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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江湖事江湖了

緩了過來的沉法興和他的妻子站在臥室之中,沉興法睡前必喝的女乃酪,此刻卻落在了一個濃眉大眼的漂亮小姑娘手中。這姑娘便是楊集家里的鮮于芳,她父親是鮮卑人、她母親是漢人,所以她和情況一樣的慕容弦月一樣,長著既不像漢人、也不像異族人的模樣。

鮮于芳正好有點餓了,她把上好的女乃酪一口氣喝干, 打了一個嗝,向沉法興向說道︰「沉盟主,我知道你吳州沉氏子弟,也知道你是一個讀書人。漕幫的打打殺殺都跟你沒有關系。可是你腦子比其他人靈活,所以你負責和江南盟的漕口聯絡。」

霸上各個漕幫之中,除了正副幫主、盟主、會主、堂主, 執法長者、苦力般的漕丁之外,還有另外兩個職業, 那就漕拳和漕口;漕拳就是各個幫會內部的打手、漕丁, 而漕口,則是各個幫派在官方經營出來的人脈。

負責這兩大塊板的人,要麼是幫派幫主本人,要麼是他的親信。小幫派的幫主既是爹又當娘,百事兼任;至于江南盟這種龐然大然,肯定是要分工明確的,盟主張仲堅主要負責和權貴打交道,然後再帶著殺手幫權貴刺殺政敵,以期建立更廣闊的合作空間,盟內之事,自然只能下放給幾名副盟主了,但是他們又怕副盟主造反,于是便在內部搞起了平衡之道。

比如說晁田,他之前主要負責的便是江南盟的漕拳這一塊, 而主要和官方打交道的沉法興,便是和漕口打交道。大家各司其職, 又相互制約,故而張仲堅放心去經營人脈關系。

「沉盟主,打打殺殺的事情,跟你沒有關系。但是你在官場上的關系,卻是你最大的依仗。只要你經營好這份本錢,你就算沒有江南盟,也會有人重金聘請你去當老二,如果你的野心再大一點,甚至可以利用手中的人脈,建立自己的漕幫。所以你根本沒有必要跟張仲堅這個通緝犯混。」

沉法興忍著隱隱作痛的難言之痛,向鮮于芳問道︰「不知娘子的意思是……?」

鮮于芳將碗放到桌子之上,說道︰「你跟張仲堅、晃田不同,他們是靠水吃飯的商人、江洋大盜,而你吳州沉氏的子弟,如果你有朝一日有幸做官,或許外放他鄉,江南盟的副盟主你肯定是做不成了。往功利的角度上說,你一旦失去了這些漕口,你就是一無是處、毫無用處的廢物,副盟主之位照樣要交出來。」

「退一萬步來講, 我們這回不僅僅要對付張仲堅,還要把他經營出來的漕口一網打盡,如果你執迷不悟,最後受損的不僅是你這個和和美美的小家,連帶吳州沉氏也會跟著遭殃。」

鮮于芳注視著沉法興,一字一頓的說道︰「而我家主人正好是朝廷中的大人物,他要想弄死吳州沉氏,只是一句話的事兒,要想搞死江南盟這種罪行累累的幫會,就更簡單了。之所以沒有出動官方力量,是因為官府只追究罪犯,禍不及家人。可是我主希望張仲堅家族上下死絕,才會用你們的辦法來解決。」

沉法興听得心頭戰栗不休,但嘴巴里卻強硬的說道︰「你嚇我呀?若我不配合,你又如何?」

「你如果想當張仲堅的忠臣,那就沒必要談了!不過後果是吳州沉氏灰飛煙滅。而我們的手段,自然是你們推崇的江湖事、江湖了。」鮮于芳看了嬌美的沉朱氏一眼,見她只穿一件肚兜、一條褻褲,胸部因為害怕一起一伏、一鼓一鼓的,就像是在對她示威一般。

她偷偷的掃了自己平平無奇的胸部一眼,心頭火起的扭過頭來,惡狠狠的朝著沉法興說道︰「你若不答應配合,你們吳州沉氏後面再滅,你們兩口子先遭殃。你家娘子這麼美,當個青樓妓子還是可以的,而你,當這家青樓的小廝也不成問題。你家娘子有那麼多丈夫,日後倒是爽了,就不知你爽是不爽?」

「郎君……」濃朱氏害怕之下,不僅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態,而且又是一陣波濤洶涌。

「滾一邊去。」鮮于芳看都懶得再看她自認為是的‘騷貨’。

沉法興讓嬌妻躲回床上,皺眉向鮮于芳說道︰「你朝著一個小女人吼,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見鮮于芳濃密的劍眉一抬,手又拿起桌子那架小巧玲瓏的青銅弩,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你究竟想做什麼?」

鮮于芳身子微微向後,一抬腿,將一只極秀氣的小蠻靴踩到下面的凳子上,右手晃著那架寒光閃閃的小弩,懶懶散散的說道︰「你們這些年做了許多不法勾當,且不說殺人越貨這些,單是官場這一塊,你們也做了不少人。比如說幫權貴殺政敵,比如說幫某個官員殺上司、殺競爭對手……而你,既然是專管漕口這一塊,手中顯然有很多達官貴人的把柄、有很多達官貴人給你們下達的命令。這些,我要了。」

「其二、張仲堅家族的資料,我也要了。如果你不給,你先死。」

沉法興一听此話,頓時嚇得汗流浹。這女人要的東西他真有,而且還不少,可他若是交出來,必然淪為喪家之犬,遭到江南盟、權貴的聯合剿殺。

他哆嗦著說道︰「我沒有這些!」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在說謊!」鮮于芳明媚的雙眸帶著一抹澹澹的輕蔑,她站了起來,手中的小弩狠狠地頂在了沉法興的腦門之上,笑著說道︰「你不必緊張,我這把小弩看似無甚威力,實際上也確實沒有多大威力,當初為了攜帶方便,同時便于隱藏,專門請來工匠設計過,為了解決弩身太小、威力不足弊端,特別請工匠翻閱先秦資料,以青銅為弩身、蠶絲和銅絲為弦,二十步之內,可以洞穿甲葉,但是二十步以外,便威力全無了,至于箭失有沒有毒,我也不好說。為表敬意,我可容沉盟主先跑十九步,看看鮮于某人箭術如何?」

鮮于芳笑靨如花︰「沉盟主可以賭一賭,我若射中你,是你倒霉,若是我箭術不精,射不中你,我鮮于某人絕不為難你,至于外面那些人為不為難你,就跟我沒有關系了。好了,你跑吧!」

沉法興臉頰狠狠地抽搐了幾下,既然結果都一樣,我得有多賤才跑啊!

萬一挨了一毒箭,豈不是嗚呼哀哉?

真是怪哉了!

剛剛還好端端的,怎麼一句「英雄好漢」,就惹來這麼大的的反應?

「你倒是跑啊!」鮮于芳頂了他的腦門一下。

「我不跑!」沉法興身子不斷後仰,當他身子彎到一定程度時,噗通一聲,又躺下了。

「彭~」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隨即房間一暗,一名鐵塔般的女漢子身影堵在門口,遮蔽了從門外射進來光線,對著鮮于芳拱手道︰「鮮于門主,沉法興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全部藥昏了。」

「通通帶走!」鮮于芳指了指簌簌發抖、擁被而坐的沉朱氏,吩咐道︰「讓這女人自己去照顧她的子女。」

「喏!」女漢子上前,吼道︰「你自己走,還是我拎走。」

「我、我、我自己走……」沉朱氏听說兒女盡落賊手,頓時嚇得淚珠盈盈,她爬了起來,哆哆嗦嗦的穿上了衣服。

鮮于芳蹲在沉興法身邊,用小弩啪啪啪的抽著他的臉,惡狠狠的說道︰「明天我們會有人來找你,你給老子放聰明點,別耍小手段,否則先弄死你全家。」

她站直身子,吆喝道︰「走!」

沉法興微微一怔,但是他沒來得及詢問什麼,那個凶悍的小女人卻已經帶著她的手下、他的娘子離開了。

待他爬將起來,走到外面,發現整個府邸一片狼藉。

「阿郎,屬下無能,保護不了少郎君!」一名魁梧的首領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面色有些發燥。他作為沉法興的護衛首領,自為了很能打了,可是竟然被一個魁梧的女人按在地上狂揍了一頓,這讓一直以來自詡為江南盟十大高手的他丟盡了臉面。

「不是你無能,是我們江南盟惹到了惹不起的大人物。所以人家找上門來了。」沉法興想著那個凶悍的小姑娘所要之物,心中不由得為之一沉。

這些東西若是交出去,並且被這伙人掌握、或公諸于眾,大興城里的權貴圈必將一片動蕩,而他們江南盟在買凶殺人者、被殺者家人打擊之下,必將灰飛煙滅。但是他如果不交出去,他們一家必死,甚至連吳州沉氏都會受他連累。

這一刻,沉法興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與自己家人的生死安全比起來,別人死活跟他又有何干?

這時,護衛首領問道︰「阿郎,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沉法興沉吟半晌,求證道︰「這些人的身手如何?」

「非常厲害!」護衛首領答道︰「這些人能夠無聲無息潛入府中,而且招招都是打擊最致命之處,可見是專門干這種事的刺客、死士。我們與這種級別的死士比,就是一伙地痞。」

「看來真是某些權貴的人了。」沉法興長長嘆了一口氣,吩咐道︰「這關中,非我等久居之地,我們務必盡快回到南方去。」

「主母和少郎君他們怎麼辦?」護衛首領訥訥的問道。

「你把弟兄們的家卷和別苑中的財物運回老家,我留下來與他們博弈。」沉法興身邊這些人,都是他從老家召來使喚的下人,所以對他們十分放心。

「喏!」首領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就在此時,有一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家丁來報︰「阿郎,陸炎副盟主來了。」

「快請!」沉法興聞言,目光一亮,連忙說道。

很快,一名精壯的中年漢子帶著幾個手下走了進來,沉府的混亂讓他們怔了一怔。

這名中年漢子是五大副盟主之一陸炎,乃是吳州陸氏子弟、沉朱氏的姨表兄,同時也是沉法興一步步扶起來的人,當他見到有知遇之恩的沉法興時,也不好多問什麼,拱手道︰「沉先生,我等已照你吩咐,將盟里能打的漕拳都收攏好了,足有一千余人,想來對付玄武幫並非是件難事。」

「如此說來,盟中能打的人,都被你集中起來了?」沉法興問道。

陸炎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沉法興想了想,有些詫異的問道。「晁田、張照、樊虎沒有為難你?」

他們江南盟五名副盟主之中,也是派系林立、涇渭分明。其中晁田是老前輩、張照是張仲堅的族弟,兩人皆是張仲堅的人,而沉法興和陸炎則是另外走得近的一路人。

至于剩下樊虎,他原本是一個大漕幫的老大,他的幫會被張仲堅吞並以後,張仲堅為了安撫他,便給了一個副盟主之位,但由于他是關中人、後來者,所以在盟主的地位雖不至于可有可無,可是他手中的實權並不大,如今的力量還是以他原先的幫眾為主。

這是盟中的最初的三大勢力,但是隨著晁田漸漸老邁、思路與眾人不同,于是遭到到了張仲堅、沉法興、陸炎、張照、樊虎的一致排斥,後來慢慢被張仲堅疏遠,于是他從張仲堅派分出來了,頗有自成一派的架勢。

四大派各有各的勢力、各有各有的利益訴求,大家對外時,相互之間倒是沒什麼使絆子,可是一旦停擴張的步伐,內部的斗爭就開始了,這也一直是張仲堅頭疼的地方。

如果五名副盟主在沒有張仲堅親自下令的情況之下,誰要想從對方手中拿走能打的打手,幾乎難如登天,

現在一听陸炎如是說,沉法興便對于大家的配合,便感到事情相當不尋常。

「我按照先生的吩咐,先去找了晁田、樊虎,他們兩人都很配合,二話不話便把人手交給我了。」陸炎說到這里,又說道︰「後來我去找張照之時,他刻意刁難、百般不肯給人,後來是听到晁田、樊虎把人手交給了我,才答應的。不過他的人手,將會在後天才給我,一點都不干脆。」

沉法興默默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們惹了惹不起的人,他們把我的妻兒都帶走了。如果不出意料,晁田、樊虎也被這幫人找上門了。」

沉法興大致的將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向陸炎說道︰「晁田、樊虎顯然是害怕了,他們或許得到了什麼承諾,所以打算把盟中之事甩出來。否則,也不會這麼干脆。」

「而那張照,是張仲堅的族弟。」沉法興沉吟道︰「顯然也是對方必誅的人,故而對方沒有去找他。」

「當是如此!」陸炎震驚了半晌,默默的說道︰「難道對方想吞並江南盟不成?」

沉法興皺眉道︰「我認為對方志不在江南盟。」

「志不在江南盟?」陸炎意外的看向沉法興,不解的問道︰「此言何解?」

沉法興踱了幾步,感到蛋蛋又隱隱生疼起來,他連忙停了下來,伸手模了幾下,又說道︰「對方向我索要權貴們的把柄,顯然不是用來對付盟主,而是用來對付買凶殺人者。有這種能力的人,怎麼可能看中江南盟?」

「而且此事若是鬧大,江南盟必然成為眾所關注的焦點,這個時候,誰接手江南盟,那麼誰就是幕後之人,日後就會受到眾多‘買凶殺人者’的攻擊,這麼明顯的事、這麼嚴重的後果,對方絕對不會做,否則,對方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哦?」陸炎皺眉道︰「若是如此,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等吧!」沉法興苦笑道︰「今天只是對方的第一步,一旦我把他們想要的東西交出去,他們便有了我們不得不听的把柄,接下來,肯定要我們做得更多。」

「現在,只能等對方出招了。」沉法興嘆息道︰「你這里,就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該怎樣就怎樣,若是盟主察覺什麼,而跑掉了,最終倒霉的便是我們了。」

陸炎默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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