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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奏鳴 (二)

在抗凍的人也挨不過喬伊的極寒,這多半是職業給我的保護。尤利爾在四葉城瑟瑟發抖的夜晚,不敢想象相鄰的冰地領氣候會嚴酷到什麼地步。老實說,我壓根沒有什麼耐寒的天賦。

但危急的事情不是這個。「霍普先生在干什麼」他發誓自己這輩子都沒听過這麼恐怖的演奏。「梅米呢」

「听約克說他打算游出城去。」

「」

「找那只金杯。」丹爾菲恩只得給他解釋,「使者大人通過金杯進入了卡瑪瑞婭,那頭狼以為他可以原路返回。不過事實上,祭獻給神祇的貢品從沒有能再離開的。我告訴你們,這事從來沒有過。那個佣兵西塔說你有辦法,希望它不是這個。」

我有辦法這話我自己都不記得說過。尤利爾還沒來得及澄清這個事實,一大蓬土塊就砸在了他身上。

然後是一連串的驚呼

尤利爾一把接住栽倒的丹爾菲恩,手指上的凍瘡使他疼得抽了口氣。「看著腳下,我的伯爵大人。」他回過頭就看到矮人,頓時感到十分驚喜。「帕因特先生我早該想到是你,你回來威尼華茲了」

「是啊,我以為你們兩個長著狗熊膽子的混球差不多死在莫里斯山脈,就直接回來了。」矮人沒好氣地說,「冒險不是送命,下次你臨走前給自己上個保險,務必讓我當你的受益人。」

學徒尷尬地移開目光。「卡瑪瑞婭的替換完成了。」他找著狼人梅米的身影。「離天亮還有多久」想想辦法,在碎月吞噬月都前。

「大概半小時後,太陽會出現。」

「那威尼華茲」

「冰雪很快消退了。」丹爾菲恩告訴他,「看來就算是使者大人,也是會疲憊的。更何況那個樞機主教還在古堡天台上。」

尤利爾把一切情緒和感慨壓抑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耳邊的奏鳴還在響,一下把他拽回四個人穿越沉眠之谷的時刻。千年前洞民輝煌壯麗的歷史正在詩歌中復蘇。學徒嘆了口氣,「奧卡姆先生,你可以停下了。」他已經找到了石橋上的狼人,于是站起來向他們走過去。

牙醫一句話教他停步。「我沒在吹它,大人,我根本不會吹風笛。」滿臉錯愕的霍普奧卡姆高高舉起銀色的指骨,「它一直在自己響。」

「」尤利爾像是中了喬伊的魔法一樣定在了原地。

溫柔而蒼涼的樂章還在流淌

石橋上,約克拉住梅米的手輕輕地松開來。他目瞪口呆地凝視著不遠處圓月般的湖畔,晶瑩的水流破開尚未融化的浮冰,神秘的光輝照亮了夜空之下。

「火種的誕生。」橙臉人低語,他連連眨眼,似乎在懷疑自己的視力出了問題。「妖精的繁衍應該在魔力充足的季節,這怎麼難道是奧蘿拉」

「那是什麼」梅米更是始料未及。

冰地伯爵回答了他。「新的妖精的降生。水妖精是元素生命,只生活在純淨的活水環境。每一處水源的妖精族人數目是固定的,只有一個水妖精死去,新的族人才會誕生。」這位貴族小姐雖然不是神秘者,但對于一些知識類的神秘了解還算可以。「瀕死的妖精會成為種子,新的後輩就從她們的身體上誕生。妖精依靠這種方式不斷傳承,但新生兒不會受到前輩的任何影響,她們是全新的個體。」

「說得沒錯。」約克臉上的神情很難用詞匯形容,「不僅僅是水妖精。據我所知,絕大多數元素生命都是這樣。妖精整個族群都是女性,但西塔們不同,我就誕生于我父親最後的光輝。」

「這、這太驚人了。」梅米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們殺了她,于是現在出現新的水妖精來補足數目」

「你說得不準確。妖精是可以選擇不留下孕育後代的種子的,不管怎麼說,她擁有完整離開世界的權力。」約克靠在欄桿上,「奧蘿拉女士算得上一位合格的族長。」

「我可不認為她有什麼值得悼念的。」小灰狼當然不認同對方為他們套上枷鎖的行為,老實說,惹出這一系列後續的正是她舉行的月之祭禮。就連尤利爾和冒險者們受的傷都能算在妖精女士的頭上。

「重點不在這里。」丹爾菲恩忍不住插嘴,「沒人覺得妖精的誕生與風笛聲有什麼關系嗎」她停頓片刻,還想說點符合身份的話來加固自己的威嚴,就听到一片洶涌的浪濤拍打聲。伯爵下意識後退半步,抓住了學徒的手臂。

嘹亮高昂的奏鳴終于達到了整個曲子的頂峰,悠長的回音在夜空下盤旋直上,響徹這所聖白之城

「腳下」梅米尖叫。

在石橋之下,一道晶瑩澄澈的水柱漫出黑月湖的圓形輪廓,勢如泄洪般沖入干涸已久的河床,卷起雪白冰涼的層層泡沫。眨眼間,形如裂谷的水道滿溢成碧波瑩瑩的河面,遠去的波峰浪頭已經化為視野中一道模糊的白線。

而在夏盡冬至的清爽霧靄中,一條輕盈嬌小的金色小舟鼓滿白帆,朝著石橋輕盈地滑行而來。

「那是什麼」尤利爾瞪大了眼楮。

「看體積是貨船。」約克比他看得更遠,更清楚。「那種小型的遠行船只。船頭有座女神像啊」光元素突然叫起來,「是奧蘿拉女士的雕像這是阿蘭沃的精靈船」

尤利爾忽然想起在篝火鎮的綠茵河上听到的歌謠,以及康里爵士口中的傳說。綠薔薇城毀于黑月河潮汐,那是阿蘭沃與薩拉人結盟的地點。于是作為禮品的一整船財寶也一同沉入水底,成了妖精的東西。

黑月河上的行舟,潮汐中前行的寶船。那這只迎面駛來的精靈船會不會是當年阿蘭沃送給薩拉人的那只

石橋下傳來一個細小的聲音「你可以坐著它離開。」

狼人低下頭,看到蕩漾的水波中冒出一個長著狼耳朵的透明生物,她正對自己柔聲細語。梅米忍不住朝後跳了一步。「妖精」

「是那個新生的水妖精,梅米。」約克說,「她變成了你的樣子。這說明她沒有惡意。」

「她的確和奧蘿拉不同。」尤利爾也同意。他听見水妖精剛剛說的話,「也許你能沿著黑月河離開卡瑪瑞婭。」

「我會幫你們的。」小妖精說,「我叫伊娃。」她怯生生地打量著他們。「我媽媽傷害了你們,對不起,她只是想要族群得到自由。請你們原諒她好嗎我會幫你們把船推到外面去的。」

「你召喚出了阿蘭沃的精靈船」梅米問。

伊娃搖搖頭,「我做不到,是你們得到了薩拉人的認可。你們身上有他們的祝福。」

這太奇怪了。「可我們根本沒見過什麼薩拉人。」尤利爾忍不住說,「那是一千年前的人,就連阿蘭沃都消失了,我們怎麼可能得到薩拉人的祝福呢」

伊娃眨著眼楮不說話,似乎被他嚇到了。

薩拉人就是洞民,蠢貨索倫告訴他真相。

「啊」別說學徒了,就連約克和帕因特,還有丹爾菲恩都下意識張大了嘴巴。尤利爾感到自己如在夢中,「這怎麼可能」莫非精靈與人類對他們的稱呼不同

怎麼不可能指環說,薩拉是他們的名字,洞民是他們的種族。這可是兩國外交問題,阿蘭沃與薩拉人。你倒好,覺得干脆給自己起名叫人類就行了

尤利爾無言以對。

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洞民骨笛會引起這樣的異象了。尤利爾當然擁有洞民的祝福,因為他們開解了沉眠之谷中鋼岩衛士與洞民的執念,從而得到了對方的感激。

「蓋亞保佑。」他喃喃自語,「善行會帶來好運。我原以為那只是安慰。」

「小概率事件,但我們本就不是為了他們的感謝才這麼做的。」約克心滿意足地說。「還等什麼」他開始驅趕小灰狼。梅米跳上甲板,扭頭趴在船舷上,渾身的漆黑魔力立刻不再飄散。

尤利爾微微側過身,牙醫將嗚嗚作響的風笛遞給他。這位奧卡姆先生的表情好像見到了什麼明星似的,一張狼狽的臉上露出點滑稽的崇拜。學徒趕緊轉身將風笛交給梅米。

「你們不走嗎」小灰狼問。「你受傷了,沒法再戰斗。」

「我們得等人。」喬伊還在阻止月之祭禮,佣兵們也在阻攔聖騎士。「下船以後朝北走。你是神秘生物,通過四葉森林沒問題。」他囑咐到。

「四葉領現在有的是工作崗位。」伯爵大人不知道處于什麼心態,在後面補了一句。

「我什麼都沒做。」梅米低下頭,「我什麼忙都沒幫上,我們才認識幾天」

「我想這不是我們不幫你的理由,而且你並非什麼都沒做。你帶我們走出隧道,還警示我們城市中有危險。」尤利爾指出,「說真的,梅米,是你最開始選擇了幫助我們,我們才會盡力幫你月兌離危險。」

約克摘下頭盔。「這是公平。」

梅米再抬頭時,眼淚把他臉上的毛都打濕了。「我會把你們的寶藏還給你們。」這頭小狼說,「總有那一天的,你們給我等著吧。」

伊娃掀起水浪,小船漸漸消失在迷霧里,直至波濤聲也止息了。

半小時後,冰地領的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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