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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一更,晚9點二更

宋爸爸剛鎖上辦公室的門, 就听到屋里固話鈴聲大作。

抬腕看看手表,下午四點半了,今兒報社開聯歡會, 這個點兒同事領導的都提前過去了, 他算走得晚的。

看看幾個在走廊吵吵鬧鬧的崽崽,想著算了吧, 要是著急的工作會打到他「大哥大」上, 幾個小孩自己在外面他也不放心, 就沒再進屋接電話。

升職為主編,報社給他配了一台最新的三星「大哥大」, 比前幾年的磚塊「大哥大」小了不少。

隨即追著孩子們的腳步趕過去,宋建國還不忘叮囑他們慢點跑,小心樓梯。

殊不知就這麼陰差陽錯的, 錯過了班主任馮老師的電話通知。

而這天下午也是湊巧了, 喬琴學校有信息培訓,她也不在辦公室,同樣沒收到馮老師的電話通知。

師範附小教師辦公室里, 馮老師搖搖頭,放下電話。

想著高大媽也是居委會主任,既然她說了只是表揚一下楚盡, 應該不會有其他的事兒。

而且報社的聯歡會,宋喬曦的爸爸作為主編肯定也會參加,估計幾個小孩見了大人, 肯定告訴宋主編了。

馮老師放下心里的顧慮, 開始批改作業——

報社每年年前,都會組織一次聯歡會,全體職工都參與進來, 地點就在大院兒和大院兒宿舍中間的大禮堂。

禮堂建的有些年頭,大門口是三扇很重的推拉門。

因為是冬天,推拉門里面又釘上了厚重的防風簾,小孩兒沒啥力氣,不容易推開。

宋建國替幾個孩子撐好門簾,指揮他們快進去。

「小五人幫」像五條滑溜溜的小魚,排著隊「滋溜」一下鑽進去。

宋喬曦一身輕松,沒有沉重的書包壓在肩膀上,活動起來格外靈活。

一進門,抬頭就發出一聲驚嘆,「哇!」

外面天都快要黑了,而整個大禮堂燈火通明,禮堂上方掛滿了紅色的大燈籠,還有各種彩色拉花。

禮堂每一排長椅前方,都擺了一只長條小桌,上面放著各種瓜果零食。

金燦燦的金幣巧克力,足球形狀的巧克力,酒心巧克力,各種口味的葵花籽,西瓜籽,花生,高粱飴,大蝦酥,果丹皮

還有印著「福」字兒的大紅隻果,橘子,香蕉

糯團子都看花眼了,好多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看啥都想嘗嘗。

「曦曦,快看舞台上,好大好大的一只大白兔哇!」

王君洋的喊聲打斷了她小饞貓的思路,順著聲音往台上一看。

真的有一只好大的白兔在台上!

看起來那只兔子比爸爸還要高,爸爸一米七八,那只兔子看起來起碼要兩米。

「明年是兔年哇!」

丁一推推眼鏡,笑著說。

唉?

糯團子定楮一看,這只兔子,和自己夢里的白兔俠長得好像哇?

前年元宵節的時候,她把那盞小白兔燈籠留在楚盡窗台上,在夢里小白兔化身成了大大的兔子俠,替楚盡守住了鍋爐房的門,把讓他做噩夢的妖魔鬼怪都擋在了門口。

夢里的那只大兔子,和台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剛想回頭找楚盡在哪兒,還沒轉過身兒,就听到耳邊有人輕聲說︰「台上這只兔子,看著眼熟?」

「你也這麼覺得嗎?」

宋喬曦听到是楚盡的聲音,很有安全感的往後一靠。

後腦勺依在他胸口,倒著看他的臉,吐吐舌頭,「我也覺得眼熟,好像在」

「我好想在夢里見過。」楚盡說。

听楚盡和自己默契的說了一樣的話,她一激動,差點扭了脖子。

「小心。」楚盡扶了她一下。

小糯團轉過身兒仰起小臉,望著楚盡似有繁星閃耀的眼楮,雙手合十在胸前小聲說,「我也是,我們不會做了一個夢吧?」

「曦曦,盡盡,洋洋快過來!」爸爸中氣十足的喊他們幾個,做了個「來」的手勢,「一一淼淼,快點,坐這邊!」

「爸爸,我們想坐第一排哇!」

宋喬曦隔空指指王君洋所在的位置,對爸爸大喊。

「你們先過來!」

宋建國喊得嗓子都快劈了,一手扶額,一手招呼他們坐到五六排左右的角落里。

第一排是領導們的位置,幾個小崽子想啥好事兒呢?

還想坐第一排,咋不直接坐台子上,咋不想上天呢!

周圍的叔叔阿姨基本都落座了,磕著瓜子兒,剝著花生,喝著熱茶,看戲一樣瞅著宋建國滿場子的抓那五個四處亂竄的小崽子。

等把幾個崽崽安置好,看著他們「小五人幫」和沒事人似的晃悠著小腿兒,笑嘻嘻地吃點心,喝果汁。

宋建國滿頭大汗的發誓,明年聯歡會,不,以後所有的聯歡會,打死也不帶孩子來了。

沒了喬琴,他自己完全搞不定這幾個小祖宗。

「好了,馬上聯歡會開始了,宋叔叔要去前面和幾個伯伯一起坐,你們好好看節目,結束了誰都不許亂跑,等我和王叔叔來接你們。」

反復叮囑了好幾遍,宋建國才一步三回頭往前排走。

搖搖頭,又不放心的折返回來一次,拍拍王君洋四處亂看,很不安分的小腦瓜,「洋洋啊,你爸一會兒要上台唱歌,老老實實等著看你爸表演節目,還有盡盡,替叔叔管著他們幾個點兒,曦曦和一一、淼淼都要听話。」

確保孩子們都點頭,回答自己听懂了,宋建國這才回到距離舞台的第二排落座。

宋喬曦嘴里塞著一顆大蝦酥,「嘎 嘎 」嚼著,抬眼看看坐在前排,自己親爸的後腦勺。

爸爸和幾個眼熟的伯伯坐在一起,除了自己爸爸有著濃密卷曲的秀發,其他幾個伯伯都有點禿。

不過王君洋說,禿頭才看起來都更有報社領導的樣子?

嘆口氣。

唉,感慨著果然長大後不能像老爸一樣從事文字工作,爸爸這是還沒到年紀,等他到了伯伯們的年紀估計也要熬禿頭了。

文字工作者就是禿頭的命啊

喔,對了,以後也不能讓楚盡從事文字工作!

他長得這麼好看,禿了可還行?

此刻的楚盡倒沒工夫關心將來自己禿不禿,他拉開書包拉鏈,從夾層掏出下午居委會高大媽給他的牛皮紙信封。

眉頭微微蹙起,把牛皮紙信封攥在手里。

大禮堂觀眾席的燈忽然間暗下來,伴隨著火風和湯燦演唱的《開門紅》,聯歡會正式開場。

舞台涌上來一群後勤的阿姨們,穿著大紅色的傳統服裝拿著紅手絹兒在台上歡快地扭秧歌。

「咚地啷個天吶,咚地啷個地,咚地啷個南北西東,咚地啷個你呀,咚地啷個我,咚地啷個今天是開門紅」

除了楚盡,剩下的幾個崽崽的目光都被台上熱鬧的歌舞吸引住了。

牛皮紙信封里,裝的是一封寫好的感謝信。

楚盡從老師辦公室回教室的路上,偷偷拆開看過了,居委會高大媽讓他千萬別把信弄丟了,聯歡會上台的時候要當眾朗讀。

信里寫了一些大面兒上感謝的話,剩下的,就是一長串兒的感謝名單,從居委會的工作人員到報社中高層領導,一個都不落。

高大媽可勁兒的囑咐他,千萬別落下了人名。

他抬眸,往身旁看了一眼。

宋喬曦坐在左側,和只小松鼠似在剝瓜子,女乃油味兒的葵花籽她特別喜歡,每次都吃得可開心了。

丁淼在剝花生,時不時還塞一個花生仁到糯團子嘴里。

小男孩大部分都對這種零嘴兒提不起興致,覺得麻煩,剝半天都吃不到什麼東西。

看王君洋和丁一,倆男孩就一人抱著一只大隻果,啃得一包勁兒。

幾個孩子的眼楮都盯著台上的演出,台上這會兒是兩個叔叔在打竹板說快書,嗓門洪亮,節奏強,逗得他們咯咯直笑。

現場一片歡樂祥和,楚盡努力想融入,卻因為那一封感謝信,心里有點糾結。

感謝信上那一長串人名,許多人是楚盡不認識的,甚至听都沒听說過。

他認識的、見過的、幫助過自己的報社領導伯伯和居委會阿姨,怎麼感謝都無可厚非。

可讓九歲的孩子不能理解的是,不認識的人,為什麼要感謝?

明明宋叔叔、喬阿姨,和大院兒的街坊鄰居才是日常照顧他的人,為什麼這些人的名字不在名單上?

如果要感謝,更應該感謝他們才對

「楚盡,你看,是王叔叔!」宋喬曦小肉手拉拉他的衣袖,指指舞台上穿著紅色禮服報幕的漂亮姐姐,「那個姐姐說,下一個節目是王叔叔演唱的《都是月亮惹的禍》。」

王君洋「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台上穿著風衣的高大男人驕傲的說︰「那是我爸爸!台上的是我爸爸!我爸爸唱的是張宇的歌,我爸爸唱歌可好听了!」

「快坐下王君洋,你擋著後面的叔叔阿姨了。」

丁一拽他一把,丁淼也捂著嘴笑。

「王副主編這好大兒也太逗了,沒擋著我們小伙子,要不你上去和你爸一起唱?」

「對啊,洋洋唱歌不錯吧?來一個,來一個!」

「王君洋也來一個!」

一旁的叔叔阿姨故意逗他,讓臉皮一向厚的王君洋都有點害羞,埋頭坐下繼續啃隻果。

被嘈雜的笑鬧聲打斷思路,楚盡調整了一下情緒。

抬頭對上宋喬曦關切的目光,趕忙對小糯團微微笑了一下。

宋喬曦的注意力本集中在舞台上,卻在轉頭的那一瞬,發現楚盡眼里閃過一絲憂慮。

停下嗑瓜子兒的嘴,在昏暗的觀眾席望著楚盡的側臉。

他臉色很快恢復平靜,淡淡的笑容一閃而過,禁不住讓她懷疑是不是剛才自己看錯了?

不會的,自己看楚盡的神色,從沒看走眼過。

會不會一會要上台領獎心情太緊張,或者是因為會場里人太多,空氣不好,還是因為肚肚餓了?

應該是餓了吧,也沒見他吃點心呢?

「都是你的錯,輕易愛上我,讓我不知不覺滿足被愛的虛榮」

王叔叔模仿張宇一絕,嗓音和姿勢都很像,一開口就贏得了全場雷鳴般的掌聲。

小糯團听著王叔叔的歌,搖頭晃腦輕聲跟著和,用小手一點點剝女乃油瓜子的外殼。

別說,這雙小肉手啊,寫字兒和狗爬似的,彈鋼琴用不上勁兒,就是一和吃粘上邊兒,小手就變得自帶天賦。

瓜子皮剝得賊快,一首歌的功夫,就剝出了一小捧瓜子仁。

女乃油瓜子特別香,甜甜的帶著濃郁的女乃香。

也不是完全甜的,還有點微微的咸味兒,一顆接著一顆讓人吃起來就停不下來。

宋喬曦知道,楚盡嫌麻煩不愛吃堅果,但要是媽媽買回來去殼的榛子、核桃啥的,也見他吃過一點。

爸爸媽媽說,堅果很有營養,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以多吃一點,能長得更高。

想到這里,小糯團把面前的瓜子仁兒捧在手心兒,用胳膊肘輕輕搗了楚盡一下,「喂,手手拿過來。」

楚盡裝作在看節目的樣子,還在想感謝信的事,听宋喬曦叫他,下意識在黑暗中把手伸到她面前。

男孩縴長的手被一只軟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他手被她抓著反過來,手背朝下,接著手心一陣微微的癢,像是落了一些很輕的細碎玩意兒。

拿回來一看,原來是一小捧還帶著體溫的瓜子仁兒。

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湊過來,在楚盡耳邊輕聲說,「你先吃一點,墊墊肚肚,好吃我再給你剝,我看居委會高大媽往後台走了,估計很快就到你了,別緊張,就是上台領獎嘛,我們都是來給你鼓勁兒的。」

小糯團渾身散發著女乃香味兒,在他耳畔的聲音又甜又軟,呼出的氣兒也帶著甜味兒。

說完話,她俏皮地把兩條長辮子往肩膀後面一甩,低下頭繼續專心剝瓜子殼。

楚盡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宋喬曦還挺有原則?

剝一顆先存到手心里,再一顆塞到自己嘴巴里,再剝一顆放到手心里,再一顆塞嘴里,等手里攢了五六七八顆了,再塞一顆瓜子仁兒到丁淼嘴里。

他看看手中的瓜子仁,顆顆飽滿,粒粒分明。

楚盡呼吸和心跳,莫名開始加快

小糯團探著身子靠近丁淼 ,離自己有點距離,可他卻像是在空氣中又聞到了她身上女乃女乃香香的味道。

拿起一顆瓜子仁放到唇邊,輕輕一抿,甜絲絲的味道,嘴角情不自禁的翹起。

心里的那一絲焦慮,似乎也得到了緩解。

就是上台領個獎狀,念個感謝信唄,有什麼可怕的呢?

自己本來就一無所有,現在住的鍋爐房,是報社集體的財產,吃穿用度都是宋叔叔和喬阿姨在操心,大院兒里好心的叔叔阿姨們,也無時不刻關心著自己。

居委會高主任的意思,無非是讓他上台做個樣子,給新上任的領導個面子,讓他們知道居委會的工作做得很好,而這個「業績」都是在領導的光輝指導下完成的。

也沒關系,居委會高大媽給的名單上既然沒有大院兒鄰居的名字,他一樣有辦法感謝他們。

「小楚盡,要準備上台了,快過來。」

黑暗中有個人影,貓著腰走到幾個小孩坐的桌子旁。

「孫叔叔?」

宋喬曦听到動靜,發現是她認識的叔叔,听爸爸說孫叔叔現在是報社新上任一把手姜社長的秘書。

「孫叔叔好。」

楚盡禮貌地問好,手里緊緊攥住那一小把瓜子仁兒。

孫叔叔給孩子們擺擺手,壓低聲音,「好好好,喲,這不是宋主編家的千金嗎,曦曦慢慢吃啊。來,楚盡,這個節目結束就到你了,跟叔叔一起去後台,演講稿拿好了嗎?」

宋喬曦看著楚盡頓了頓,他找了一張干淨的紙巾,把手里的瓜子仁兒放上去,湊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沒吃完,等會兒回來再吃。」

楚盡拿了一張紙巾擦擦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封牛皮紙信封對孫叔叔點點頭,「拿好了。」

他隨著孫叔叔在黑暗中往舞台後方走去。

宋喬曦把手中剩下的瓜子仁兒也放到那張紙巾上,興奮地和伙伴們說︰「下一個節目就是楚盡了,咱們要給楚盡加油打氣哇!」

「這麼快?」王君洋把隻果核放到桌上,慌亂找紙巾擦手,「快給我找張紙巾,我擦擦手,手上好粘,別一會兒鼓掌聲音不夠響亮!」

丁淼遞給他一張紙巾,「這時候該發揮你大嗓門的強項了。」

「可不是嗎,丁一咱們倆一起喊,楚盡加油,楚盡是最棒的!」

接過紙巾擦擦手,又擦擦嘴,王君洋戳戳丁一。

丁一手里揮舞著香蕉,點點頭,「那必須的,楚盡是我們‘小五人幫’的驕傲,是‘大哥’級別的人物,有他在,曦曦都不像老大了。」

小糯團聳聳肩,她無所謂當啥「老大」,有人替自己當「大哥」更好,一雙眼楮緊緊盯著楚盡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他才把目光重新落到舞台上。

歌舞表演結束,漂亮的主持人姐姐上場,抑揚頓挫地把下一環節交代清楚。

主持人姐姐話音未落,只听見台下北區,五六排的位置傳來幾個孩子激動地喝彩聲和掌聲。

「楚盡楚盡你真棒!楚盡楚盡第一名!」

「‘小五人幫’是楚盡的驕傲!不是楚盡是‘小五人幫’的驕傲!」

王君洋和丁一站在椅子上,一聲接著一聲,邊鼓掌邊喊。

得了,他們「小五人幫」以這樣一個形式,在全報社體系出名了!

坐在周圍的叔叔阿姨笑成一團,這倆小崽也太逗了,也紛紛鼓掌起哄。

宋喬曦和丁淼,倆小姑娘不知道為啥,可能是被王君洋和丁一設計的口號搞得有點「羞恥」,倆人只顧著悶頭鼓掌,沒敢抬眼看人。

小巴掌都拍紅了,就等著楚盡出場了。

而坐在第二排的宋建國听主持人說完後,皺著眉頭轉身問坐在後排的老王,「咋沒人和我說起過這事兒,王哥你知道不,啥時候給楚盡弄個貧困生表彰大會的環節?」

「也沒人和我說啊,我就一臨時被抓來唱歌的,唉,那不是居委會高大媽嗎?還有孫秘書,手里還拿著紅包呢,」王君洋爸爸也一臉懵,拍拍宋建國肩膀,示意他看台上,「小楚盡也上去了,是不是因為咱家楚盡學習成績好,報社發點獎學金?往年老社長在的時候,不也這樣嗎?」

「那能一樣嗎,老社長啥時候大張旗鼓的這麼搞,哪次不是悄默聲的過去,帶著幾個楚盡媽媽之前的同事,去鍋爐房看看孩子留下東西就走了,連通告都不讓發」宋建國有點生氣,說話語氣明顯帶著情緒,「這弄的什麼一套啊,怎麼沒人和我商量一下。」

他轉過身,看著台上楚盡表情嚴肅的站在孫秘書和高大媽中間,男孩手里拿著一張紙,緊緊抿著嘴唇。

直覺讓宋建國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一下子變得坐立不安。

果然,接下來孫秘書的講話,就印證了他的猜測。

「今天是1999年1月18號,三年前的正月十五,本是個闔家團圓的日子。可就在那一天,因為一場意外車禍,我們報社失去了一位優秀的民生記者孫秋雨,就是我身邊站著的楚盡小朋友的母親」

孫秘書當著一禮堂報社職工的面兒,把楚盡幾歲喪父母,幾歲被叔叔拋棄,又怎麼被舅舅虐待、棄養的詳細過程全部公開。

說完孩子的悲慘經歷,又開始講述楚盡住進鍋爐房的過程,和這幾年孩子在學業上取得的成就。

「我們報社領導和居委會基層干部,在姜社長的帶領下一直十分關心楚盡小朋友的生活和學習,十分重視給楚盡小朋友創造良好的學習和生活條件,為了鼓勵他好好學習,每年都會為他提供1000元人民幣的獎學金,還有各種學習、生活用品,也和師範附小協商,為他免去了學雜費」

孫秘書最後的一段講話,主要內容是對領導們的「歌功頌德」,一條條列舉領導為楚盡爭取的福利。

「楚盡小朋友私下和我們交流過,他對領導們的關心關懷心存感激,反應非常熱烈,希望每年都能在報社的聯歡會上親自感謝領導們。

我們希望楚盡有一顆感恩的心,要懂得回報對他提供過幫助的人,努力自強,在學業上更進一層樓。

下面有請楚盡小朋友,為各位領導朗讀感謝信,大家鼓掌歡迎!」

在九零年代,這種「表彰大會」的風氣盛行,絕大部分報社職工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觀眾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坐在第一排的幾個「禿禿」領導們,也紛紛鼓掌、微笑、點頭。

或許,整個觀眾席上,沒鼓掌的只有宋建國一個人。

他雙手抱臂,皺著眉頭看看台上的楚盡,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小男孩雖然站得筆挺,卻臉色蒼白,頭微微垂著,沒什麼血色的嘴唇似乎被他咬得更緊了。

宋建國又扭頭看看閨女他們坐的方向,糯團子機械地拍了兩下巴掌,歪著腦袋若有所思。

曦曦平時總是笑著的一張小臉,這回嘟著嘴,直勾勾地望著台上的男孩。

氣得他差點把手邊的茶杯摔了。

這事兒,為什麼沒人提前通知他啊!

弄的什麼狗屁「表彰大會」?

他和喬琴花了這麼長時間小心翼翼保護著孩子的自尊,生怕有人傷害到楚盡。

這下倒好,直接把新傷舊痛一股腦懟上去,把人家爸媽去世,和那些混蛋親戚干的喪盡天良的事兒當眾說一遍,這不相當于把楚盡愈合好的傷口扒開,再撒把鹽嗎?

真他娘的要命。

宋建國想,回去一定問清楚,是誰帶頭想的這個傻缺流程,這幫人,滿腦子就是怎麼給新上任的社長拍馬屁了!

楚盡走到話筒前,展開信紙,孫秘書幫他把話筒調低一點。

感謝信不長,都是些「假大空」的套話。

小男孩聲音低沉,身姿筆挺站在台上,語氣平淡,不卑不亢讀完。

在場人的目光都被楚盡吸引,這個小男孩長得太好了,小小年紀就能用「俊美」一詞來形容他的五官,像是天生會發光一樣。

安安靜靜站在台上,就算衣著普通,身上的氣質和所有大院兒孩子能明顯區分開來,輕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在念到要感謝的人時,楚盡卻把手里的信紙放下了。

宋喬曦心里一直在琢磨剛才孫秘書說的那些「官話」,雖然吧,很多話都是夸楚盡的,但自己怎麼听,怎麼覺得有點別扭?

只是,小糯團想不明白別扭的點在哪里

剛反應過來時,楚盡已經開始演講了。

等她注意力回到楚盡身上,卻看到舞台上那個光彩奪目的男孩放下手中信紙,清晰地說出一個,兩個,三個

一連串熟悉的名字。

小小的胸腔,涌起陣陣暖意。

作者有話要說︰  曦曦崽︰搞文字工作,會禿頭的

作者君︰受到億點點暴擊 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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