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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誰的鹿鳴宴

林然將筆放下,輕睥正在愣神的江月白一眼。

不說這首詩確實是好,放在《談古論今》上面都算是大材小用,單是他如今的地位,哪怕寫著一首打油詩,旁邊人亦會賣他幾分面子。

當初在院試前的那一棍,看似影響不大,但其實影響太大了。

不說江月白明年很難拿得到狀元,哪怕讓江月白拿到狀元,林然亦相信這人無法威脅到自己。憑著他的能力,他跟江月白只會越拉越大,最終會成為江月白只可仰望的一座高山。

只是這人到現在似乎都沒有意識到,他跟自己的地位已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這一次竟然還傻傻地跳出來當小丑,拿著一首不錯的詩就以為得到吹捧。

不得不說,江月白這種人活得太順利了。

出身于富商之家,本身又極有文學天賦,又得到談愷的青睞,難免被周圍人高高地捧著。只是這種人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以為地球得圍著他轉。

「新竹高于舊竹枝,全憑老干為扶持。下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龍孫繞鳳池。」

這首詩驚動了劉布政使,卻見他如同喝酒般,捧起那副畫作,雙眼大放亮光地吟著上面新題的詩句。

江月白看到這一幕,心里當真是如同吃了黃蓮般。

他本想用詩用跟這個書呆子進行較量,但他的詩被狠狠地踐踏、無人問津,而這書呆子的詩卻受到劉布政使的追捧。

吳桂芳看到這一幕,心里卻如同吃蜜一般。

對于林然所題的詩,他是極為滿足的。有了林然文魁的名頭,又有了如此好詩,他相信自己的畫作必將流芳百世。

「這詩好,字好,畫好,確實是難得佳作,老夫卻之不恭了!」劉布政使突然利索地卷起畫作,眼楮洋溢著興奮之色。

什麼?

吳桂芳的眼楮一瞪,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畫作已經被劉布政使牢牢地握在手里,當即失聲慘叫道︰「蕃台大人,不可!」

「有何不可?老夫前年六十大壽,你居然人不來禮不到,這畫作就當作是補償了!」劉布政使臉上浮起怒意,然後就跟蕭國慶道別,拿著畫作飄然離去。

旁邊的官員听到這席話,倒沒有覺得劉布政使不講理,而是紛紛望向了吳桂芳,眼楮沒有半點同情。覺得這人亦太不懂事了一些,上官過壽竟然如此無禮。

吳桂芳望著遠去的劉布政使,眼楮泛起淚光,喃喃自語地道︰「前年我還在揚州,跟你都素未謀面,怎麼給你賀壽了?」

雖然劉布政使只比他高一級,但官高一級壓死人,而劉布政使偏偏又是這種老流氓的性子,這畫作恐怕是討要不回來了。

哎!

吳桂芳深嘆一口氣,去年遇上了尹台,那是一個真君子,送了便就送了。但今年卻讓他極是不甘,自己的驚世之作竟然被這老流氓搶了去。

在大家為著詩文迷醉的時候,有人卻吃得不亦樂乎。

虎妞拿著一塊鹿排在啃吃,吃得滿嘴油膩。跟著上京時的匆忙不同,這次回來很是愜意,特別回到這熟悉的廣州城,讓她的心情格外愉快。

這滿桌的佳肴很合她的胃口,特別這鹿只取腿肉和鹿排等精華部分,用的不知是什麼蘸汁,讓她忍不住還舌忝了舌忝指頭。

看著哥哥走回來,虎妞指著剩下的兩塊鹿排脆聲道︰「哥,這個很好吃,我特意留給你了!」

「你吃吧!」林然卻是苦澀一笑,因為已經有幾個舉人朝著他這張桌子走來,根本沒有時間讓他享用這里的美食。

領頭的是雷州府的吳富貴,跟著林然算是舊識。當日中得了副榜之末,那時還被戴水生嘲笑,結果今年果真讓他中了舉,是一個有大氣動之人。

「大金兄,恭喜今科高中!」林然有意成為廣東鄉黨的未來領軍人,所以得學著徐階那一套八面玲瓏的處世方式。

「府尊大人,跟您相比,我慚愧啊!」吳富貴面對著林然,確實沒有一點驕傲的資本。

「我不過是比你早一年取得舉人功名而已,不過你這稱呼……是不是不認我這個師兄了?」林然喬裝發怒地道。

「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吳富貴雖然是道歉,但心里如同吃蜜般,同時睥向幾個同伴,心知有著這個關系足夠他成為圈子的領頭人了。

寒暄過後,林然便問起了赴考事宜。

「我先回家拜祭行祖再啟程,劉兄他們二人是瓊州府人士,打算直接上京赴考了!」吳富貴說出他的打算,同樣指了指那二個同伴道。

「雖然上京路途遙遠,但其實還是有時間返鄉的!」林然以著過來的身份跟著他們說道。

「府台大人怕是有所不知,近期咱粵西的海盜猖獗,我等實在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舉人拱手道。

林然這才反應過來,敢情不是因為時間的問題,而是擔憂著安全。

瓊州府跟雷州府只隔著一條海峽,但這條海峽中卻時有海盜出沒,江榮華的老爹就是渡海出了事故,至今生死未卜。

隨著徐海被滅,汪直向朝廷投降,江浙的倭寇實力有所削弱,很多海盜選擇向南遷移,有部分海盜流向了粵西、東京灣等地。

正是如此,那條海峽變得不安全,亦讓這兩位新科舉人取消了返鄉的計劃。

有著吳富貴帶頭,而林然表現謙和,很多舉人亦紛紛前來攀關系。

「楊富田是我的表哥!」

「張一山是我的師弟!」

「寧江是我的族弟!」

……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明明就是二個完全陌生的人,但卻總能夠聯系上。這七十五名舉人,竟然有大半人跟林然有「關系」。

林然自然是熱情相認,他今年來這里就是要拉攏人心的,特別他想要將雷州府經營好,沒準還得借助這些人的力量。

只是這邊相談甚歡,但坐在舉人前排的江月白就極為惱火,一個人默默地喝著悶酒,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眼楮變得通紅。

這鹿鳴宴原是他這個解元郎最風光的時刻,但偏偏京城殺回一個程咬金,一舉搶了他的風頭。他真的好想問一問,這究竟是誰的鹿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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