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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前, 廣場。

粱邱材看大家都往這兒聚集,也隨著大流到了這里。不大的小城,幾乎幸存者都聚在這里, 地形寬敞,就算余震來臨也不會有大礙。

地震來臨時,家里那只老狗叫得異常凶,——婆用腳踹他去看看情況, 自己翻身砸吧了下嘴就繼續睡。他心有怨氣,不想起來,又被狠狠踹了一腳, 這才不情不願地起身。

他討厭女人,尤其是強勢的女人。可是他的一——都被強勢的女人所捆綁。

他媽, 他的第一任老婆,再到這一任。

自己雖然無比厭惡,可卻習慣了。強勢的女人會賺錢, 有她們養著, 人生會輕松很多。與人——的費力相比, 忍忍女人的自大和掌控也沒什。反正, 他有解壓的東西。

——那就是小孩子。

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東西。

他們純淨,幼弱, 可以被他一手掌控,的的確確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

如——不是那個惡心人的家政婦,他的人生不會淪落成現在這樣!

粱邱材總會時不時想起那個女人, 雖然臉和名字早都忘記, ——他絕不會忘記被她攪壞好事那一瞬間的憤怒,以及之後接踵而來的天翻地覆——

婆罵他是變態,逼著他淨身出戶還不夠, 到處敗壞他名聲,害他根本無法再在西川待下去。

輾轉了很多地方,他才最後落腳宿懷。這兒的人閉塞,孩子也可愛。

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他不敢隨意輕舉妄動,如——這次露餡,他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所以,得小心,再小心。

他的第二任老婆在宿懷也算能干,他一——始還很喜歡她離過婚有孩子這一點——想想還是不敢,這是她的親生孩子,如——被發現,不一定是離婚這——簡單。這女人搞不好會發瘋。

她著實是個控制狂,母——虎,這十年來,他沒有一天不覺得窒息。

也是邪門,這兩個月的日子尤其不好過。不知道是哪個鱉孫借了網貸不還,還把他的電話填成了緊急聯系人,日日夜夜騷擾。為這件事她一直懷疑他在外面養了人,克扣生活費不說,脾氣也比往常暴躁許多,經常動不動就一耳光甩過來,使喚他做這做那。

因此,當他走下床,來到客廳沒多久,發現晃動感時,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逃命。

而是返身,——臥室的門鎖了起來。

接著他才拼命地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笑,覺得這輩子沒那麼輕松過。

他自由了!

這個女人一定會死,她的財產就會落到他頭上。

活該,誰讓她半夜還讓他去看狗,不讓他睡一頓好覺。她活該。

之後的人生,他終于可以不受任何束縛地活下去。

獲得新生的這一刻,壓抑在身體里十多年的也和這場勢不可擋的地震一起降臨。尤其當他看見那麼多孤身一人的小孩迷茫地來到廣場,身上那種無助的脆弱感,還有若隱若現的身體,快把他逼瘋了。

一個餓了這——多年的饕餮,突然被擺上可以自助的美食,他感覺自己的理智正在慢慢月兌身,被撕成碎片。黑暗更成了他的保護色,視線可以不受偽裝地肆意巡伐。

最後,他——目光落在廣場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身上。他正哭著找爸爸媽媽,可無人回應他。

誰能抗拒得了這種誘惑呢?

粱邱材深吸了一口氣,擺出最和藹的笑容向孩子走去。

姜蝶的白光打在粱邱材臉上時,他很快反應過來,把孩子的衣服一攏,裝作無事發——的樣子問︰「你這個女的跑來男廁所干什——?女廁所在隔壁。」

他根本沒認出來姜蝶。

姜蝶冷笑地看著他,說出了那句話︰「原來你還沒死啊,粱邱材。」

他一愣,眯起眼,試圖更加看清姜蝶。

「我認識你?」

「你不必認識我。」

姜蝶的手電從他臉上挪開,在廁所環了一圈,掃到角落里有一把清潔工人留下的拖把。

「因為你不配。」

她疾步抄起拖把,惡狠狠朝粱邱材砸去。

這一下,幾乎發泄了她憋了十幾年所有的情緒。憤怒,懼怕,忍耐……統統都在這一瞬間化為暴起的青筋,抓著拖把柄用力地朝著他正在興奮的下/體攻擊。

粱邱材吃痛,整個人蜷起來,那活兒也迅速萎靡不振。

小男孩得以從他的懷抱中跳下,姜蝶大吼一聲︰「跑!」

別回頭,跑!

她仿佛是沖十多年前的自己大聲地吼叫著,小男孩的背影和小女孩重疊,兩人合為一體,沖破時光的柵欄,在黑暗里消失。

姜蝶大汗淋灕,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虛月兌感。而她怔愣的這一瞬間,被痛過神的粱邱材反手抓著拖把柄往外一抽,她跟著踉蹌,被粱邱材拿膝肘往胃部死命一頂。

惡心的反胃感從身體里涌上喉嚨,姜蝶抽痛地蜷起,粱邱材趁機將她甩開在地。

手電筒隨即掉在瓷磚上,滾落到一邊。光源投向牆面,照出粱邱材鋪天蓋地的黑色影子。

那個黑色影子舉起拖把,長影像一把刀,一下又一下捅向姜蝶的胃,懟著那一片薄軟的器官使出解數。

粱邱材面孔扭曲地咒罵︰「他媽的,別再來妨礙我!你是什——東西!女人都是賤貨,婊子……」

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到不能稱之為人,而是一團捏起來的橡皮泥,有鼻子有眼,卻是失真的,缺乏情感的皺巴巴的東西。

姜蝶痛得眼前發黑,感覺自己正在被丟進滾筒洗衣機里翻攪,五髒六腑都在震顫挪位。

快要無法忍受時,她突然听到另一個人的腳步聲,接著這股施虐的——量停止了。

粱邱材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被扯到一邊,皮肉毆打的悶聲緊接著傳來。

她勉——睜——眼,在白色的光源里看見了另一道高大的黑色影子。

那道影子狠狠——粱邱材壓制住,摁在牆上,拳頭干脆地舉起又落下,速度快得連成殘影。

粱邱材求饒的哀叫聲忙不迭響起。

「我錯了,放過我,別打了!」

影子恍若未聞,悶不吭聲,——道一下比一下重,那聲音听得人心驚肉跳,直到粱邱材連哀叫的聲音都微弱下去,他終于放過他。

姜蝶盯著牆面,黑色影子站起身,貼近她橫躺在地上的影子,線條在牆面上交錯,慢慢貼近。

她被翻過來,看見了蔣閻的臉。

「沒事了,沒事了。」

蔣閻將她撐起,一邊低聲哄她,語氣里還帶有揍人後的微喘。她失去力氣地蜷在他懷中,聞著那股薄荷冷香的氣味驅散了所有的塵埃。

姜蝶看不清蔣閻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的顫抖。

「你不是來這里出差的,對嗎?」在這須臾,姜蝶想通了一些不對勁的對方,急迫地求證,「你早就知道粱邱材在這里,你怕我遇到他。包括我媽打給我的電話,是不是也是你和她說的,別讓我來這里。」

蔣閻默認,嘆息著說。

「之前我怕你見到他,對你是一種二次傷害。」他語氣一頓,「——現在我知道我又錯了。」

他攙著她站起來,領到粱邱材面前。

「你完全可以面對他,打倒他。」

他伸出手,慢慢將她月兌力的五指捏緊,包成拳。

「去吧。該有的一擊,你來完成。」

他撤回了手,失去支撐的拳頭在空氣中極細微地發顫。

她低頭看向被揍得半邊臉都腫起來,已經無——動彈的粱邱材。

胸膛劇烈起伏,的確,姜蝶告訴自己,她不再是十多年前手無縛雞之——的小女孩了。就在剛才,那個脆弱的她已經永永遠遠地跑。

姜蝶代替蔣閻剛才的位置,欺上身,揚起拳頭,吐氣,咬緊牙關向下揮出拳頭。

蔣閻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後,謹防著任何粱邱材的反擊。

手電筒依舊靜默地擱置在地,照亮牆上這一幕黑白默片,因為光學位置的關系,姜蝶瘦削的剪影此時已經完全蓋過粱邱材,——他壓成螻蟻。

下一秒,這出黑白默片到了高潮——

姜蝶的拳頭落下,精準擊中粱邱材令人作嘔的靈魂。

「向我道歉!」她用盡全力大喊,「向你傷害過的孩子們道歉!」

粱邱材被打得偏頭一歪,他依舊沒認出她是誰,氣息虛弱地張——嘴,只是言听計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姜蝶凝視著他可笑的,低聲下氣的姿態,忍不住覺得荒謬。

原來掌握自己夢魘多年的男人,竟然是如此脆弱得不堪一擊。就像身側牆上的倒影,擺正了角度看,他一點都不龐大,那麼弱小的一團,卻橫亙在她心上這——多年。

認清的霎時間,她終于可以放下了。

姜蝶還未站起身,上半身突然晃了一下。昨晚那種挖掘機近在咫尺的感覺又回來了。

「跑!」

是余震。

蔣閻最——反應過來,拉起姜蝶要往外沖。

然而,她離粱邱材太近。他倒在地上,死命地抓著她的腿,姜蝶急迫地想蹬——他,——是粱邱材卻在這個時候鐵了心要拖她下水,怨毒地低語︰「要死一起……!」

死字還沒能月兌口而出,被蔣閻一腳踩住嘴,碾進了喉嚨里。

他移開腿,轉而一把踩住粱邱材阻攔的小臂,黑夜里沉沉地盯住他,說了一句話。

蔣閻每說一個字,——氣就加重一——,字字句句,伴著劇痛無比清晰地傳入粱邱材的耳中——

「我都不舍得拖下地獄的人,輪得到你來?」

粱邱材感覺自己的關節都要碎了。

「我告訴你,——天爺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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