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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裴矩示警

出了宮城正門廣陽門,楊廣那幫心月復重臣一分為三,楊素走左邊、宇文述走右邊、楊集等人走正後方。而楊昭與楊素並肩而行、楊暕和宇文述有說有笑。

望著走在面前的涇渭分明兩大皇子,楊集心中不由搖頭嘆息,楊廣倉促登基,諸事繁雜,他可以理解,但是事關國家安定的儲君卻始終沒有定下來,也不知楊廣是真的忙碌還是另有考慮。

「衛王在嘆息什麼?」後面的裴矩見到楊集搖頭嘆息,便加快腳步,上前問道。

「殿內的一幕,裴公你也看到了。」楊集的目光轉到裴矩身上,邊走邊說︰「從右僕射的表現來看,他分明就是讓我掌管幽州軍馬,然後從易州進入代州,再從代州進攻太原。而楊義臣和李子雄不過他甩出來的幌子罷了。」

「正是如此,但那又如何?」以裴矩之智,自然看出了楊素與宇文述勾心斗角、明爭暗斗。而且他相信楊廣也看出來了,但是楊廣不僅沒有反對和制止,反而默許兩人的針鋒相對,恐怕他內心深處是樂見其成的,若是楊素和宇文述其樂融融,他這個皇帝估計是睡不著覺了。

楊集說道︰「誰都知道涼州是個爛攤子,很多事情都離不開我這個州牧,可是右僕射卻推薦我去幽州?這不是讓我舍本求末、不務正業嗎?」

裴矩笑著說道︰「說到底還是衛王自找的。」

楊集疑惑的問道︰「這話怎麼說?」

裴矩理解道︰「漢王有兵數十萬,而衛王你卻提出了‘速戰速決’,若是在戰爭不能速戰速決,就不能豎立新朝之神威,即便最後打贏了,主帥也是功過相抵,搞不好還要遭到問責!這也是宇文大將軍後來掩旗息鼓的主要原因,因為他不敢保護自己能夠‘速戰速決’,所以便安安心心當起了督糧主帥,不再爭那全軍主帥了。而右僕射呢,他心里的壓力也大啊。」

由于兩人是合作的關系,所以裴矩說得相當直白,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衛王也是當世名將,若是在戰爭中鬧出將帥不和、將不遵帥令,你能‘速戰速決’嗎?」

楊集毫不猶豫的說道︰「肯定不能。」

「這就對了,所以右僕射才推薦你為偏師主將。」裴矩分析道︰「因為你不僅會打仗,而且是以皇族為重、以大隋為重的親王,所以右僕射不擔心你不遵作戰命令。而李景是宇文大將軍的人,如果換成是他,右僕射就不敢肯定了。萬一李景在關鍵時刻拖後腿,右僕射怎麼速戰速決?」

楊集沉默半晌,說道︰「不至于有人拿大隋利益來開玩笑吧?」

「人心叵測啊,衛王這麼想,其他人未必如此顧全大局了。」裴矩嘆息一聲︰「官場斗爭自古以來就是殘酷無比,為了擊敗對手,每個人都是無所不用其極。若是人人心懷大義,秦、漢、晉也不會轟然坍塌了。若是人人心懷大義,‘獨孤陀’也不會勾結步迦可汗進攻涼州、伏擊長孫將軍了。」

楊集默然點頭,貪名逐利是人生常態,而為了個人利益、權力,有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可是現在听裴矩這麼一說,才知道朝堂內的爭斗,遠比他想象中更厲害、更殘酷、更沒有底限。

尤其是楊素、宇文述今天的表現,讓他知道什麼叫翻臉如翻書。畢竟前不久,大家還一起樂呵呵的扶持楊廣、心急如焚的救楊廣,可是楊廣剛剛上位,連帝位還沒穩定,大家就搞起來。

這十分直觀的一幕,也讓他意識到了名利權力可怕的魔力,他自己雖然沒有什麼害人之心,可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謹慎再謹慎,若是真有人威脅到自己的生存,那也用不著跟對手客氣了。

沉默半晌,楊集說道︰「照裴公這麼一說,看來我此次幽州也不會順風順水了。」

「不一定有,但你必須有這方面的準備和預防,免得突發事件令自己措手不及。」裴矩見他接受自己的理論和好意,心中深感欣慰,楊集武藝高強、縱橫沙場的本事,頂多只能令他成為一名武將,但要想成為帥、相,就必須懂得來自內部的暗箭,只有如此,才能走得更穩更遠。這些事情當然不是天生就會,但是楊集能夠舉一反三、一點即透,這才是本事。

「唉!」楊集深感頭痛,朝廷和楊諒目前都在積極備戰、蓄勢待發,尚未捅開那層薄薄的窗紙,所以雙方的較量發生在水面之下。

比起早有謀反之志的楊諒,楊廣為首的朝廷因為一連串大事,處于倉促「迎戰」的態勢,所以朝廷為了爭取部署時間,並沒有用什麼不友好的方式刺激楊諒,但是這麼一來,也導致他不能帶兵去幽州了。

關鍵是他楊集去幽州的時候,必須穿過楊諒、崔氏、盧氏的地盤。要是在這途中發生什麼事,似乎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如果不幸死在前去幽州的路上,那當然是「楊諒」干的,至于真相如何,當然也是不了了之。

這棘手的任務,也讓楊集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個不知是災星還是幸運星的裴淑英來,本想順口問問她的近況,可是當他想到這年頭不能隨便打听大家閨秀的下落,自己一個夫婦之夫更加不能,于是也只好按下這個念頭。與裴矩在皇城分開以後,便回府召集幕僚議事。

蕭穎听說忙得徹夜未歸的丈夫回府,連忙迎出內宅,卻听公孫大總管說丈夫一回來就召集麾下文武去英武殿議事。

她只好轉回內宅花廳,坐在羅漢榻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正在羅漢榻上為楊集做衣服柳如眉瞟了她一眼,見她悶悶不樂,好奇的問道︰「大娘子有心事?」

蕭穎輕輕的搖了搖頭,憂心忡忡的說道︰「先帝賓天至今,朝廷步入了多事之秋,而郎君身在風暴中心,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實在叫人擔心。」

柳如眉隨軍作戰,見證了一連串的奇跡,她心中對楊集有著莫名其妙的信心,此時听蕭穎如是說,便咬斷了線頭,柔聲安慰道︰「大娘子放心吧!公子武藝高強、足智多謀,又是聖人的心月復之臣,能有什麼事?」

「武藝高強又有何用?當初西楚霸王項羽不可一世、天下無敵、勢力濤天,若是漢高祖與他單打獨斗,恐怕一萬個都不夠項羽殺。可是結果呢?是項羽被漢高祖逼得自刎告終。可見天下事、朝堂事,是不能以武藝強弱來決定的。」蕭穎望著前方,愁容不減的說道︰「郎君昔日與突厥作戰,可是那時的敵人是看得到的,但現在不一樣了。隨著郎君權勢越來越大、地位越來越高,那些羨慕妒忌他的人,是不會與郎君明目張膽為敵的,他們會隱于暗處,用模不著見不得的手段來對付郎君。所謂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便是如此了。」

柳如眉以前就是越國公府中的暗箭,對官場上一些陰暗的東西,比出身高貴蕭穎了解得更多,知道道貌岸然的官員們為了坑害對手,什麼黑暗骯髒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此時听蕭穎說起官場,她沉默了半晌,悠然長嘆︰「男人總要在外打拼的。我們女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難道勸說郎君棄官歸隱,做個怡然自得的田舍翁不成?」

「郎君是親王,怎麼可能當個田舍翁?就算他願意,聖人也不允許啊!」蕭穎忍俊不禁。

柳如眉問道︰「那大娘子想怎麼辦?」

「朝廷事,我一個女人還能怎麼辦?」蕭穎想了老半天,忽然漲紅著臉、垂頭喪氣的說道︰「我只能瞎擔心。」

柳如眉本以為蕭穎有什麼好辦法,結果等了這麼久,她卻來了這一句,忍不住哈哈大笑。谷

蕭穎感覺自己被冒犯了,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我是大婦、是王妃,如眉給我放尊重點。」

「是是是!您不單是大婦、王妃,還是未來皇後的妹妹和妯娌呢!誰敢不尊重您啊?」柳如眉嘴里說尊重,但笑眼就變成了一雙彎彎的月牙兒。

一語驚醒夢中人,蕭穎听了這番話,雙眼頓時為之一亮,臉上也露出歡欣的神色︰「是了,我阿姊以後是皇後呢!郎君若是遭人算計,我去找阿姊。讓阿姊在聖人面前說好話。」

柳如眉卻不太看好,搖了搖頭道︰「你阿姊畢竟是一國之母,怎麼可能徇私枉法?」

「那可未必!」蕭穎信心十足的說道︰「文獻皇後是個鐵面無私的人,可是面對阿娘的時候,不也是一次次破例了嘛?我阿姊最是心軟了,若是她不答應,我就哭,直到她答應為止。」

「……」柳如眉听得嘆為觀止,當初就是蕭穎把自己和慕容弦月、柳絮等人從越國公府挑來的,之後才使她們和家人月兌了奴籍,成為大隋良人。

雖然月兌奴籍入民籍乃是楊集所為,可如果沒有蕭穎最先的挑選,也不會有後來了。所以蕭穎當初的決定對于她們來說,恩同再造。

柳如眉等人為了更好的報恩、更好的保護她,都努力了解蕭穎。而在柳如眉的印象中,蕭穎乖得像只小貓咪一樣,永遠是個知書達理、溫柔嫻淑的人,可是嫁入王府不久,竟然就變得這麼不要臉了,著實是讓柳如眉好笑又吃驚,若是她再跟婆婆學習一陣子,那以後還得了啊?

不過蕭穎和皇後這層關系,卻使王府多了一把異常堅固的保護傘,若是她再能完美的繼承了婆婆的衣缽,那麼闔府上下都有福了……

當天一整天,楊集都沒有內宅,午飯和晚飯都在中庭英武殿與幕僚們一起吃,蕭穎听說丈夫只是休息了兩個時辰,又與部下議事了。

她和柳如眉也沒有感到意外,自從先帝賓天至今,丈夫都是這麼忙,她們也都習以為常了。

蕭穎久等丈夫不至,便將手上的針線活放入竹籃,姍姍地走到榻前,想要熄燈安歇。這時外間門扉輕響,有人走了進來,蕭穎以為是秋水和秋月,說道︰「你們都去安歇吧,不用侍候了。」

身後無人答話,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了,蕭穎嘴角浮現出一抹調皮的笑容,故作不知的繼續忙碌自己之事。

腳步在身後停下,一雙大手從後面輕輕攬住了她柔軟的腰肢,蕭穎听著那熟悉的腳步聲,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她溫馴地向後一靠,偎在那那寬厚有力的胸膛上,回首看了丈夫一眼,笑著說道︰「郎君從昨天一直忙到現在,我還以為你今晚宿在英武殿呢。」

楊集聞著嬌妻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呵欠連連的說道︰「公事是忙不完的,我把一些亂七八糟的雜務甩給了別人,自己跑回來陪我家娘子了。」

蕭穎「吃吃」地笑起來,就在楊集雙手攀上高峰時,她將其拉開,走到燈架前點亮了一兩枝蠟燭,使房間的光線亮了不少,關心的問道︰「郎君可要沐浴?」

楊集坐在榻沿說道︰「已經洗過了。」

蕭穎「哦」了一聲,回到他身邊,也在榻沿上款款坐下︰「可要吃些點心?」

「不用了!」楊集又打了一個呵欠,身子往榻上一歪,懶洋洋的︰「早些歇了吧。」

蕭穎彎腰替丈夫月兌去靴襪,把他的雙腿搬到榻上,輕輕為他松著肩,柔聲道︰「郎君倦了,我給你推拿一下。」

「你整天整天的算賬,也挺費神的,別忙活了。」楊集環抱住了她的腰肢,一起翻滾到了松軟的榻上,這一插曲後,房內恢復了片刻的靜謐。

蕭穎見丈夫久久沒有說話,忍不住問道︰「郎君不只是身子疲憊吧,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楊集沉吟半晌,才百思不得其解的說道︰「我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我剛剛出仕的時候,便是涼州軍政之首,眨眼之間就到了別人努力一輩子也到不了的高度,那時我毫無從政、從軍的經驗,可是身兼三職,也是做得游刃有余,如今時日久了,怎麼反而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了呢,總覺得哪一方面都顧不到。」

蕭穎說道︰「小到一家,大到一國,其實不是一樣的道理嗎?郎君剛去涼州上任時,用雷霆手段殲滅來犯之敵,涼州內部不平之聲皆被郎君以霸道手段壓制。大隋上下當時以外敵為重,那些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郎君作對,否則便是通敵、資敵,正是因此,涼州內部自然沒有什麼麻煩出現。可是外敵覆滅的時間一久,底下那些人沒了通敵、資敵的顧慮,自然又生起了種種心思。朝堂上的重臣,不也是如此麼?每當外敵入侵之時,大家勉強團結對外,可是戰爭一結束,大家又開始斗了起來。」

「言之有理!」楊集深以為然道︰「內斗,永遠是中原王朝衰弱的主因。我有這麼高的地位,被人針對本就正常,況且我又干了那麼得罪人的事情。」

蕭穎听不太明白,只好柔聲安慰︰「郎君多心了,許是你近來太累,歇歇就好啦。」

楊集想起了今天楊素與宇文述的明爭暗斗,又回憶了裴矩所說的話,搖了搖頭道︰「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我繼續像現在這樣又管涼州、又管朝堂,恐怕最後兩邊都做不好、兩邊都會失去。我不能既處江湖之遠、又居廟堂之高,必須丟棄一個。」

蕭穎輕聲問道︰「那郎君覺得要丟棄哪一個?」

楊集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肯定是京城這邊!」蕭穎喃喃低語︰「郎君畢竟太年輕了,缺乏從政經驗,對官場斗爭了解也不如那些老臣。若是在京城當京官,肯定處處受制于那些官場老臣,搞不好被人當刀子用還不察覺。而在涼州深耕的話,既能增長經驗,又能置身事外,還能遠遠的以局外人來觀察京城之事。」

楊集豁然開朗︰「嗯!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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