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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 他——接近凌晨才有驚無險地回到民宿。

多虧他——人多,能容納多人的獨棟民宿在比較偏遠的位置,遠離市——心, 不在示威範圍內。

大——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不幸——的萬幸,——有人受傷。

姜蝶和蔣閻是最後兩個回來的人。她一進客廳,盛子煜就迎上來, 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憋——一句話︰「幸好你——事。」

姜蝶此時毫無力氣,平靜地嗯了一聲。動亂發生時, 她——是親眼見證他不顧三七二十一趕緊跑的。

她決定正式將別墅里停電的那段回憶從腦海里刪掉,好過讓盛子煜一次一次地親手毀滅那一——溫情。

就當從——存在過好了。

他——之間就是非常單純的商業合作伙伴, 但經過今夜,她對這個——系的定義也要劃上一個句號。

眾人聚在大廳里,蔣閻對大——致歉道︰「團建是為了給大——留下一次愉快——驗, 但——想到會有這麼危險的事情發生……我有很大責任。」

「不啊會長, 你又不是神, 哪能面面俱到都算得準!」

「就是, 這——會長你什麼事,你又——錢又——力的, 怎麼還自責上了。」

「其實還挺酷的不是嗎,我——能一輩子都遇不到這麼一次刺激的。我還覺得賺了!」

劫後余生的他——面面相覷,相視一笑, 互相——趣著彼此都是生死之交。

除了蔣閻和饒以藍, 誰都——有上樓回房間,檢查好民宿大門,轉移到花園里的泳池旁, 開了一地啤酒,推杯換盞,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平息過量的腎上腺素。

十多公里之外的街道逐漸平息,這方圓之地卻開始喧鬧,有的人喝瘋了,直接開了啤酒把它倒入泳池,一罐又一罐,深藍的池水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就剩下酒精,但很好聞。

姜蝶赤著腳坐在冰涼的泳池瓷磚邊沿,拿起滾落的空酒罐,上面是看不懂的泰文,但憑著畫著的三只——柚,她辨認——這是——柚味的酒。好獨特的味道。

「撲通——」

泳池邊,一個男生大呼小叫地栽進水——,開始朝岸上的人潑水。

一場莫名其妙的潑水大戰就這麼開始了。

少年人——能就是這樣,能將所有極端壓抑的情緒放大,卻也能一瞬間瓦解,忘掉憂愁,忘掉驚恐,不在意保皇黨和示威者誰佔據上風,卻會耿耿——懷躲閃不及的我被你潑水潑了滿懷。

姜蝶從岸邊起身,免得再被混戰波及。但是她的夜盲又拉了後腿,昏暗的光線下踩——了滿地的啤酒罐。

「撲通——」

視線傾斜,左耳跟著浸入冰涼的水,她被泳池抱了滿懷。

盛子煜見她落水,有幾分討好意味地在岸上來潑她,反正她已經濕了不用怕,意在讓她回潑。

姜蝶懶懶地瞥他一眼,——有動,游到了安靜的一角,仰躺其上,和水流一起靜止。

盛子煜愣愣地注視著,直到她閉上眼楮,就這麼浮在夜晚的泳池里,白色罩衫被水流揉開,拖著她的身。就像月光下的一朵睡蓮。

看上去那麼平靜,睡著了一般,——平靜之下皆是暗涌。

姜蝶手心里緊緊攥著那枚蘭花瓣,不得不向自己承認一件事——

自己好像對蔣閻動心了。

她很確認,這並不是吊橋效應所激發的錯覺。

其實在別墅的那個台風夜,又或者是——早之前,她第一次見到蔣閻的時候,就已經方寸大亂了。

她很深刻地記得,第一次見到蔣閻,是大一第一學期的期末。

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

那天天氣非常冷,海邊城市很少下雪,但有強烈的冷氣團突然北下,天氣預報一早播報,也許今夜會落雪。

姜蝶和系里玩得好的朋友盧婧雯特意約了有落地窗的餐廳吃飯,吃到一半,窗外的確飄起了似雨非雨的雪片,在空——是晶瑩的白色,到了地上就——了雨,轉瞬即逝。

並不壯闊,但足以讓幾乎——見過雪的人痴迷地盯了好久。

盧婧雯——趣說︰「這麼浪漫的初雪,你居然跑來和我看,你男朋友不會醋嗎?」

「他今天有學生會的期末聚餐。」

盧婧雯拉長聲音調侃︰「 ——原來我是替補。感謝你——愛單身狗還想著我。」

手機驟然響起,說曹操曹操就到,——來的備注上顯示的是男朋友。

他——之前剛錄過一期互相查看對方手機的vlog,避免露餡把該改的都改了。

礙——別人在,她接起的語氣也格外溫柔。

「喂,子煜。」

對面傳來的男聲卻不是盛子煜。

「你是他的女朋友嗎?」

一個非常冷靜的,很陌生的聲音。

「……是,你是?」

「我——正在聚餐,他喝醉了。」對面直接說,「據說他不住宿舍,——能得麻煩你來接他一下。」

他報了一個地址,就在附近不遠的街區。

姜蝶無奈,說了聲就來,匆匆地和盧婧雯道歉完趕過去。

對方說的聚餐地——是在一個——料店,她在滴滴里輸入地址,車子在薄薄的風雪里前——,停在一——櫻花形狀的燈籠前。

燈籠的招牌下刻著——文,「ゾコアゆ」,正好有人推門——來,撞動風鈴和夜色。

她剛好下車,轉頭對上青年。

黑色大衣,白色的高領羊毛衫,臉頰因為喝過清酒而微紅。

也許見到他的第一面是雪天,寒氣讓她誤以為撞上了一座冰川。

後來姜蝶才知道,那天——來透氣的人,就是給她——電話的人,他叫蔣閻。

一個活在別人口——的人物。

而那天她去的——料店,——文翻譯過來,叫初戀。

姜蝶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坦誠的人,想要什麼,就想方設法地去爭取。無論是想要獲得——績,還是受人——注。她從不遮掩自己內心的聲音。

蔣閻卻是她第一次,潛意識里想要逃避的。

從見第一面開始,到別墅的台風天,不長不短的時間內,她都只是遠遠觀賞,抬頭看一眼月亮,感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直到台風天再次相見,她假公濟私地決定邀約他當自己的模特。

其實,那個人選並不是非蔣閻不——,只是她一舉兩得,並有了一個心安——得能讓自己接受的借口去靠近他。

催眠自己,我不是喜歡他,我和其他想要靠近他的女孩子不一樣。

越要彰顯獨特的人,其實越對自己捉襟見肘。

所以,連最純粹的心動都要拙劣地藏起來。

泳池里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安靜了,只剩她還孤零零地躺在泳池里,和幾個空的易拉罐子為伴。姜蝶睜開眼楮,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岸邊。

就算是這麼俯視的刁鑽角度,也過分迷人。

「再泡下去,就要皺了。」蔣閻皺著眉,「剛才我說的話有听見嗎?」

「啊,你剛有說話?」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下來的,也不知道泳池里的這些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听見任何動靜,剛剛已經完——浸入了自己的世界。

「……我剛把大——的機票改簽了,明天就回國。」他意有所指,「尤其是你,需要早——回房睡。」重——誤機對象。

「我腿好像有——抽筋。」她將濕漉漉的手伸向他,「能不能拉我一把起來,蔣閻。」

他听到她的改口神色微怔,因此搭向她的手毫無防備地被攻陷。

姜蝶眼神閃爍,借著力道,猛地往下一沉。

泳池躁動,倒映著下弦月的水面被真正跌入的月亮——破。

蔣閻驚愕地從水里浮起,連剛才在逃亡——都無比鎮定的神情——現一絲裂痕,落在姜蝶眼里,有幾分——愛的傻氣。

「剛才我——在——水仗。」她笑嘻嘻地說,「現在你是我拿下的一血了。」

她濕漉漉地身在泳池里,而他那麼干淨,剛洗過澡,身上是一件松垮的白色t,倒映著池水粼粼的波光,無端就看得人手癢。

想把他拉下來,拉到自己身邊。

反正已經被討厭了,不差再加上這一條罪狀。就讓她在他心里,麻煩精的印象留得再深刻一。總好過像一粒沙漏,什麼都留不下。

蔣閻的臉龐向下滴水,眼色清亮,——說話,定定地看了姜蝶好一會兒。

她被看得忐忑,剛鼓起的勇氣慫下去,拍著水往岸邊游去,一聲不吭地選擇了逃跑。

結果她還游兩步,身後的領子就被揪住。

蔣閻很高,瞬間的失重後就穩穩站在泳池里,輕松地將她攔在池邊緣。

「做了壞事就要跑?」

他的聲音很輕很慢,听不——是不是真的生氣。

「……對不起嘛。」

「下不……」

他的為例兩字還未月兌口,姜蝶側過身,斜挑著眼楮向上看著蔣閻,快速地說︰「下次還敢!」

人生——會有許許多多個周而復始的夜晚,它——的存在其實只是為了證明,有那樣一個夜晚前所未有。一旦經歷,也許畢生都走不——那個良夜。

離開曼谷的前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夜晚,讓姜蝶不得不向它投降。

向自己藏無——藏的喜歡投降。

從曼谷回來後的一陣子時間,姜蝶收到了無數粉絲的催——私信。

她準備去泰國之前就在微博就發布過預告,會很快——新vlog,然而早已經過了約定的那個期限。

她發微博說相機遇上游/——的意外慌亂——丟失了,素材——來得及備份。粉絲——紛紛安慰平安就好,不奢求其他。

但一部分嗅覺敏銳的粉絲開始私信追問她和盛子煜是不是分手了,懇求他——如果——了問題要好好溝通,不要意氣用事。

盛子煜也收到了粉絲的類似私信,但他卻不敢直接來找姜蝶問怎麼了。

他以為姜蝶只是短時間內的置氣,畢竟這事兒確實是他做得不地道。

然而幾天之後,他在微博上刷到了姜蝶的「分手」視頻。

視頻的內容很短,只有幾分鐘,姜蝶素面朝天地坐在鏡頭前,很平靜地宣布她和盛子煜因為這趟旅——發現彼此——格不合,所以和平分手。

她還奉勸各位粉絲談戀愛一定要去旅——,這是檢測你和伴侶適不適合長久走下去的試金石,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真是那麼回事兒似的。

姜蝶將視頻發——去之後不——一小時,一直在微信里裝死的盛子煜就詐尸了。

他說我——見一面,談一談。

姜蝶回復——以,直接給他發了「繁花」的定位,這是學校內一處還比較優雅的——餐廳,因為價格高昂,去的人很少,很適合談事。

十分鐘後,盛子煜氣喘吁吁從東邊的教學樓趕到,課都上到一半還——名。

還未到飯——,一看四處無人,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拍,粗聲說︰「你解釋一下?」

「怎麼了?不然要讓我說不是和平分手而是你劈腿——軌嗎?」

盛子煜咬著牙︰「不是說好了到大二學年結束嗎?你發這個之前不應該和我商量一下?我——又不是真的分手,提前停止合作難道不該事先告知?」

「那你和孟舒雅決定搞到一起之前,是不是也應該事先告知?」姜蝶笑得無比溫和,「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盛子煜還想說什麼,上菜的服務員——斷了他的慷慨陳詞。

他沉默了一會兒,姜蝶慢條斯——地吃著菜,語氣特別平靜。

「盛子煜,我自問——有比我——靠譜的合作伙伴了,哪怕分開我也給你——面。這——你必須得承認。不然我有很多種方式讓你慘淡收場,用娛樂圈那套話怎麼說的來著,撕逼提純?」

姜蝶聳了聳肩,其實她倒不是真的善良,只是習慣做人留一線,——後好相見。畢竟她如果真的做絕,盛子煜反咬一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終究還是會反噬到她自己。所以,倒不如說——漂亮話,賣他個人情。

盛子煜見她神色和氣,自以為還有挽回的余地,反而——加來勁。

「你不能這麼單方面武斷。如果你很生氣,我向你鄭重道歉。」他殷切地說,「只是希望你能再——智考慮一下,我都處——完我這邊的狀況了,共贏的局面為什麼不要?」

姜蝶開始專心吃菜,剩他一人喋喋不休,說到後來完——把姜蝶念煩了。

她不耐煩地撇——一句︰「你那叫處——嗎?非要我直白說——來,在船上螢火蟲那兒!」

「……」他臉色一白,「那是個意外。真的,我下回一定——以處——好的。」

「即便如此,但我處——不了我的。」

「……什麼意思?」

姜蝶快速地解決完一份意大利肉醬面,放下叉子,擦擦嘴,背上帆布包,起身居高臨下地對著他︰「吃這麼慢,這頓散伙飯就你買單哦,謝謝請客。」

「喂!」盛子煜惱怒地叫住已經離席的姜蝶,「你最後把話說清楚!」

她頓住腳步,嘆口氣,無奈地回身說︰「我的話那麼難以——解嗎?我處——不了我的,意思就是——」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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