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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學宮曾燦

當此千鈞一發之時,程慈覺得自己身體中的每一塊骨頭每一條肌肉都被調動起來,他猛然向後一撞。

砰!

他撞踫了身後一間學舍的窗子,人倒翻進去,避開了那劍士之劍。

那劍士毫不猶豫,也是破窗而入。

一個稷下學子呆呆地看著那劍士,劍士眼光掃過他,然後霍然驚覺,回身撩劍。

 的一聲響,他的劍將一截窗欞劈斷,但程慈已經借著這機會再次躍出窗子,撒開雙足,飛奔遠去。

那劍士再想要追,已經追之不及。他恨恨地一振臂,回頭望著那個仍在發呆的學子。

「我就說了,學宮里的屋舍不牢,若是遇到大風,只怕會被吹倒,你看,你看,窗子就這樣壞了……我要去告他們,這些該死的贓官一定是拿了好處,卻拿這樣豆腐渣般的屋舍給我們住!」那學子念叨道。

這一定是個法家的學子。

劍士白了他一眼,伸手搭在窗台上,縱身躍出。

在他走了之後,那個被認為屬于法家的學子臉上的呆氣突然一斂。

他伸手抹了抹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微微笑了起來︰「好險,好險,若是逼得我動手,那就沒有意思了……這後面的一位有些眼熟啊,讓我想想,莫非是當初離開稷下學宮潘琢?」

他伸出頭,在後邊望了望,然後又道︰「咦,前邊的那位也見過,在學宮呆過兩年的旁听之人,好象是分乳堂程家子弟,名為程慈?」

這學子眼楮微微眯了起來,仿佛是遇到了好玩的事情。

稍過了會兒,他笨手笨腳翻出了窗子,拉住一個慌慌張張亂跑的學子︰「出什麼事了,怎麼先是程慈跑掉,後面潘琢在追?」

那學子一愣︰「你認得那二人?」

「我不但認得那二人,我還知道你是趙郡丁遠丁求古……這稷下之人,只要我見過的,我都認得!」

「你是書櫥曾燦!」那丁遠立刻知道攔住自己的是誰了。

不過旋即他又大叫︰「既然是書櫥曾燦認出來的,那就不會差了,前面逼死黎應的是程慈,後邊追他的是潘琢!」

他這一嚷嚷,周圍鬧哄哄的先是一靜,然後一片嘩然。

「程慈現在不是在為赤縣侯效力麼,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听聞黎應在清泉寺試圖挑唆學子圍攻赤縣侯,反被赤縣侯拔劍殺了他的好友黃峰,莫非程慈是奉赤縣侯之命來尋黎應的?」

「好歹程慈也是一個法曹掾,怎麼會替權貴逼死人命,他還在咱們稷下學宮旁听過兩年呢!」

這邊嚷了起來,正在想繼續追程慈的潘琢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想到,自己離開稷下數年了,竟然還有人認出了自己。

他回頭望了一眼,恰好與曾燦目光相對,曾燦對他燦爛的一笑。

潘琢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身份既露,他不好在這里久留,因此還劍入鞘,轉身便尋著同伴,一起離開了稷下學宮。

他雖然走了,但稷下學宮里卻是亂作一團。

此前稷下學子在外也有死傷者,可對他們來說,稷下學宮算得上是一方淨土,在這里還是比較安全。但是如今,稷下學子竟然吊死在自己的學舍之中,目擊者的證言證明,他很有可能是被即將上任的學宮祭酒逼死。

消息一傳出,學宮頓時嘩然。

稷下學宮學子對于趙和原本就沒有任何好感。

他們討厭不是稷下出身卻來稷下任職的任何官員,更何況听說趙和年紀輕輕,只靠著是當今天子寒微之時的舊友身份,再加上在當今天子登基中出了稍許氣力,便幸進而封侯,對趙和的厭惡因此更甚。

加上趙和在京中便殺死了稷下出身的公孫涼,另一位稷下十劍之一的譚淵之死也與之有關,公孫涼與譚淵在稷下的舊交好友,都在暗地里罵趙和。

更何況趙和這一路上來,因為他稷下學宮已經死了多少人!

正稷下學子們群情洶洶之時,一小隊人恰好趕到。

為首者,正是趙和。

趙和決意來稷下,因此回到靡寶家中後沒有耽擱,立刻收拾行囊趕了過來。他並不知道事情那麼巧,稷下學子對他的怒意正達到一個頂點,所以大搖大擺地進來。

偏偏這里出了人命,許多人都來看熱鬧,那些原本守在學宮門口的僕役們也不例外,所以沒有人阻攔他,他就徑直來到了學宮之內。

而這邊人多,趙和自然也就湊了過來。

才一接近人群,便听到有人在罵他。趙和初時不以為意,這段時間被稷下學子罵得次數不少,他早就習慣了。但當听清楚是他派遣程慈逼死了黎應,他面色頓時嚴肅起來。

他對程慈的命令,就是暗中盯住黎應,看看黎應與哪些人往來,想看看能不能順著黎應的幕後之人,模出定陶義倉被焚案的新線索。

這其中絕對不包括去逼迫黎應。

以程慈的性格,不會做有違他命令的事情,那只證明一件事,有人料到了他的想法,提前弄死黎應,然後嫁禍于他。

那人既然這麼陰險,怎麼會就此罷手?

所以趙和毫不猶豫,轉身就要離開。

這可不是清泉寺,他身邊帶著樊令,只需要面對二三十個稷下學子,這可是在稷下學宮之中,只要一聲呼喊,很有可能會擁上來幾百上千稷下學子!

但他覺悟的還是晚了一些。

才望到稷下學宮的大門,他身後便有人沉聲道︰「赤縣侯,請留步!」

「赤縣侯」三字一喊出來,凡听到的稷下學子,頓時炸開了鍋,一時之間,趙和耳畔全是「赤縣侯在哪兒」的問聲。

數十上百的學宮學子圍了過來。

趙和循聲向那個喊破他行蹤的人望去,發現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臉圓圓的,眉清目秀,見他望來,那少年還對他笑了笑,眉眼頓時都彎彎如月,看上去極是可愛。

但趙和心里卻覺得陰冷。

那少年如何認得他,又為何要在這種情形下說破他的身份?

心念一閃之間,趙和雙眉豎起,手握劍柄,大步向著那少年走去。

那少年,正是有書櫥之稱的曾燦。

他看到趙和向自己走來,不慌不忙地向後退,趙和走得快些人,他便退得快些,趙和走得慢,他退得也慢,兩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此刻趙和能確定,這個圓臉少年對他有著某種莫名的惡意。

「趙和在此,快來人啊,趙和在此!」

已經有認得他的學子圍過來,此時大叫道。頓時越來越多的稷下學宮學子擁至這邊,有聰明的已經拿著兵刃,將他離開學宮的退路截斷。

趙和眉頭微皺。

他環視四周,尋找能夠突破的線路,然後驚訝的發現,蕭由已經從他身邊讓開,躲得遠遠的,站在一棵樹下還往這邊張望,看起來仿佛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我不打架。」看到趙和望過來,蕭由嘴巴蠕動,說出了這四個字。

好在樊令在他身邊,靡寶執意派出來的幾個護衛他的劍士,同樣緊緊跟著他。

趙和白了蕭由一眼,拔劍出鞘,挺劍向曾燦一指。

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抓住這圓臉少年的機會了。

曾燦對他吐了吐舌頭,又是彎眼一笑,神情中略帶嘲弄,仿佛是在說「赤縣侯不過如此」。

就在這時,突然听到外圍有人慘叫道︰「啊,傷人了!」

向著趙和圍過來的稷下學子一愣,紛紛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身穿稷下學宮僕役服飾的人,滿面是血,揮動衣袖瘋跑過來︰「傷人了傷人了,那邊有個自稱程慈的人,正發了瘋般拿劍追人砍殺!」

「程慈,他不是剛剛逃走了麼?」

「他逼死了黎應,此時又想做什麼?」

稷下學子們只覺得一頭霧水,那曾燦卻是神情微變︰「不對,調虎離山,程慈要救趙和!」

稷下學子頓時大悟,又紛紛轉回看著趙和,原本趙和已經尋著一條間隙,可以破圍而走的,那機會頓時消失了。

趙和又望了曾燦一眼,曾燦還是還以微笑。

「我去抓了這小崽子!」樊令怒極,他大步上前,想想沒有稱手的家伙,便伸手抱住路旁的一棵樹,然後嘿然開聲,用力一拔。

紋絲未動。

這次他選的這棵樹,雖然不是太粗,但扎根明顯很深,所以哪怕他天生神力,也未能將之拔出。

樊令滿臉通紅,連用了三次力,都沒有成功,而這時曾燦已經又躲遠了些。

「趙和又要縱容惡奴傷人了,大伙小心!」自己躲到了安全距離之後,曾燦再度大叫。

于是錚錚的武器出鞘聲不絕,幾十上百稷下學子紛紛舉劍相向。哪怕樊令膽氣過人,此時也不禁松開那棵樹,用手撓頭,看向趙和。

「怎麼辦?」他問道。

趙和哪里知道該怎麼辦!

這種情形之下,就算是蕭由也束手無策,趙和雖然聰明,卻也拿不出應急的想辦法來。他只能拎著劍,滿臉寒冰,看著那些逼近的稷下學子。

他心中拿定主意,這些稷下學子若以為可以倚仗人多就羞辱他,他一定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想錯了。

蕭由在旁邊籠著手,看到這一幕,微微嘆了口氣。

趙和究竟還是年輕了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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