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說。」梁瑛道,「我是明媒正娶,又不是偷偷模模,當然第一時間要告知家里。不然對你也不尊重。」
說到這里他問道︰「你可曾和你父親說過?」
「我以為,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便不用著急。」
余青萍回著話,神色明顯不如先前。
「你怎麼了?」梁瑛問她,「最近倒像有些怪怪的。」
余青萍垂首扶著杯子,沒有答話。
梁瑛也沒有問下去,只道︰「听你的丫鬟說你最近常出門,都去了哪里消遣?」
「家里呆得煩,出去走了走,另進了趟宮。」
梁瑛听到她說進宮了,只以為她是听了自己的勸,揚唇道︰「跟太後說了些什麼?听說慈寧宮好一陣子沒傳官眷進宮說話了,太後見了你,可見還是對你不一般的。你只要多順順太後娘娘的意,蒙她恩寵,你在家里日子也要好過些了。」
余青萍不想提及這話題,抬頭道︰「我答應母親早些回去,你還有事嗎?」
梁瑛道︰「不是說好了吃過飯再回去嗎?」
「我不好食言。」
梁瑛沒再說什麼,把手畔的包袱拿過來︰「這里有兩件狐狸皮,我帶回來的,給我瓖兩件斗蓬。」
包袱打開,雪白無瑕兩條皮毛露出來,像余青萍這種用慣了好東西的人,一看就是極好的皮毛。她抬頭道︰「你去圍場了?」
梁瑛目光微斂︰「別管我去哪了,你收下便是。」
余青萍撫著皮毛,臉色卻逐漸亮起了來。她沖梁瑛笑了笑︰「多謝。」看著空空如也的桌子,她又道︰「等我過兩日有空,再出來吃飯。」
梁瑛只當這禮物送成了她的心頭好,又听她這番安撫,也松快起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梁瑛微頓︰「那我送你上馬車。」
余青萍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到了樓,由梁瑛送著上了馬車。
梁瑛目送著她上了街頭,然後轉身看著自己的護衛︰「我送她回去,這也是很正常的是不是?」
護衛頜首︰「世子說的是。」
「但他卻不讓我送,連我送他下樓她都很勉強。」
護衛沒有言語。
「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心思並沒有在我身上?」
護衛看著地下︰「萍姑娘素來高傲,或許是因為還放不下架子。」
梁瑛輕哂︰「怎麼,難道還得她放下架子,我才能夠資格與她在一起麼?」
護衛不敢作聲了。
梁瑛扶劍深吸了一口氣︰「算了。」
說完他翻身上了馬。
余清平坐在馬車里,揉捏著手里的狐狸毛,渾然不覺梁瑛還在後方望了她很遠。
她一直沒打听到皇帝讓梁瑛去干什麼,但現在她知道了,圍場……果然在皇帝心中還是有份量的。
靜坐一陣,她把狐狸皮塞進包袱,看看天色,說道︰「去金器鋪子。」
本來她確實是打算跟梁瑛吃飯的,畢竟她還沒有打算跟他劃清界限。
但當听到他把兩人的事告訴了廣平伯夫婦,她就不想呆下去了。他告訴家里父母,那這事就拖不了太久了。而且一旦廣平伯找到靖南侯把事情說了,靖南侯多半是會答應的,這樣一來,就等于過了明路!
到時候哪怕她成功了,也會面臨廣平伯府的刁難……
她攥緊了雙手。
她一定要抓緊時間!
城中最大的金器鋪子是金喜樓。
做的當然也是城里各權貴大戶的生意。此時大掌櫃坐在鋪子東南角、被闢出來招待貴客的地方,招待何尚書府里的大女乃女乃和大小姐。
「何姑娘您真有眼光,這枝八寶攢鳳金釵是本店今年最新的樣式,這樣子還是照著上個月張尚書一幅仕女圖上的所繪的樣式所制成的。听說這幅畫皇上看過也贊不絕口,已經留在了宮中。城中好多鋪子都出了這個樣子,但做工最精致的,還數咱家!」
何婉瑜拿著沉甸甸的鳳釵在手上,眉眼之間透露著歡喜。
「是好看。母親,就打這個吧。」
何夫人沒急著說話,跟掌櫃的道︰「你先下去吧,我們仔細看看,回頭再找你。」
「好 ,那您慢慢看,小的隨叫隨到!」
看著掌櫃的走了,何夫人便數落起何婉瑜來︰「不過是去參加萬壽節,用得著這麼隆重嗎?這釵得一二百兩銀子的價錢呢!如今朝上用錢這麼緊張,你祖父為了造船的事都快急白了頭發,要知道你這般鋪張,肯定少不了要斥責你。」
余青萍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何家母女,她皺了皺眉頭,正想轉頭避開,就剛好听到了何夫人的這番話。
萬壽節……?
她心念一轉,在何家母女後方坐下來。
何婉瑜听完何夫人的話便有些不樂意。
「母親怎麼這麼想不開?我听說,朝上這陣子預備在萬壽節前遞折子催婚,母親,女兒已經及笄了!」
說到這里她羞紅了臉地低下頭。
「原來你是——」何夫人驚訝地挺直了背,「你竟有這心思,但你祖父和父親都不答應!」
「答不答應的,還不是皇上和太後說了算麼?」何婉瑜把盒子放在膝蓋上,「放眼滿京城,像咱們家這樣身份的小姐並不多,像書香世家出身的就更少了。倘若女兒都沒有資格進宮,那女兒不知還有誰更有資格了。」
何夫人半天沒言語。
余青萍收回目光,攥住絹子。
要說身份實力,何家在當朝文官里的確是數一數二了。原本該算頭一位的是加封了太子太保的禮部尚書張煜,但是張煜沒有娶妻,更別提兒女,那順數下來就是五位尚書,但這五位里要麼是有的已有了婚約,要麼是沒有適齡的小姐,數得上來的不會超過三戶。
因為當下皇帝正要造船出海,何縱正被重用,這何婉瑜竟是有很大可能!關鍵與自己相比,何婉瑜還有祖父和父親支持,她卻是沒有任何人支持的。
是她疏忽了,竟沒有去想身邊還有這樣的勁敵!
她再看了眼正說話的母女倆,抿緊了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