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院家只能忍氣吞聲的替這位繼國後人辦事。
但是他竟然要他們用時間回溯的術式?!
時間回溯, 要真有他說的那麼輕易就好了,哪是隨便就能用的?問題是,五百年前他們老祖宗是流傳下來了這樣的術式, 可惜早在動蕩中丟失。
簡單來說——不會。
而且就算有又怎樣,誰有足夠的靈力啟動術式, 還不是一樣用不了。
「真沒用, 秀元用這個就跟喝水一樣,這麼多人,竟然一個會用的都找不出來!」
听听, 這是人話嗎?難道誰都是花開院秀元!那可是戰國最有名的陰陽師,堪比安倍晴明的天才啊!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個繼國後人說起秀元大人,感覺很親近的樣子。
最後,這個術式還是京野言憑借自己的記憶力畫出來的,他也不懂這些,都是記憶里是什麼樣子, 他就照著描出來。
成果讓花開院驚為天人,歡歡喜喜的抱著走了。
反正放京野言手上也沒用,就由著他們帶走了。
五百年過去了, 當初盛極一時的花開院家也蕭條了, 他能感受到花開院家整體實力弱了不是一星半點,也沒有秀元那樣的人坐鎮,當初能算計到他頭上,攛掇秀元背叛他的老東西們都不在了, 甚至都不知道有沒有後人, 就算是京野言也會有物是人非之感。
陰陽師們研究了京野言畫的術式, 構造之復雜聞所未聞, 陰陽師們高興的不得了,然後眼前就擺上了一個更現實的問題——他們用不了。
這個術式需要的靈力,已經是他們現在所不能想像的了。
不過得知對方要回溯的只是一棟房子的一層樓,他們就稍稍改動了這個龐大復雜的術式,讓它變得簡單一些能被他們使用。
京野言觀察了一下,覺得還不錯,離開偵探社之前拍了拍站在一邊沒干活看起來官最大的人的肩膀,對方嚇得夠嗆。
在一片歡送聲中,京野言心里也多了幾分無奈。
他在那待著,陰陽師結印的手都是抖的。
按理說不該啊,他最後不是幡然醒悟,回頭是岸了。怎麼五百年過去了,花開院家還是這個德行?慫的一批。
想不明白京野言也就不去想了,反正給他干活就行,知道怕也能老實點。
出現在偵探社的妖怪痕跡不太清晰,不排除有被爆炸掩蓋的原因在,但京野言對實力強大的大妖那種霸道的氣息十分熟悉,和小妖怪有著本質上的區別,這次被驅使的定然不是什麼震懾一方的大妖。
「您說的對,」狐狸老板小心的看了眼面色冷凝的男人,「如果是大妖,肯定不屑于使用人類的武器,憑他們的實力,夷平一座樓綽綽有余。」
老板的書店也不敢開下去了,關了門縮在窩里不敢冒頭。
自從五百年前現世和妖界分離,妖怪不可與人類世界牽扯太深是鐵令,只有狐狸老板這樣不依附于任何一方大妖,且對人類十分友好的妖怪或者無法對現世產生影響的小妖才能離開妖界,遮掩身份,混跡在人群中。
只要不被發現,就不會有大妖出手管這事。
這些年也沒少有妖怪犯了禁令,大妖們欣賞繼國言一,承他的情,也就幫忙守著條條禁令。
分離兩界,再強的妖怪神明都做不到的事,讓一個人類給做成了,也是夠可笑的。
京野言按了按額頭,沉默不語。
老板又看了眼他。
其實當初繼國言一什麼都沒說,剛分離兩界言一就斷氣了,所謂禁令都是大妖們從妖界所見猜測的。
見京野言眉頭緊蹙,老板趕忙安撫︰「言一殿下不用發愁,听起來也就是些小豆洗、煙羅煙羅這樣沒用的小妖怪,智力也不太高,不足為懼。」
「到底是妖怪,讓人利用了才麻煩。」
說到這里,京野言就想起了那些被他手下想要造反的人利用的鬼女、狐女之類的妖怪。
也不知道那些被別的城主安插.進來的探子哪里好,值得這些妖怪前赴後繼的上趕著被利用來對付他。
老板見他這麼說,心里也跟著顫了顫,繼國言一對妖怪是什麼態度,全戰國都記得一清二楚,誰也不知道他當時是因為什麼突然轉變了態度,就跟他當初突然要屠盡天下妖怪一樣讓人模不著頭腦,導致老板心里也沒底。
京野言覺得在老板這里確實也打探不出來什麼,說到底老板在那個世界還是太過邊緣,在人類世界的勢力也不深,想這麼簡單就解決這件事,是他取巧了。
「行了,晚上派個妖怪去那邊看看,如果能追蹤到就跟上去,把人給我帶回來。」
那幫陰陽師還不如他,半點妖氣都沒感覺到,一群廢物!
「是,定不負主上期望!」
面容清秀的男子望著腳下一片慌亂的城市,摘下大的足以掩蓋他的面容的兜帽,向來陰郁的臉上終于露出愉悅的神色,他用手指描摹著城市的輪廓,仿佛能看到漸漸連成一線的陣法籠罩住這座城市。
「恭喜父親大人,您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頭戴天冠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側,露出發自內心的笑。
男子的笑聲低且輕,他舌忝了舌忝唇,道︰「沒那麼簡單,如果真這麼順利,早五百年前他就已經死的連灰都不剩,現在就只等著他怎麼應對,再繼續下一步。」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笑容愈深,「他遲早會查到我頭上,到時候恐怕不會放過我。」
「我會保護父親大人的,夜斗也是。」
「夜斗啊」
男子想起來五百年前,夜斗為了討好他要斬殺一家農戶,踫巧就讓剛上任沒多久年輕的繼國家主給踫上了,在他眼里還是個孩子的少年不只攔了夜斗的屠殺,還被氣的當場大發雷霆,回去之後就下令砸了轄地所有的神社,禁止他治下任何子民供奉禍津神,違者斬殺。
後來尾張的織田燒了寺廟,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好兄弟學的。
當時不知道死了多少以命護神社的巫女,又有多少人因為私下供奉禍津神和邪神而喪命,連家里奉著座敷童子的都被查了又查,死的人比當初夜斗要殺的人不知道多了多少。
尸山血海的畫面讓男子笑了起來。
效果也很明顯,他連夜撤出了繼國的領地,可以說是狼狽逃走也不為過,那片土地再也沒出現半個禍津神,以繼國之名對妖怪的震懾力,竟然真的做到了在他治下沒有任何一個被隨意屠殺的子民。
在戰國時代,這是絕不可能達成之事。
男子看不得亂世中唯一的安定,就應該所有人都痛哭哀嚎、掙扎求生才對,于是從此走上了與繼國為敵的道路,連帶著夜斗,幾乎除了琢磨怎麼殺繼國家主沒有別的事可做。
光夜斗刺殺繼國家主的次數就數不過來了,誰能想到,五百年後,這兩人竟然還能走到一起去,夜斗竟然要因為繼國言一而與他為敵。
「父親大人?」緋不解的看著突然大笑不止的男子。
「沒什麼,只是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男子沒有收斂的意思,繼國言一要什麼,他就要毀什麼。毀掉繼國言一的一切,想必一定是能讓他非常愉快的畫面
武裝偵探社剛剛修復好就飛速的運轉起來。
然而,就像暗中有雙眼楮一直盯著他們一樣,偵探社立馬就遭到了新的襲擊。
對方就像掌握了他們的動向,總是能出其不意的阻攔他們,然後又快速溜走,似乎對方的目的僅僅是干擾他們一樣。
京野言也知道了那個帶走谷崎直美的妖怪。
「座敷童子?」他皺起了眉。
他跟座敷童子有仇啊
「殿下,您跟哪個妖怪沒仇,不都一樣嗎?這麼想有沒有覺得安慰多了。」狐狸老板眨了眨細長的眼楮,風情萬種的扭著腰討好的給京野言端上了茶。
京野言一時語塞,想想老板竟然說的沒錯。
瞪他干嘛老板委屈的縮了縮脖子。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人在妖界,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京野言冷冷的笑起來。
他倒不認為人真會在妖界,但這是一個信號,現在不帶往後也可以往里帶。
「殿下?」
「走吧,這麼多年了,我還沒看過妖怪的地盤是什麼樣的。」
京野言決定動身前往妖界,一切都等到了那邊,看看是什麼情況再行定奪,偵探社這邊也逐漸模清了敵方的意思。
拖時間!
不過以偵探社的實力,加上京野言走之前留下的指引,最後還是找到了地方。
谷崎潤一郎立馬跑過去抱住了自己妹妹,檢查了一遍,雖然憔悴了不少,但好歹沒有絲毫受傷。
不能說話的谷崎直美很焦急,她必須讓他們趕快離開,不然——
一切都為時已晚,籠罩城市的大陣已經完成,月盈之夜,啟動術式的力量已經準備完畢。
術士浮于半空,手指不斷結成大印,一聲厲呵︰「醒來吧!」
龐然大物于地底深處睜開雙眼,向人間投來一抹眸光。
月亮瞬間被染成了赤色,時間逆轉,陰陽背離。
偵探社眾人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動彈,被什麼東西盯上的感覺如芒在背,不只是偵探社,橫濱內,還有其他人若有所感的望向天空上的一輪血月。
一個虛影從城市身上浮現,隱隱有分離的趨勢。
倒影漸漸收束成一線,又凝縮成一點,金色終于泯滅成碎光,如水的月光柔柔的灑下,城市再次恢復到了一片寂靜之中,剛剛發生的一切仿佛幻覺,唯獨本應存在的人的消失能證明剛剛發生的一切不同尋常,橫濱失去了它的守護者
時間靜止了一瞬,喧嘩涌入了耳畔。
京野言睜開眼,先映入眼簾的是朦朧的燈火,兩旁的櫻樹在不合適的季節生長的十分茂盛,也發著絨絨的光。
兩側地面上鋪著各種攤子,打眼望去,有許多奇奇怪怪的物件。
往來的人群密集,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京野言抬頭看了看天上,又低頭看了看地下。
天上飛的,地上爬的,足以證明這里不是尋常的夜市,
他眯起眼楮,認出了此地。
「鬼市。」
話音剛落,一只麻麻賴賴的手握上了他的。
「哎呀呀,你怎麼還在這,游女們都已經到宮殿去啦!晚了大人可要生氣啦!」
京野言看了看只到自己小腿高的妖怪,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束,頓覺不對的眉頭一皺。
小妖怪拉著他悶頭往前走,滿臉寫著高興︰「這麼漂亮的游女小姐,渾身都亮晶晶的,大人一定會很喜歡你。」
「身上也香香的,下酒一定很好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