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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美人計

楊集征戰歸來,先在門前跨火盆,又被家丁用柚子葉把清水灑到身上,這才可以入門,入門之後,又泡進一個放著各種各樣闢邪物的大浴缸,直到洗掉傳說中的煞氣、邪氣以後,才換上一身新衣,前去「慶功宴」所在的主院小廳。

參與慶功宴的人,只有他們三口子。

老娘獨孤敏本來也家里的,可是她中午听說遷都的消息以後,一下子便坐不住了。她早在兩年前就根據兒子建議,把家產全都投進了洛陽的地皮,甚至連兒子陸續陸續得到的賞賜也放了進去,今天終于等到了遷都洛陽的好消息,頓時欣喜若狂,但是她同時又擔心狗官們將自己的土地變成他們的土地,于是連兒子都顧不上見,便帶著大隊人馬心急火燎、風風火火的跑去洛陽坐鎮。

柳如眉也不再是小妾了,自從她被冊封為三品誥命以後,蕭穎便提名她為庶妃,經宗正寺批復,正式成為皇族中的一員。她這個庶妃地位比妾室高,在庶妃之上還有獨一無二的王妃和側妃兩個級別,如果比照宮廷內的嬪妃制,那她在府中的地位就等同于九嬪。

說到底,還是一個妾。但是她這個高級妾不管怎麼說,也算是王府中的女主人之一了。如今她在府內、在府外的社交場合,不僅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夫人」之敬稱,同時也擁有死後葬入祖墳墳地的資格了。若是妾室的話,哪怕生前再受寵,死後也不能葬入祖墳。

今晚,由于參與晚宴人少得可憐,所以蕭穎舉辦的「慶功宴」只是一個圓桌,主菜則是一個架在炭火上燒得沸水滾滾、香氣騰騰的砂鍋。

火鍋雖然比較簡單,但是蕭穎準備的配菜卻不簡單,除了鍋里已經下了的食鐵獸脊梁骨和姜蒜蔥段等佐料,還準備了食鐵獸掌、虎肉、鹿脊、羊項、鵝舌、蝦仁、牛肉等等。

但是最先上來是一個郁郁蔥蔥、葷腥沖天的五辛盤,里面盛著大蒜、小蒜、韭菜、芸苔、芫荽五樣蔬菜,據說吃五辛盤可以散去五髒之內的邪氣和煞氣,等楊集和柳如眉先是各吃一次,婢女才把蘸料和五花八門的輔菜端到桌邊,然後行禮而退。

楊集雖然理解楊廣的難處,也覺得他沒有處罰宇文述很英明,只是他畢竟是差點被宇文述算計死了的受害人,每當他想到害自己有罪犯逍遙法外,心中就不無郁悶。如今回到家中,看著歡天喜地的小嬌妻,吃著香香的、暖暖的火鍋,再喝一杯黃澄澄的菊花糯米酒,心里頭才舒服了一些。

蕭穎夾了一片鮮女敕的羊肉在火鍋里燙著,一雙美眸卻注視自己的丈夫,柔聲問道︰「郎君,我听說前段時間有人彈劾你,莫非聖人責罰你了?」

郎君剛回家的時候,蕭穎就看出他的興致不高,如果照她以往的性子,是不會問的。因為她以前認為男人在外面受了委屈,最不喜歡回來給自己的女人說,以免弱了男人的威風,男人在外面受到委屈,總會想方設法找出場,若是他的女人刨根問底,只會讓他心煩,甚至把一腔無名業火發泄在她的身上。

但是嫁入楊家以後,她就不這麼認為了,首先是楊家家風粗獷大氣,跟信奉女人不干政、等級嚴禁的蕭家家風截然相反,其次是她的丈夫和婆婆思想開明,遇到麻煩的時候,喜歡與親人一起商量對策、一起解決問題,這種開明的參與感,使她覺得自己是一個有靈魂、有思想人,而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木偶。她現在覺得若是明知丈夫有麻煩、不開心,卻不問,那才不是一名合格的妻子。

當然了,如果丈夫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傻乎乎的挖根究底,導致丈夫煩上加煩。

「彈劾我?」楊集感到十分詫異了,問道︰「我好端端的在外面帶兵打仗,為何要彈劾我?」

蕭穎微笑道︰「據阿姊說,有許多御史彈劾郎君臨陣斬將。」

楊集听說是這麼回事,便沒有放在心上,倒是對蕭穎透露出來的另外一個信息比較感興趣︰「你去問嫂嫂了?」

「我有點擔心郎君,便入宮去問了!」蕭穎將肉片挾到佐料碗里,臉上露出若有若無一抹淺笑。

楊集听得大是高興,自己的老婆懂得走後門、走關系了,這是好事兒啊!他說道︰「彈劾什麼的,在咱們家都不是事兒,如果有人彈劾成功,我登門謝他祖宗十八代。」

蕭穎又是一怔,轉念想到楊集如今的州牧之職,以及反了的前並州大總管楊諒,不禁微微恍然,沉吟半晌,有些擔憂的問道︰「郎君這個州牧,沒問題吧?」

「沒問題,不過我也推不掉!」楊集苦笑著將他和楊廣的對話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蕭穎和柳如眉雖然知道楊廣和楊廣的關系似乎不錯,但是當她們听到他竟然以楊諒為例,來陳說自己這個涼州牧的害處時,都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楮,怔怔的看著楊集。

丈夫的膽子也忒大了!竟然連這種話也當著皇帝的面說了,然而更讓她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皇帝偏偏就吃他這一套。結果非但沒有撤他職,反而逼他繼續把這州牧當下去,還把洛陽新都最值錢的地方給他販賣。

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楊集既不感激、也不領情,還拼命的想卸下一切官職,追求無官一身輕的瀟灑境界,然而皇帝的表現也相當奇怪,不但不答應,反而一個勁的想給他加官、一個勁的逼他當州牧。

這種莫名其妙、亂七八糟卻又十分真實坦率的相處方式,毫無根據可循,著實是顛覆了她們姐妹對于君臣關系理解。

沉默了半晌,蕭穎腦海中靈光一閃,恍然的想到︰「郎君身居高位、執掌一州軍情,卻依然率性至誠、未曾失去赤子之心。郎君的高潔品質襯托出滿朝官員一心鑽營的可惡嘴臉,所以聖人對郎君信重有加。」

蕭穎雖然沒有將自己的感悟說出來,但是盈盈看著自家郎君目光,卻充滿了崇拜、傾慕與自豪。

當她最後得知丈夫的不開心是因為差點被宇文述害死,而宇文述卻逍遙法外時,一下子就炸毛了,她氣咻咻的想了一會兒,向丈夫出了一個主意︰「至柔之水遇堅石則繞行,而宇文述是一塊堅石,可我听說他有兩個爛泥般的兒子,郎君若是沖垮堅石邊的爛泥,這塊堅石也不穩了。」

楊集抬起頭來,注視著俏臉緊繃的蕭穎,恍然道︰「你是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以宇文述對付楊素的陰謀,來對付宇文述?」

「正是!」蕭穎光風霽月、溫柔似水,但也不是個爛好人,宇文述想害死她丈夫,與害她沒有半點分別,對于這種生死之敵,她又有什麼好客氣的?見到丈夫已經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分析道︰「宇文述有擁立之功,是聖人最信任的大臣,而且他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枝繁葉茂,不是郎君目前所能扳倒的。關鍵是聖人已經知道他陷害郎君之事,若是郎君此時針對宇文述、搜羅他的罪證,聖人一眼便知是報復,聖人再怎麼信任郎君,也會心存芥蒂了,即便郎君僥幸勝了宇文述一局,暫時將他打壓下去,可是在聖人心中卻是一敗涂地了。只要宇文述不死,便能借助擁立之功、龐大勢力卷土重來,而郎君那時候,在聖人心目中的地步,已經不是現在這樣了。」

「娘子所言極是。」楊集听得連連點頭,他自然不甘心放過自己的敵人,只不過他今天剛剛回京,路上又以十二多車罪證為重,根本就靜不下心來思索報復方案。他之所以在飯桌上說起這事,主要是提醒他的大小老婆,讓她們日後在一些貴婦的聚會上,小心一些宇文家女人;同時也是發發牢騷,以泄心頭悶頭。

萬萬沒料到他只是開個頭,大老婆就想出了打擊宇文述的良方。當他細細品味這句「至柔之水遇堅石則繞行」,以及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的為人時,覺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之策大有可為。

柳如眉默默的听到這里,又見楊集沉吟不語,忍不住說道︰「大娘子,宇文氏父子畢竟是榮辱與共、不分你我的一體,若是郎君去沖擊那兩砣爛泥,不也一樣麼?」

蕭穎低低一笑,指點道︰「如果那兩砣爛泥沒有出仕,無官職爵位在身,是一樣!但宇文化及是太僕少卿、宇文智及是以父功賜爵的濮陽郡公,郎君若是在公職上揪錯,那是公事公辦、為國著想,照樣打擊到了教不嚴的宇文述,與此同時,還能免去刻意報復的嫌疑。」

柳如眉听得一頭霧水,她還是不懂個中訣竅,也不明白這有什麼分別。

楊集見她糊里糊涂的,便笑著說道︰「我以前是右衛上將軍、涼州刺史、涼州大總管、總督涼州諸軍事,我要是有一個職務失職,另外三個也會受到牽連。而宇文氏父子就是這樣的關系,只不過受到的牽連要小一點罷了。」

柳如眉恍然大悟,佩服道︰「我明白了!大娘子真厲害。」

蕭穎嫣然一笑,其實從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下手,受到傷害最大既不是他們兄弟倆,也不是宇文述的職務和地位,而是宇文述的身體。

宇文述是一個將近花甲的老人,身體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年紀到了他這個地步,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子不賢孫不孝、後繼無人。身為老三的宇文智及也就罷了,若是身為嫡長子的宇文化及死性不改、屢錯屢犯,宇文述定然因為嫡長子的屢教不改大發雷霆、氣壞了身子,從而使他的死亡時間進一步提前。

如果楊集從宇文家這兩砣爛泥下手,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老奸巨猾的宇文述,簡直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喂宇文述吃毒藥。

只不過這個後果不是一般的陰險歹毒,所以蕭穎雖然想到了,但卻不敢說出來。

然而蕭穎不說,楊集卻笑著說道︰「宇文述到了快死的年紀,若是不間斷的打擊這兩砣爛泥,宇文述搞不好氣絕身亡、一命嗚呼!」

「……」蕭穎驀地張開明媚的雙眸,自己剛剛想到的好處,他就說出來了,這就是心有靈犀麼?

她心里美滋滋的歡喜了一會兒,才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很有這種可能。」

「娘子實在高明!解了為夫一大憂愁,要何封賞盡管開口。」楊集郁悶盡消,對付宇文述的大方向有了,細節可以和幕僚逐字逐句的完善。

蕭穎喜上眉梢的說道︰「我不要什麼封賞。只要幫到郎君,我就心滿意足啦!」

「本狼君向來賞罰分明!」楊集目光落在她那一雙高聳的山峰上,嘿嘿一笑道︰「為夫今晚賞你一個孩子,如何?」

蕭穎白皙的臉蛋兒「騰」的一下升起紅霞,一抹紅暈迅速爬上她的香腮,高聳的山巒一如她紊亂的心,在楊集的目光中微微起伏。

柳如眉俏臉一紅,卻佯作不知,她飛快的吃掉碗里的米飯,然後說道︰「公子、大娘子,我吃好了,先去……」

「你去什麼去呀?給本狼君坐好!」楊集端起了一家之主的架子,板著臉道︰「夫妻同房同床、天經地義,你害什麼羞?你也立了大功,為夫我一樣的重賞。」

「……」蕭穎和柳如眉的臉更紅了,不過兩女也不反對。因為這不是首次,以前柳如眉還是妾的時候,楊集和蕭穎都不避諱她。

這在大隋王朝也不是個例,大戶人家的男女主人行房時,一般都不避親近婢女,主人也習慣的她們當成一件東西,而不是一個有思想的人。

楊集這里算是好的了,他目前頂多就是三人行。而有的人就很夸張了,在行房之時,需要一大隊丫環侍婢在旁邊捧茶倒水、跳舞助興、幫忙擦汗……

這是大隋王朝的社會風尚,與律法無關、與道德無關。

但就是有點費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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