遠倒不了，難道那些站死的兄弟就想看到你這副沒出息的模樣嗎？現在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重建特戰隊，我命令你以最短的時間把隊伍重新拉起來，狼牙特戰基地是我最引以為傲的部隊，絕不可以就此消失，明白嗎？」
首長听出羅戰話中的意思，直接把他後話給堵死了。
羅戰沉默了片刻，深吸口氣抬頭道︰「對不起首長，我想我已經不適合做特戰隊的隊長了，重建特戰隊的任務就交給副隊長史大凡吧，他的能力不在我之下，我這次來就是向您提交退伍申請的，我想離開部隊過一段普通人的生活。」
「放屁！」首長氣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軍隊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你看看你，從頭到腳哪一點像普通人，你過得了普通的生活嗎，你天生就是個軍人，只能呆在部隊，離開這里你根本就活不下去。」
「我告訴你，退伍的事你就死心吧，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你馬上給我回去重建特戰隊，這是命令。」
羅戰沒說話，抬手抹了下眼角，沉默了片刻道︰「首長，您就別為難我了，不瞞您說，我妻子剛剛去世，留下一個八歲的孩子，我兒子還在上小學，我答應過妻子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如今的我心如死灰，活著跟死了沒什麼區別，已經沒有能力去重建特戰隊，更沒有能力繼續做隊長，我現在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兒子帶大，完成他媽媽的遺願。」
首長陰沉著臉，背對著羅戰，目光看向窗外，一言不發沉默了許久，就在羅戰等不及的時候，首長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後猛然轉身狠狠將水杯砸在羅戰腳下。
啪的一聲，水杯摔了個粉碎，門外的警衛員听到聲音慌忙推門進來查看，首長大發雷霆，吼道︰「滾，滾出去！」
嚇的警衛員連忙退出房間。
羅戰以為首長答應了，抬手敬了個軍禮轉身要走。
「你給我回來，讓你滾了嗎？」首長怒吼道。
羅戰訕訕轉身，一臉苦澀的低著頭……
「我告訴你羅戰，我可以給你時間恢復狀態，重建特戰隊訓練新兵的任務也不需要你插手，但你想離開部隊，絕對不可能，你干脆死了這條心。」首長指著羅戰鼻子吼道。
「可是首長，我現在這幅樣子，真的什麼都做不了。」羅戰無力的嘆息。
「你小子別不識好歹，我問你，離開部隊你拿什麼養活孩子，你除了打仗還會干什麼，你去哪兒賺錢？別以為你有一身力氣，到哪兒都能吃飽飯，我告訴你，你身上那不是力氣，是殺氣，沒有人敢用你這樣的人，就算找到工作，你也受不了那窩囊氣，早晚得惹出事來，我可不想有一天接到監獄打來的電話。」
首長還是經驗豐富，羅戰這種人嫉惡如仇，手里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滿身的戾氣，社會上的委屈他根本受不了，一旦爆發，出手就是人命，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他。
羅戰沒說話，但心里還是不服氣，畢竟自己有手有腳，一身的本事，還養不活一個孩子嗎。
「哼，你別不服氣，照照鏡子看看你的樣子，滿臉戰瘡，凶神惡煞，除了部隊，誰敢用你這樣的人。」首長狠狠瞪了他一眼。
羅戰剛要反駁，首長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用說了，你不是當不了隊長嗎，那就別當了，我給你個好差事，去基地後勤農場養豬去，沒有人打擾，也沒有人管，你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可有一條，豬必須給我養好，要是養死了，我拿你是問。」
首長說完大手一揮︰「滾蛋吧！」
「首長我……」
羅戰還想說話，首長沖著門外喊道︰「警衛員，把他給我轟出去！」
听到命令警衛員趕緊推門進來，二話不說，拉著胳膊就把羅戰推出了辦公室︰「羅隊長啊，你快走吧，首長好幾年沒發過這麼大脾氣了，首長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從前，你別把他氣壞了。」
羅戰無奈，只好離開了司令部。
回去的路上，周七狼笑著問道︰「怎麼樣？首長批準了嗎？」
羅戰苦笑道︰「不但沒批，還降職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咱們基地後勤農場的飼養員了，以後想吃豬肉都來找我。」
「哈哈，這個工作好，省的煩心啊！」周七狼咧嘴大笑。
在隊員們心里，不管羅戰做什麼，都是他們的隊長，即便離開部隊，那也是隊長，這個地位根深蒂固，死了都無法改變，所以做什麼工作都無所謂。
羅戰回頭想想，其實養豬也不錯，至少還有工作，不用擔心生計問題，畢竟這個年代剛剛經歷戰場，太多人吃不飽肚子。
羅戰自認為了不起，實際上離開部隊他心里也沒底，唯一的依仗就是還有點家底，畢竟賽梨花曾經是土匪，家底還是挺厚的。
一個月後，狼牙特戰基地，新一批特種兵選拔正式開始。
和上次不同，這次前來報名的戰士多達幾千人，其中不乏朝鮮戰場和特戰隊並肩作戰過的士兵。
由于這是狼牙特戰基地的重建選拔，這批人將是特戰隊未來的基石，所以將破格錄取一千人，政策也相對放寬了一些。
這一千人將被授予狼牙特種兵的稱號，但只屬于普通特種部隊，有資格留下狼牙基地繼續服役。
之後還要在這一千人中選拔出一支特別突擊隊，代號狼刺。
這支部隊人數不多，只有十個人，加上隊長和指導員共十二人，將是狼牙特戰基地，第一支正式編制的特別突擊隊。
基地里除了羅戰之外，僅剩的七個人擔任選拔教官，衛生員作為總教官，同時兼任狼牙特戰基地代理大隊長，至于為啥是代理，原因很明顯，老大還在後面養豬呢。
「咯咯咯咯咯……」
羅戰穿個大圍裙，拎著一桶豬食，一邊學豬叫一邊將豬食倒在石槽里。
他已經喂了一個月，肥豬都認識他了，听到動靜就沖了過來。
還別說，簡單有枯燥的喂豬生活還真讓他的內心得到了平靜。
每天做豬食，清理豬糞，又髒又累，反倒讓他充實了自己，就像找到了發泄的通道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內心不再那麼糾結，不再那麼悲傷，晚上睡覺也不再做噩夢，那些曾經的影子也開始漸行漸遠。
「小花往後點，擠著小白了，就能最能吃，別以為是什麼好事，等你長肥了，第一個送上餐桌。」羅戰拿著根棍子敲打著一頭黑底白花的大肥豬，嘴里不停的嘟囔著。
喂完了豬，羅戰沏了壺茶，端到屋頂上，那里放了把搖椅，旁邊還有一個望遠鏡。
坐在上面，一邊喝茶一邊用望遠鏡觀看前面訓練場上新兵訓練。
悠哉的樣子，好像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
「呦呵，這批新兵素質都不錯啊，一個月了，還剩下這麼多人呢，這格斗技術差了點，太粗糙了。」
羅戰搖著腦袋喝了口茶，看新兵訓練成了他喂豬之後的娛樂項目，雖然時刻都在關注，但沒有任何親自訓練的。
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羅戰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羅戰條件反射似的猛然起身，右手順勢模向腰間，做出拔槍的動作，忽然反應過來，他已經沒有配槍了。
睜大眼楮四下看了看，這里不是戰場，只是後勤農場而已。
搖搖頭，羅戰嘴角露出一絲苦澀，戰斗的本能刻在骨子里，這輩子是忘不了了。
扭頭看了眼射擊訓練場，是有人再用M82狙擊槍。
羅戰不禁有點好奇，新兵應該還沒到這個地步吧，誰這麼快就有資格用M82訓練了，難道又出了什麼好苗子？
此刻，射擊訓練場上，一個十九歲的新兵正捂著肩膀兩眼發直的坐在一旁，耳朵被震的嗡嗡作響。
「怎麼樣？還逞強嗎，記住，這里的特種部隊，你們那點本事在這兒算不了什麼，你還沒有狂妄的資格，都給我滾泥潭里去，俯臥撐兩小時，快！」
徐長順對著坐在地上的新兵一通怒吼，邊上的其他戰士都一副埋怨的目光看向他。
「你說你裝什麼裝，不就打個一百環嗎，連教官都不放在眼里了，這下好了，害的我們跟你一起受罰。」
邊上過來兩個戰士把那個新兵拉了起來，新兵還處于蒙圈的狀態，兩眼發直，還沒緩過神來。
一百多人趴在泥潭里，腦袋浸在泥水里做俯臥撐，臉上沾滿了稀泥，不過他們都習慣了，這種情況每天都會出現兩次。
「這小子不錯啊，好好培養，有接你班的潛力。」洪三拎著步槍，站在徐長順身邊。
「差得遠呢，新兵蛋子一個，不收拾一下都狂的沒邊了。」徐長順收起M82，按下退匣機，退出彈匣，把子彈全都卸了下來，然後關閉保險。
「還記得當初你剛來特戰隊的時候嗎，那時候也挺狂的，最後還是隊長出面收拾的你。」洪三笑道。
「看見他們就看到當初的我們了。」徐長順微微一笑。
「是啊，能當特戰隊員的戰士，哪有不狂的，不過這小子的成績倒是不錯，三次測試都是一百環，絕對是個狙擊手的好苗子。」洪三特意看了看靶子。
「在狙擊方面的確有些天賦，其他科目還有待觀察，要是隊長在就好了，說實話，我還真不好判斷。」徐長順搖搖頭。
「別急啊，你看那邊！」洪三指了指農場的方向。
徐長順扭頭一看，遠處忽然閃過一抹亮光，以他多年狙擊手的經驗，立刻判斷出那是望遠鏡的反光。
「呵呵，看來隊長也沒閑著啊！」
「等著看吧，有他忍不住的時候，早晚得回來。」洪三笑笑。
一眨眼，選拔已經過去兩個月，前來參加訓練的學員只剩下一千五百人左右，這也是因為放寬了訓練標準，要是按照特戰隊員的標準，恐怕連一百人都剩不下。
淘汰還在繼續，至少還得淘汰五百人，訓練才能告一段落，否則就沒完沒了的練。
這期間，體能訓練基本已經結束，更多的是練習特種戰術，比如掩護搜索，運動速射等等。
這麼長時間，羅戰一直沒有來過訓練場，每天陪伴自己的只有十幾頭肥豬，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除此之外，每天接羅勝利上下學，為了方便照顧，羅勝利也住在農場，休息的時候，就教他練武，羅勝利這個年紀正是練武的好時候，錯過了這段時間，再練就難了。
羅戰也想教點別的，可惜除了戰斗啥也不會，書本上的東西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而且學的也不是一個年代的東西。
自從被羅戰接到農場之後，羅勝利每天盼望的就是上學，沒辦法，羅戰的教學方式太殘酷了，弄的羅勝利苦不堪言，他也不敢言語，頂嘴就挨罰，扎馬步都是兩小時起步，簡直就是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