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道,常州郡。
郡城六十里外,有一座遠近聞名的禪寺—虎窟寺。
世道日漸式微,百姓苦不堪言,更希望有精神寄托,禪寺的香火相較于往常要更加鼎盛。
不光是底層百姓,每日里,達官貴人也是絡繹不絕。
皆因這里的許願多有靈驗,尤其是婚後多年無後求子。
此時,一位身材豐腴的少婦正走在虎禪寺的石階上,身旁有著兩名丫鬟領路。
她打扮得頗為精致,腰肢縴細,身材凹凸有致,一雙水盈盈地美眸滿是風情。
少婦是郡城內一個小世家家主頗為疼愛的小妾,只是入門三年一直未能誕下一男半女。
她心中很是著急,今年家主又有了新歡,自己已經開始受到些許冷落,必須誕下子嗣,之後才能有所倚仗。
從身邊不少人口中打听到虎窟寺確實靈驗,便找了時間趕了過來。
少婦到正殿上了香,捐了香火錢,便在旁邊沙彌的指引下來到偏殿。
這是捐了一定數額香火錢才有的待遇,會有寺內高僧專門做法,溝通送子觀音,引冥冥之中的精氣入體。
少婦推門進入,兩名丫鬟被留在了外面,里面坐著一位身著紅色袈裟的和尚,面容憨厚,面帶微笑。
她走到和尚面前,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成空,添為莊濟方丈二弟子。」
和尚點頭示意後,伸出右手指向身前蒲團。
「女施主的來意我已明了,我這就溝通菩薩,請女施主閉上雙眼,心中虔誠地表達自己的訴求。」
「麻煩大師了。」
少婦順從的將美眸閉上,沒有發現成空和尚眼中一閃而過的婬邪。
她的耳旁開始傳來呢喃佛語,這佛語仿佛有某種魔力,讓她的意識逐漸困乏,慢慢昏迷。
迷糊中,好似做了場春夢,俊秀郎君從遠處走來,跋山涉水,為她傳道授業,兩人共赴極樂。
不知過了多久,少婦悠悠轉醒,對上臉上滿是笑意的成空和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笑容里面多了絲玩味。
少婦想起身,卻有些提不起力氣,支撐著才站起來,衣衫與自己之前稍有些不整,臉頰微燙。
「女施主,這次很是順利,精粹精氣已自佛國引來。
不過如果想要保險一些,還需多來兩次。」成空和尚提醒道。
「辛苦大師了!」
少婦走出禪寺,越想越不對勁,偏房肯定不止作法那麼簡單,回家驗證後駭然失色卻不敢聲張。
……
另一邊,張唯帶著孔淼和錢威離開奈川縣,兩個半月的時間,走走停停,跨進了常州郡的地界。
孔淼時隔數年時間再次走出東吳郡,走出江南道,見到超出他想象的人間疾苦。
第一次看到整個村落被屠戮殆盡,只為煉化維持氣血狼煙的邪道血丹。
那場景,他到現在都忘不掉。
原來人命真的如草芥般,在某些人眼中連螻蟻都不如。
他的話越來越少,無力感陣陣襲身。
「自己原來還沾沾自喜,殊不知相那對于這個王朝那點功績就是杯水車薪,井底之蛙罷了。」
張唯並沒有開導孔淼,這是他儒家修行必須要經歷的過程。
浩然正氣,為天地剛正之氣,是聚集正義和道德由內而發,靠偽善和口頭誓言是換取不來的。
欲養浩然正氣,必先問心再立心,或為天地,或為生民,或為萬世。
因為有孔淼和錢威兩個累贅,張唯不得不降低了趕路的速度,時不時停下歇息。
「前面不遠處山腳下有座村莊,我們去弄點吃食。」
這是座靠山吃山的村落,能耕種的土地不多,村民多以打獵為生。
他們長時間與山間猛獸搏斗,大多學了著把式,又時有肉食,相比于其他地方要健朗壯實不少。
走進村子,村頭有悠然乘涼說著閑話的老者,不過身體大多殘缺。
這已經是極好的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永遠地葬身于身後的深山中。
張唯兩步來到他們身前,拱手問道︰「幾位老丈,素聞貴村山間野味不少,我等慕名而來,不知村中哪家獵戶近日來有收獲?」
幾位老者第一次見到張唯這麼俊俏的後生,穿著打扮透著貴氣,說話還這般客氣,有些受寵若驚。
離張唯最近的獨臂老者放下煙袋,抓緊起身回道︰「這位公子,不知道您想要什麼?」
「老頭子倒是知道村里有幾戶剛打獵回來,收獲不錯,不過太珍貴凶猛的野獸沒有。」
「就找些普通野味,山雞,野兔就可以,我按縣城兩倍的收購價買,就為嘗個鮮。」張唯笑著回答道。
獨臂老者一喜︰「公子來的很是湊巧,我家大郎家中正好有,準備過兩天拿去城里賣,我這就帶公子過去。」
「那辛苦老丈了,麻煩前面帶路。」
獨臂老者口中的大郎家離村口並不遠,幾人很快便走到。
院子佔地面積並不大,三間剛建成不久的土胚房,外面用籬笆圍著,里面種著些蔬菜,邊角有幾只籠子用黑布蓋著。
獨臂老者推開院門將張唯三人迎了進去,高聲喊道。
「小芍,小芍。」
「來了,爺爺,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清脆的聲音先行,名叫小芍的姑娘穿著粗布衣裳走了出來。
她的歲數並不大,五官頗為精致,眉毛略濃,長期的在外勞作使皮膚有些粗糙,呈略黑的小麥色。
看到還有張唯他們三個,小芍臉色明顯有些慌亂,趕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
老者看著指了指身旁的張唯道︰「這位公子想買些野味,抓緊給看看。」
看到小芍看向自己,張唯微笑著點點頭。
她立即羞紅地低下了頭,快步向著籠子擺放的位置。
小芍將黑布掀開,受到驚嚇的野兔、山雞和山蟒等在籠子里亂躥。
張唯稍稍打量一眼,指了指其中最健壯的野兔和山雞。
「就拿這兩只吧,錢威拿三兩銀子給這位姑娘。」
「公子,用不著這麼多的。」
小芍連連擺手,獨臂老者倒是趕緊從錢威手中將銀子接過,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著笑容,攢成了一朵菊花。
「我給公子提過來。」
獨臂老者熟練地將野兔和山雞放到同一個籠子里,遞到錢威手中。
等張唯離開,他看著還一直盯著愣神的小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回神了,丫頭,人已經走了,那等人物你就不要想了,和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不過還是這種人物出手闊綽,嘖嘖。」
……
小山村不遠處有條從山上流下來的小溪,只有數尺寬,清澈見底,湍湍流淌。
溪水邊的一塊圓潤巨石上,張唯躺在上面,閉眼曬著太陽。
孔淼一如既往地自閉,腦海中不斷有想法浮現,又被否定。
錢威獨自一人清理著野兔和山雞,拔毛,剝皮,清洗,收集柴火,搭制烤肉的木架。
錢威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張唯略帶神秘地把他喊到一旁,說要傳授給他一套安身立命的本事。
心中激動萬分的錢威雖然納悶為什麼讓他去買只家養的紅公雞,還是照做了。
結果傳授給他不是功法秘籍而是烤肉的手藝,層出不窮的佐料確實讓他大開眼界,烤出來的肉香氣逼人,吃的滿口留油。
最後,張唯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把這個「重任」交給了他。
「我走的最多的路就是公子的套路。」
半個多時辰後,小睡了一會兒的張唯被撲鼻的香氣喚醒。
「不錯,小錢子,手藝越來越熟練了,已經有我的三分真傳了。」
張唯不客氣地撕下右側雞腿,外皮酥脆,肉質女敕滑爆汁。
正想細細品嘗,他的耳朵動了動,後方山林中傳來了極為微弱的呼救聲。
「放下我!救命!」
張唯感覺這聲音有些熟悉,稍作回憶便想起來是那位叫小芍的姑娘。
「兔肉給我留著點,我去去就會!」
話音未落,沒見張唯有什麼動作,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