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砳砳因原初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初化」而被擾了心神。
原初甚至都沒回頭看他一眼, 兩人沒有視線的交接,唯一的接觸只是原初枕在許砳砳的腿上,原初偏低的體溫隔著校服褲的薄布料傳遞到許砳砳的身上。
許砳砳低下頭, 目之所及處,是原初烏黑的頭發,和半截果|露在外的脖頸。
原初的後頸膚色白得可用晶瑩透亮一詞來形容, 白皙的膚色也仿佛亮得刺眼, 迫使許砳砳不得不挪開眼楮。
一夜無言,許砳砳並不覺得困,但是為了終止這無言的尷尬,他倚靠在窗框上,雙手環抱在胸前, 閉著眼楮眯了一會兒。
許砳砳的呼吸聲漸漸趨于平穩。
夜色朦朧之中, 原初不知何時改變睡姿,他面朝許砳砳, 側臉枕在許砳砳的腿上。
漆黑的眼瞳沐浴在清冷的月輝之下,洄游著一縷淺淺的金色, 眼中倒映出許砳砳的臉龐。
許砳砳的臉部輪廓線條很好看,月光開啟了柔光的特效, 連立體的五官也變得更加溫柔, 眼下淺淺的痣在柔和月色中也別具味道。
但是最吸引原初的, 是許砳砳耳朵上的銀耳釘。
材質劣質,做工粗糙,卻吸引原初目光的銀質耳釘。
刀劍村入夜後很安靜,窗外偶有細弱的蟲鳴聲,忽然像是被一聲窸窸窣窣的響動驚擾了,四下悄靜, 牆上的光影並無變化,但隨著原初起身,許砳砳褲子上的褶皺紋路有輕微的變形。
原初單手撐在窗台上,右手垂在身側,還和許砳砳捆綁在一起,他傾,微微歪著頭,凌厲的下顎線與脖子相連,凸起的喉結與微張的薄唇一樣惹眼。
觸感冰涼的淺褐色嘴唇湊近許砳砳耳朵,唇線立體的上唇貼在他的外耳部輪廓上,下唇微張,半截淺粉色的舌尖露了出來,舌頭的底部抵著下唇,舌面輕輕地舌忝了一下圓潤的耳垂。
許砳砳在並不安穩的睡夢中皺了下眉頭,喉結一動,吞咽一口口水,下意識地調整了下睡姿,又安靜不動了。
原初垂眼看了許砳砳的臉一眼,他半眯的眼楮顯得慵懶又繾綣,自顧自地吻著許砳砳的耳垂。
原初的舌尖分為兩瓣,淺粉色的舌頭柔軟濕冷,朦朧的月色中隱約可見分叉口瓖嵌一枚圓形唇釘。
當舌面與許砳砳的耳垂貼合時,赫然可見這枚唇釘與許砳砳的耳釘無論是材質和做工都十分相近,它們不像是用模子刻印出來的飾品一樣,做工粗糙,且略有差異,但是這並不妨礙它們配成一對。
兩顆銀釘相接觸的一瞬間,銀灰色的眼睫顫了一下,原初墨色的眼底有鎏金色金光溢出。
親吻間隙,原初有些出神,他想到白天看到的壁畫。
一個瘦小的人族單槍匹馬與惡龍對峙,生來不具備妖力的小人兒懸浮在蒼穹上。
盡管那小人兒腳下的牆面已經斑駁不堪,但是原初可以看到壁畫最初的完整模樣。
原初初看那幅壁畫時,解讀出的含義是人族意圖挑戰他的神威,再看時,是不屑人族做春秋大夢的荒唐,可他無意識地轉頭對上許砳砳的雙眼時,所有小情緒一股腦化為烏有,他意識到,那壁畫上的故事,在他缺失的那一段記憶里真實地發生過。
想到這里,原初的情緒微有些起伏變化。
原初缺失的那一小段記憶,若與他冗長的生命時長相比,更是微乎其微,猶如一片黑沉沉的遼闊海面,漂浮著一粒白色的小泡沫。
而此時在那一小片空白的意識海里,憑空生出了一個斑斕的記憶泡。
原初一怔。
他原有的記憶都是死氣沉沉的,偏偏這一小段缺失的記憶,竟是彩色的。
……
刀劍村里沒有雞鳴犬吠,夜里十分清淨,等到許砳砳醒來時,已是清晨五六點鐘,他一睜開眼楮,意識還很迷糊,就和原初的視線相交接,登時就清醒了。
原初沒再趴在許砳砳腿上,但他礙于必須和許砳砳寸步不離,必須保持肢體上有接觸的法則,原初便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夜。
許砳砳低下頭,回避了原初的目光,屈起食指關節按壓著太陽穴,他重重地揉了好幾圈,眼角余光瞥了原初一眼,才起身,拉著原初一起出門。
許砳砳尊享的人族先知 vip單間和刀劍村其他居民的民宅相距有點兒遠,本意是此地為凶宅,用以接待人族先知也是想借人族先知的靈氣鎮壓凶煞,但是村民們怎麼也沒想到,許砳砳帶著原初這位堪稱妖界中的災煞本煞住了進來。
許砳砳和原初攜手同行的尋找遺失ソ記憶第一站沒有得到任何收獲,村里的孩童還在賴床時,許砳砳一早就決定離開刀劍村。
不等刀劍村的村民們出來十里相送,許砳砳已經直奔村子出入口。
清晨濕冷的空氣直從領口子鑽,許砳砳把校服鏈子拉到頂端,豎起領子,他縮了縮肩膀,把下巴埋進衣領里。他又在大榕樹下遇到了那位蒼發老人家。
老人家披著厚外套,身子佝僂,偶爾傳來陣陣低低的咳嗽聲。
老人家一看到許砳砳也很詫異,他是獨居老人,平日里與刀劍村的鄰里並沒有過密交集,這兩日感染了風寒,昨天臥病在床修養,因而錯過了與許砳砳二人的相遇,今日又醒早了,到這會也還沒遇到鄰里,也就沒有听人提起許砳砳。
老人家的記憶力早已開始衰退,刀劍村近些年來隔三岔五就會出現一個陌生臉孔的人族先知,這個村子口進進出出好些人,老人家也盡心盡職地充當友情提醒npc,提醒穿越者「人生苦短,活著就好」,見過的人多了,目送走的人也多了,但是老人家唯獨對許砳砳的印象很深刻。
起因是當時從許砳砳的書包里鑽出一只通體 黑油亮的不明生物;
繼而許砳砳也是記載當中唯一一個在刀劍村舊地重游的人族先知;
最後是刀劍村自古受結界保護,只容人族先知進出,而受召來到異世界的人族先知從來都是單槍匹馬,至今也從未有過多人行的先例,因而此時與許砳砳同行的同齡人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偏生這一個面生的後生仔還生得格外俊,俊得超凡月兌俗,俊得不像凡人——
老人家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也抓住了重中之重的點︰這個後生仔不像人。
老人家眼下細紋縱橫交錯,他的眼楮略顯渾濁,但是目光清明,老人家也只是面上懵了一瞬,轉而就被許砳砳的聲音打斷。
許砳砳︰「老爺爺,我們又見面了,還記得我嗎?」
許砳砳笑容可掬,他對這位老人家的印象不錯,因為這是第一個告訴他不必把人族先知的責任看得太重的妖界原住民。
老人家沖許砳砳一笑,點點頭,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說著,老人家手中的棋子落在被楚河漢界一分為二的棋盤上︰紅色的車長驅直入,跨過楚河漢界,逼到敵方陣營的車馬前。
許砳砳只草草地掃了棋盤一眼,他對象棋只是入門,也是大致懂得規則,但連粗通都談不上。
許砳砳對棋局不感興趣,只是見老人家的聲音沙啞,而村子口的風又大,老人家時不時就咳嗽兩三聲,許砳砳臨走前又道︰「早晨風涼,這村口的風又大,老爺爺,還是回去多休息吧。」
老人家擺擺手,說︰「沒事兒,你這是要離開了嗎?」
許砳砳點點頭。
老人家的目光落到許砳砳背上,疑惑道︰「你應該是來修理屠龍刀和斬魔劍的吧?你的刀和劍呢?那可是你立身之本,生存之道,你可千萬不能落下了。」
許砳砳也學著老人家擺擺手,應道︰「沒事兒,屠龍刀和斬魔劍都只是信物,不是我的武器,更和‘生存’談不上關系。」
老人家听得很是驚訝,欲言卻又止,最終搖搖頭道︰「或許你說的才是對的。」
畢竟在許砳砳之前的那麼多個人族先知,也只有許砳砳一個人回得來。
而許砳砳也認為自己說的是對的。
他見過幾十上百具斷頭遺骸臥倒在人族先知的覺醒儀式陣里,還被砍斷了手足。
許砳砳得以僥幸活下來,或許也跟他兩次放下刀劍有關,他第一次沒有殺自己,第二次沒有殺死原初。
連許砳砳也沒想到,他能在這個血腥殘酷的妖界中,雙手干干淨淨地活到了現在。
許砳砳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了原初一眼,又神情恍惚地低下頭摩挲著手上的繃帶。
村口風聲喧囂,撬動不遠處的鐵皮屋頂,傳來了陣陣叮叮聲,許砳砳這才回過神,他好似听到小孩傳唱的歌謠︰
叮叮叮,匠師鑄劍器。
鏘鏘鏘,鐵鋪又開張。
刀削金,劍玉。
削斷了頭顱,砍斷了手足。
先知大人呢?哦,他仍在來時路……
歌謠中的「人族先知」,指的應該是下一任人族先知。
只要不白城的召喚池仍在,一代代新的人族先知就還會在「來時路」。
許砳砳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了下去,他下意識地扯了下和原初綁在一起的手,他低聲跟原初說了一聲「走吧」,同時也跟老人家道了個別,老人家點頭祝他好運,許砳砳往前踏出兩步,卻見原初沒有動,而且還難得地垂下目光瞥了老人家一眼,淺褐色的薄唇翕動著。
只听原初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不用等了。」
許砳砳听得雲里霧里,卻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在听到原初開口說出這一句話時,原本舒展的五官一下子就繃住了。
老人家驀地仰起頭看向那個陌生的少年,雙手微抖,手里的象棋也跌落在棋盤上,老人家的臉上滿是驚詫,顫著聲問道︰「你……看到它了嗎?」
原初沒有回答,老人家和許砳砳的視線緊追著他的目光而去,落在村口結界的一個小角落里。
老人家和許砳砳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有原初看見了,一只土黃色毛發的田園犬魂魄蜷縮在角落里,它一感應到原初的視線,無形的威壓迫使那黃狗登時就夾緊尾巴,小腦袋鑽進枯草叢堆,一條後腿姿勢詭異地拖在後面,枯瘦如柴的身子就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般瑟瑟發抖。
原初不答,但是老人家苦等多年沒結果,此時見到原初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他的腿腳不利索,咳嗽未愈,面色因激動和焦急變得通紅,他拄著拐杖起身,渾濁的雙眼看著原初,又問︰「……它還會回來嗎?」
原初見老人家起身靠近,不習慣與「眾生」接近的他下意識地眯眼退後,好在老人家原地站定,沒有再往前一步。
原初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是冷冷的,也不搭理老人家。
但在許砳砳和老人家看不見的角落里,只見一個記憶泡從那條黃狗的魂魄里被提取出來。
許砳砳只看到一個小氣泡越過刀劍村的禁制結界飄到他和原初的身前,他還沒來得及多看上一眼,小氣泡就「啪嘰」一聲破碎成沫。
許砳砳問︰「這是什麼?」
許砳砳並不是第一次看到記憶泡,但由于他現在沒有了四大妖靈附體助力,他無法看到魂魄,因而他疑惑的是原初提取的記憶泡出自誰身。
正當許砳砳疑惑時,原初已經通過記憶泡共享了黃狗的記憶。
在那黃狗的記憶中,老人家並不是現在這副白發蒼蒼的模樣,而是眼神清澈、眼里有光的小少年。
小黃狗原先是誤入刀劍村外的迷陣,幾經兜轉都找不到原路出去,餓得不行,便溜進村子里覓食,誰知覓食不成,還被村民發現,在一頓亂棍之下,小黃狗一只後腿被打折了,混亂中,是當前這位老人家,也是當年的少年郎,偷偷把它救了下來。
在妖怪世界的大背景下,小黃狗是被留守少年偷養在村里的「違禁品」,加上它的後腿落下了殘疾,它對少年越發依賴,少年也慶幸有它的陪伴,一人一狗相依相伴好幾年,期間多次都差點被鄰里發現,但好在都有驚無險……
直到後來,小黃狗長大成了大黃狗,少年也長成了青年,到了適婚年齡,青年將要娶未婚妻過門,青年很喜歡未婚妻,每每看到未婚妻都會臉紅結巴,可是未婚妻卻在看見大黃狗時受驚過度,尖叫聲引來了娘家人和村里鄰居。
那天一片混亂,整個村子鬧得沸沸揚揚,大黃狗挨了頓毒打,躲在村口這一棵大榕樹下保住小命,青年也慌了神,可是未婚妻要過門,娘家人看得嚴,他只能委屈大黃狗藏在樹下,每日偷偷給大黃狗送食。
大黃狗有家不能回,卻依然舍不得青年,它遲遲都沒有離去,直到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因為不想被青年看到自己離世的尸體,它連夜拖著老殘病弱的身體離開刀劍村,在村外沉眠不醒。
或許是因為大黃狗仍惦記著青年,死後因心存遺願,魂魄久久都消散不去。可惜大黃狗的遺願本是「死後也要陪青年左右」,但它死後留存的魂魄已變成妖靈,它再也進不得受禁制結界保護的刀劍村。
多年過去,老人家明知大黃狗回不來了,卻仍每日在村口等;大黃狗明知老人家一直在等它,他們之間的距離甚至都不足二十米,但是任大黃狗的魂魄在結界外撞得魂魄七零八落,日夜嚎叫,青年已變成半身入黃土的老人家,他們也依舊相隔在村子的結界內外,不復相見。
……
原初的冷臉和沉默讓老人家冷靜了些許,攥著拐杖的嶙峋雙手微微顫抖,老人家退後了一步,竭力地讓自己體面一點,說︰「我只是想知道……它,修煉成妖了嗎?」
原初淡淡地瞥了老人家一眼,搖頭。
原初沒有多說。
大黃狗的執念化成妖靈,但或是它的執念留存善意,因而它化作的妖靈太弱,若不是刀劍村所處之地帶有迷陣,方圓十里都沒有妖怪出沒,否則大黃狗的妖靈早被當成點心吃掉了。
老人家的眼底霎時涌出失落。
老人家自然也是害怕妖怪的,但是成妖是大黃狗唯一能夠維系生命的方式,如今得知它沒能成妖,這麼多年過去了,大黃狗必然也離世了,只是不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是如何知道它的存在的……
人至暮年,越發懷念年少時的好時光,也更加痛惜年少時的遺憾,而大黃狗當年的不辭而別,更是令老人家夜夜輾轉反側的人生一大缺憾。
眼前這位陌生的少年並不像許砳砳一樣好說話,許砳砳雖然也談不上具有親和力,但他不易親近卻容易接近,而顯然那位面生陌生的少年並不想和其他人產生交集,比起「不願」,而像「不屑」。
老人家雖然有眼力見,但多年的缺憾讓他心有不甘,他嘆氣道︰「我只是問問它……當年為什麼不辭而別。」
話音落地,沉寂片刻,許砳砳站在旁邊也連蒙帶猜大概猜中個七七八八,他不認為原初會好心相告,正想要轉移話題,手腕一牽動原初的手,就听原初忽然開口道︰「不想你知道它已經死了。」
原初只是照搬了原話,但沒有說全,大黃狗的本意令原初費解——因為大黃狗曾和老人家相依為命,也陪伴少年走過迷茫的時期,說來也是大黃狗自作多情,少年曾是大黃狗生命里唯一的光,大黃狗便以為自己之于老人家也是等重的分量,生怕少年沒了它就活不下去,甚至還認定它先離開違背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許砳砳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但是他從老人家的只言片語和反應中猜測出大半,只是他覺得,老人家的悔不當初和遺憾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人與家養動物之間的關系從來都不平等,哪怕是在現世,當養了寵物貓狗的那一刻起就是不斷虧欠它們的故事的開始,許是像公益廣告語所說,「你會有很多個朋友,可它卻只有你一個」。
更別提人族與妖族勢不兩立的世界。
人們總是擅自結緣,擅自闖入它的世界,擅自以帶著歉意的虧欠態度繼續虧欠著。
……
當第一束曙光扎破天穹時,原初和許砳砳也已啟程離開刀劍村,而刀劍村的村民也後知後覺,先知大人竟然已經先離開了。
有晨起便去尋先知大人卻尋不到的村民,在經過兩家打鐵鋪門前的空地時,忽然駐足往回看,他皺著眉多看了一眼,面露詫異地在那面祖傳廣告牆上看出異于平常的變化。
只見,那與惡龍搏斗的人族先知的腳下,原本因多年遭受風吹日曬而牆面剝落的一大塊黑 的地方,不知何時竟顯現出了完整的壁畫來——
人族先知腳下,一只振翅懸空的巨龍傲然屹立于壁畫上,因其龍威當前,對面的惡龍的氣焰竟被生生地壓下七分。
那巨龍馱著人族先知,它的存在竟能與原壁畫的一筆一畫完美適配,就連同色調和筆畫都像是同年代的產物,渾然一體,絲毫不差。
村民內心驚懼不已,懼怕之余,又因巨龍與人族的勇者站在同一陣營而生出幾分敬畏之心。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見巨龍渾身漆黑,他注意到唯有巨龍的雙眸發白,心猜它的眼瞳本該是淺色的。
……
路上。
許砳砳忍不住多看了原初一眼,等原初看過來,許砳砳問︰「你怎麼會這麼好心?」
許砳砳表示質疑。
雖然原初並沒有對老人家給予任何幫助,但他轉述那句話已是不易,要知道哪怕是萬耀店中對原初殿下萬般敬重的妖怪都沒能得到原初的好臉色,且不說人族,更何況還是來自擁有生產屠龍刀和斬魔劍兩項專利的刀劍村的人族……
原初沒有趁許砳砳不注意直接屠村已是給足他面子,他突然願意搭理老人家,則是意外驚嚇。
原初懶散地掀起眼皮,瞥了許砳砳一眼,漆黑的雙眸沒有絲毫波動,表情也一如既往的冷淡。
但是他突然抬起雙臂,雙手皆舉過頭頂,作頂禮膜拜狀,把許砳砳嚇了一跳,當是什麼邪教徒附體現場。
等原初開口時,聲音清泠,聲線也平緩,他便用這副一如往常般高高在上的表情,與異于平常的姿勢,沒有靈魂地敷衍道︰
「妖族與人族,友誼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