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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巧遇衛二代

時至五月下旬,天氣異常炎熱,火辣辣的烈日炙烤著關中大地。而渭水邊的官道雖然由于河風比較涼爽,可由于熾熱的空氣里混合中大量水汽,一樣使人感到悶熱難耐。

這天午後,大地仿佛著了火一般,就連送貨的苦力也盡量在清晨黃昏奔跑送貨,炎熱的時段也都尋找陰涼處乘涼。而在大興以東的官道上走來一隊騎兵,為者之人正是剛剛從涼州歸來的楊集。

按照正常的計劃和安排,他有三個月的婚假,可關中這鬼天氣實在太熱了,準備走完回門這首程序,就帶老婆往涼爽的甘州跑,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什麼。

只因大隋王朝現在既沒有監軍之制,也沒有留家眷在京為質之說;前者是因為楊堅也是將軍出身的人,他知道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若是派遣不懂軍事的監軍加以掣肘,那麼軍中事務無論大小皆須承稟監軍之意,實為兵敗的弊政,是以楊堅派兵遣將,從來不設監軍。

至于大將家眷在京之說,其實是大隋王朝的鎮邊將軍出于安全考慮之所為,畢竟邊境不同內地,敵軍什麼時候打進城都都不好說,若是把家眷帶去,又恰恰遇到大戰,豈不是把家眷拱手送人嗎?所以如果將官把妻兒帶去赴任,楊堅和朝廷也不會多說半句話。只不過有些將官善于拍馬屁,喜歡在一些公眾場合說什麼留妻兒在京、以示忠誠之類的話,使人們誤以為留妻兒為質是定制、是慣例。

楊集這一次從甘州帶來了百多車書籍、紙張,所以千多名私軍全程護送,但是他的軍隊太多,不能進京城,只能讓李大辯帶著軍隊去城郊的王府農莊駐扎。

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大群戰馬,每匹強健有力、毛色光滑,這些都來自大湖區和東/突厥的好馬,這種好馬販到京城至少有五倍的利潤,于是急紅眼的虞世南就拿四千匹給他們來賣錢,用以補充涼州的財政收入。他們在渭州賣了一百匹給隴西李氏,又在路上各賣三百匹給渭州、秦州、岐州司馬,現在還有三千匹。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後,遠處出現一個供行人歇腳的酒肆、客棧發展起來小村莊,雖然從這里已經看到了巍峨雄的京城,但是這里的吃住遠比城內便宜,所以前來京城的商旅如果見到天色不早,都願意在這里住一晚,到第二天再進京城。

「公子,我以前也販過馬,對于行情比較熟悉。」負責看馬的薛舉策馬上前,向楊集拱手一禮,建議道︰「我們的馬都是好馬,根本不愁買家。只要進入西市馬行,肯定被守在那里的各家家丁哄搶一空,只是我們長途奔來,又在太陽底下暴曬了一個上午,這些馬都顯得比較萎靡,容易被人殺價,我建議公子先回府,我和郝參軍在這里休息兩個時辰,然後再趕買去西市賣。」

「也好!」楊集知道京城中的軍武世家極多,這些權貴人家十分喜愛好馬,他們這些高大神駿的好馬確實不愁賣,但如果僅僅只是薛舉和郝瑗,難保會有人仗勢欺人的拼命殺價。未免出現這些麻煩,便取出一面令牌遞給薛舉,吩咐道︰「這是王府的令牌,可以幫你們解決許多麻煩;如果解決不了,再去府里找我。」

「喏。」薛舉接過令牌,回去安排侍衛和馬夫喂馬。

楊集等人押運裝滿書籍和紙張的車隊繼續前進,約行十里路,就到了那個小村,路邊有個由竹木和油布搭建而成酒肆,佔地面積極廣,楊集此時也口渴之極,便讓車隊停下休息。

他和柳如眉步入酒肆,李大亮、獨孤平雲、張出塵等人識趣的沒有跟上,而是到路邊樹蔭下休息。但是兩人到了里面,發現酒肆之內坐滿了人,正要調頭回去,伙計卻已經熱情迎了上來,行禮道︰「客人,里面還有兩個座位,進來喝碗涼水、吃水果再走吧。」

「如眉,咱們歇歇吧!」楊集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他,「用精料喂馬。」

「客人放心。」等柳如眉也把韁繩遞來,伙計把兩人坐騎牽走。

楊集一手提著透甲烏金槊,一手拎著麒麟劍走了進去,柳如眉提著寶劍和馬袋亦步亦趨的跟上,兩人打量一眼,發現在西北角確實還有兩個空位,一伙老少男女分別坐了兩張坐榻,看樣子是某戶人家的佣人、侍衛,旁邊緊靠著一輛馬車,顯然是車上主人見到酒棚內人生喧嘩、魚龍混雜,不肯下來同坐。

「小郎君、小娘子,這邊請坐!」一名青衣老人見到楊集和柳如眉目光看向自己這邊,便起身招呼。幾名隨從向旁邊擠了擠,讓出空位。

「那就打擾諸位了。」楊集見到見此老眉目慈祥,應該是管家之類的人,也便走了過去,把馬袋放下,笑著向老人及周圍隨從拱了拱手。

「小郎客氣了,大家出門在外的,誰沒個難處?」青衣老人笑了笑。

其實他也是看人說話,大隋王朝依然保持著士庶不同席的習慣,老人只是管家,而旁邊幾人也是地位低下的隨從、侍女。如果楊集和柳如眉身著錦袍頭戴珠玉,老人是絕對不會請兩人和他們同桌,只因這是對于身份高貴的無禮,就算兩人不計較,但也會有損他們自身的家教、家風。

但楊集和柳如眉見天氣炎熱,身穿不吸汗的綢衣實在難受,而且行動也不方便,于是兩人都穿上了透氣吸汗的白疊布衣。老人見兩人身穿布衣,衣帶上也沒有掛一件標識身份的裝飾品,他便本能的認為兩人也只是平民,和他們同坐自然是無妨的。

楊集和柳如眉坐了下來,此時已是午後,他也有點饑餓了,便向侍立的伙計吩咐道︰「你剛才到看到那支商隊是我的人,你給他們送去三百斤炖羊肉、兩百張胡餅、兩百碗綠豆汁、一百壺果酒。我們這里只須十斤醬羊肉、四張胡餅、兩碗豆汗、一壺果酒,如果有瓜果,也來一點。」

眾人听到後面的話,盡皆嚇了一跳,這世上哪有這麼能吃的人?而且大熱天的,這雙璧人還有這麼好的胃口?

「我們還要趕路,弄快一點,知道嗎?」楊集又向伙計吩咐道。

「好咧,客人稍坐!」伙計歡天喜地而去。

老人端起酒壺給兩人倒了一杯酒,笑問道︰「小郎君口音,好像是京城這邊的!貴姓啊?」

「我正是京城人,免貴姓楊。」楊集連忙拱手感謝,他也笑著問道︰「听老丈口音,應該是並州那邊的,對不對?」

「正是!」老人也笑了︰「我們祖籍絳州聞喜,現在在京城居住,我們前天護送我家小娘子去枯竹寺進香,今天剛剛歸來。」

楊集听了此話,第一個反應就是聞喜裴氏、裴矩,說不定這些人便是裴矩的家眷,不過也不好去打探人家隱私,便婉轉的說說道︰「我雖然沒有去過聞喜,可也知道千年士族裴氏就是在聞喜。聞喜裴氏出現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他們在政治、文化、律學、外交等方面做出了杰出貢獻,遠的且不說,比如我大隋故襄州總管裴政,他生前參與了《開皇律》的編撰,在《開皇律》完善過程中,他博采魏晉南北朝時各朝刑典,取其可用之處,為我大隋律法的完善,作出了巨大貢獻;還有吏部侍郎裴矩,那更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馬車里傳來了「刷」的一聲響,車窗已經打開,一名少女好奇的打量了過來,當他看到楊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驀然一亮,露出濃濃的驚喜之色,臉頰上的小酒窩,使她白玉也似的臉多了俏麗和可愛之色。

楊集的視線正好對著馬車,車窗的動靜使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看了過去,一見車中少女的容顏,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是裴矩的女兒裴淑英,自從在芙蓉園被虯髯客行刺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想不到真是巧了,笑著打了聲稱呼︰「巧啊,淑英娘子。」

「真是好巧,我還以為听差了呢!」裴淑英驚喜的從馬車的走了下來,亭亭玉立的身子又高了一點,嫣嫣婷婷的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水蓮花。

她娉娉裊裊的走向楊集,迅速瞥了目光古怪的管家一眼,俏臉飛過一絲暈紅,連忙低聲解釋︰「這是衛王,他在芙蓉園救過我一命。」

管家等人听她這麼說,臉色全都變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衛王竟然穿著這樣子,不過想到楊集以前是名滿京城的紈褲之王,也便釋懷了。只是怎麼也不敢與之同席了,眾人起身深深一禮,便紛紛走到了馬車旁。

楊集鳩佔鵲巢,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不過世道如此,他也不好說什麼,如果他挽留這些裴家下人,反而是失禮于裴淑英、乃至于失禮于裴矩了。

「衛王,我听說涼州要打仗了,您怎麼在這兒?」裴淑英坐下之後,激動的問道。當初芙蓉園遇刺之時,若非楊集將她撲倒在地,並冒險引走箭矢,她早就死了,自那之後,她心里一直惦記著這個救命恩人;至于被楊集拖累之事,卻是沒有考慮的。

「有點家事需要回來處理,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到你。」楊集找了一個干淨的杯子,反客為主的為她倒了一杯果酒,笑著打趣道︰「大興城寺廟眾多,而你卻遠去什麼枯竹寺進香,莫非枯竹寺的佛在姻緣方面很靈?」

「衛王誤會了。」裴淑英羞得滿臉通紅,心中怦怦直跳,雖然楊集沒有明說她去求姻緣,可意思已經點出來了,要命的是她不僅順便求了姻緣,還請菩薩保佑她這個救命恩人。

她咬著嘴唇,矢口否認道︰「我是去給家父許願。」

楊集看了她一眼,心知說中了,忍著笑意,順著她的話題問道︰「令尊還好吧?」

「多謝衛王關心。」裴淑英見楊集沒有再提那羞人的問題,稍微從容了一些,嘆息道︰「家父以前在南方打仗的時候受過傷,近來天氣時冷時熱,受了些風寒,並引發舊創;大家都很擔心。今早有家人給我送來消息,說家父昨天已經如常上朝,顯然已經無礙了。」

「那就好!」楊集點了點頭,裴矩其實也是一個相當能打的帥才,他在開皇十年奉命去安撫嶺南,正好遇到高智慧、汪文進在南方反叛大隋,裴矩僅憑手中幾千雜兵,愣是從衡州追殺到廣州,把剩余的叛軍通通趕下海,裴矩為了鼓舞雜兵的士氣,自始至終都親自帶兵作戰,若是在那種敵強我弱的艱苦環境下,都沒有受點傷,那才有鬼了。

裴淑英嫣然巧笑道︰「衛王的《三字經》我已拜讀過了,這篇啟蒙文章朗朗上口,文辭順口易記,通篇充滿了積極向上的勵志精神,的確十分適合幼童來學,只要認字的人就通教會,小孩兒只需听幾遍就能背誦全篇。而且里邊的內容排列順序極有章法、通俗易懂,就算是不認字的成年人,只要有生活經歷也能解讀。家父不久前還說這篇《三字經》比衛王所作的《從軍行》、《塞下曲》有用萬萬倍,已在大興、關中一帶傳開了,並且迅速向中原一帶擴散,單憑這篇啟蒙雄文,即可將衛王歸于‘大儒’之列,說句不夸張的話,就是可以永垂不朽!」

楊集汗顏的笑著說道︰「給孩子們增加負擔了,實在抱歉之極。」

他見到兒童讀物只有一篇《千字文》,于是便把《三字經》弄了出來,史實方面刪除到隋朝、隋朝之後的人物故事則相似的前人替代。這兩篇啟蒙讀物都蘊含了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蘊,對育人做事有著極高的道德標準,其價值和影響力自然不用懷疑;唯一的缺點,或許就是加大了學生的背誦量。

裴淑英愣了一下,隨即省悟了起來,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這倒是事實,不過順口好記,想必多數孩子都喜歡。」

「但願吧!」楊集苦笑,這年代或許不會有人罵娘,但是以後就不好說了。

「好一桿馬槊!」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贊嘆之色,打斷了楊集和裴淑英的對話,楊集隨聲看去,卻是三名孔武有力的大漢走了進來,坐到剛剛空出來的位子之上,而且每個人都帶了長兵器。

雖然楊堅下達禁武令,不準民間制作和保存長兵器,但是大隋王朝尚武之風極重,北方的軍武世家、士族豪強,練武的子弟比比皆是,便是大興城內的商鋪,即便不敢光明正大的售賣,可內間也有長兵器,只要出得起錢,就能輕易在大興城買到。這也使這道禁武令在頌布之時就名存實亡了。

說話這名漢子是臉膛黝黑的青年,長得十分健壯,兩只眼楮炯炯有神,一手拿上一把馬槊,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楊集的透甲烏金槊,露出驚嘆之色。

楊集的透甲烏金槊用皮袋套了槊頭,只露出槊桿,一般人還真看不出來,這名漢子一眼即能判斷出是馬槊,而不是相似的拍刃,可見眼力非凡。

他見楊集看來,拱手握住馬槊行禮道︰「在下尉遲恭,朔州善陽縣人,自幼酷愛騎射、舞馬槊,敢問這位兄弟如何稱呼?」

「在下楊文會,京城人士……」楊集也起身還了一禮,忍不住又仔細地看了他一眼,這名自稱是尉遲恭的大漢身著黑布短衫,後背—條單鞭,果真長得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俊朗的臉龐黑是黑了一點,但是跟黑炭頭並不搭邊,而且和他咽喉部位的膚色差別極大,顯然不是天生黑,而是曬出來的。

「楊兄弟,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尉遲恭有些訕然說道︰「在下素來愛槊,能否一窺全豹?」

「這有何難?」楊集笑著摘下槊刃上的皮套,將透甲烏金槊的槊頭露了出來。

尉遲恭仔細的看了看,又看了楊集一眼,遲疑的問道︰「楊兄弟,您這是透甲烏金槊?」

楊集怔了一怔,透甲烏金槊是老爹遺傳下來的「史詩級」兵器,已經塵封近十多年,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尉遲恭竟然從樣式上就能叫出正確的名字,著實是怪異之極,但他還是說道︰「這確實是先父傳下來的透甲烏金槊,莫非尉遲兄弟也認識?」

「小人尉遲恭參見少主。」尉遲恭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禮道︰「先父名叫尉遲伽,乃是老主人的記室參軍,小人小時候听說過透甲烏金槊的樣式。」

「……」楊集頓時愣住了,尉遲恭的父親尉遲伽生前是大隋儀同三司、衛王府記室參軍,于開皇六年,戰死在楊爽主導的血洗突厥之戰之中,朝廷事後追贈他為汾州刺史、幽州都督、常寧公,謚號「安」。

照這麼一一算下來,尉遲恭確確實實是衛王系二代了。

等他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原來是常寧安公之子,請坐!」

「這……」尉遲恭見這里有女眷,面色有些為難起來。

「客人!」接待的伙計鼻青臉腫沖了起來,沖著楊集大呼小叫︰「外面有人要偷走你和娘子的馬,我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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