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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集上一次遇刺的幕後主使是賀若弼惹,結果不僅把他一族玩死了,還把獨孤順、獨孤陀、元冑、元岩、宇文弼等人拖下水,導致這幾人死的死、罷免的罷免,然而只過一個晚上、半個白天,楊集在芙蓉園又搞出一堆破事。先是遇到山東士族子弟挑釁,將之封殺,接著寫了兩首好詩,人們還在津津樂道的談論,他又一次遇刺了,而且還是大白天。

消息傳開,大興城一下子蒙上了一層陰影,隨處都能看到巡城士兵,甚至左右武侯衛府士兵也加入了搜查範圍。人們率先懷疑的對象,便是獨孤家、元家、竇家、宇文家,他們四家的損失的源頭是楊集和賀若弼之爭,賀若家雖然湮滅了,可是楊集還在啊。

這四大世家記恨楊集很正常,尤其是獨孤家更是首當其沖被懷疑,畢竟獨孤陀承認自己貪圖衛王府財路,才賣國一般的勾結突厥入侵大隋,並且扣留軍情、伏擊長孫晟,他為了財富連大隋都賣,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不敢做的?況且獨孤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惱恨之下,刺殺楊集顯得合情合理。人皆此心,也令正在辦喪事的獨孤家陷入了風口浪尖。

楊集對那刺客的樣貌記憶尤新,回到家里,他就便利用素描畫法,把那名刺客的相貌栩栩如生的畫了出來。

「大王說的刺客,是此人?」看到楊集勾勒出來的畫像,緊急前來詢問的刑部尚書李圓通變了臉色。

楊集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李尚書認識此人?」

「我不認識此人,但我知道這是朝廷的通緝要犯。」李圓通說到這里,拱手問道︰「大王,您應當听說天下第一豪俠虯髯客張仲堅吧?」

楊集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

李圓通說道︰「游俠之風在關隴極盛,這些所謂的雖然不乏有本事之人,可是九成九以上都是地痞無賴,這些人以騙吃騙喝騙錢為目的,紛紛投到某些權貴子弟麾下,然後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弄得關中大地烏煙瘴氣,這些人不怕律法、不敬鬼神,但是他們卻把虯髯客張仲堅視如神明,而大王所畫之人與爭相傳頌的張仲堅形象極為神似。」

「虯髯客張仲堅?」楊集心情變得有點復雜起來。前世讀遍梁古金的武俠小說,總覺得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大俠人生很精彩,他們總是輕易獲得各種美女投懷送抱、有花不完的錢,也總是那麼的瀟灑不羈、快意怨仇。然而隨著年齡漸長,已經對武俠小說不感興趣了,雖然說武俠小說是成年人的童話,可是成年人歷盡世態冷暖後,知道童話都是騙人的;再看《笑傲江湖》時,才發現最可敬的人,是曾經最痛恨的「華山世家」家主岳不群;而最可恨的人,是自私自利、以自我為中心的白眼狼令狐沖。

當自己融入‘大俠’橫行的大隋,算是真真正正的知道大俠是什麼東西了,他們分明就是殺人越貨、奪人田產、霸人田土的土匪惡霸,分明就是安定社會的破壞者。至于這個張仲堅,從今天的表現來看,則是一個殺手組織的頭目,也不知他是自己單干,還是像「紅拂女俠」這樣,效忠于某個世家門閥。

「正是此人!」李圓通苦笑道︰「此人已經殺過四個州的刺史、長史、司馬,乃是朝廷通緝要犯,想不到今天膽大包天,竟然前來刺殺大王。」

「莫非朝廷就沒有努力過?」楊集听出了潛下之意,那就是朝廷也拿張仲堅沒辦法,楊集對這也能理解,畢竟全國並網的後世也有通緝犯抓捕不到,現在這年頭要抓捕一個想躲的人實在太難了,他只要隨隨便便一躲,就找不著人了。但楊集並不打算干涉什麼,朝廷三法乃是大隋中樞都不是他能做主的地方,保持一定的低調對他沒有壞處。

況且此番遇刺不是沒好處,不但知道張仲堅的本身武藝就那樣,還有擴張侍衛隊的借口,畢竟自己在短短幾天內,接二連三遇刺,難道就不能像楊素那般養士?重要的是此案一天沒有破,刑部就永遠處于低人一等的地步,

至于背後是誰指使的,自己也是無能為力,但是今天這個舊賬卻能成為他手中一把利器,到實力足夠的時候,是誰指使張仲堅已經不重要了,或者說,他希望望是誰指使都,那誰就是幕後指使者。

看著楊集疑惑的目光,李圓通搖頭苦笑道︰「海捕文書早已下發,朝廷沒季都會追問,可問題是誰也不知道張仲堅長什麼樣子,畫師畫出來的畫像,恐怕連張仲堅都認不出是他自己。」

他看了楊集這張栩栩如生的素描,又信心十足的說道︰「不過現在有了大王此畫,我可以令人刻成雕版,印出栩栩如生的畫像,然後發海捕文書于天下各州。」

楊集听得心頭一動,緩緩的說道︰「張堅仲此人能殺就殺,本身武藝還是其次,關鍵是他的滲透能力、人數未知的部下令人心寒。這一次是我幸運,下一次就未必了。請李尚書在通緝令上補充一條。」

李圓通行禮道︰「請大王示下。」

「若是官府、軍民抓到或是殺了張仲堅,衛王府額外獎賞黃金三千兩。」

楊集相信金錢的能力,而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金錢,當這份賞金通緝令張貼天下,定能讓他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無處容身。

與大隋軍民相比,楊集心中實際更相信張仲堅的屬下,那些亡命之徒為財殺人,當這份懸賞令一出,恐怕會有許多人盯著張仲堅的人頭,最終就算搞不死他,也能令他食宿不安。

等李圓通告辭,楊集坐在椅子上思索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向下首的公孫桓說道︰「夫子,接二連三的刺殺雖然都讓我有驚無險的躲過了,但下一次就未必了。而我發現府中侍衛雖然戰斗力不俗、十分忠誠,可是他們都只能堂堂正正的在正面作戰;而死士和玄武衛崇尚的也是以進攻為主,在防守方面都存在嚴重的不足。我打算把玄武衛、朱雀衛打造成攻防兼備的防衛力量,朱雀衛非一日之功,可以暫時不管,但是玄武衛必須立即轉變作戰思維。」

今天的刺殺雖然和府中侍衛沒有半點關系,但是這些事件令楊集對府中侍衛產生了反思,從目前來看,幾個番號的私人武裝都有極大地弊端,都側重主動進攻、被動防守,就算今天帶侍衛,侍衛們也會淪為活靶子,若非楊集從小打到大,養成了敏銳的嗅覺,對危險有一種野獸般的洞察力,今日恐怕在劫難逃。

而且隨著楊集正式步入仕途,他在大隋內部的敵人也從紈褲子弟,變得了紈褲子弟的家長,而那些人的背後都站著一個世家、一方勢力、一個政治利益集團,要是他們在政斗中弄不死自己,未必不會朝家人下手;獨孤陀都明確的表明了態度,他最終目的是奪老娘的商道,但正常競爭不過、官方力量也不足,這才聯手步迦可汗襲擊老娘的軟肋,企圖把自己殺死甘州,自己若是不幸戰死,當自己為命根子的老娘會崩潰,如果反過來,老娘和蕭穎又何嘗不是令自己的軟肋?她們要是出事,自己又何嘗不是方寸大失?如果有人利用今天這種方式來這雙婆媳,那楊集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成立類似中南海保鏢的私人部隊,已經刻不容緩,如果有這樣一支攻防兼備、發現危險並率先排除危險的部隊,被刺殺的系數將會降低無數倍。

楊集看過特種兵、保鏢的書籍和影視作品無數,腦海之中有些類似的理論,加上這時代訓練斥候、死士的方式,完全可以打造出一支保鏢隊伍;府中侍衛、玄武衛、暗處死士戰斗力和忠誠都不容置疑,但他們缺乏主動去做事、主動去發現危險和排除危險的意識,真到了關鍵時刻,這種過度的依賴會誤了大事;所以這方面還需要專門的人來培養,而最好的辦法就是進行對抗演練,不間斷的在不同環境玩躲貓貓游戲。

「公子所慮極是,老朽下去以來就著手安排,對玄武衛進行整改,明確他們的職責,但不知人員方面是用這些人,還是重新挑選?」公孫桓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身兼王府總管以及玄武衛的武師職務,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跟在楊集身邊,短時間內,他是可以就近護衛楊集,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像枘所說那般,訓練一批專門保護楊集、獨孤敏、蕭穎的護衛,的確可取,而且還必須抓緊時間來訓練。

「人選就從府中侍衛、玄武衛、死士中擇優錄用,最好是專門弄出一些合擊之術。」

這三支私人武裝的單兵素質已經足夠了,但配合的話恐怕不行,尤其是堪稱一次性用品的死士,別指望他們懂得戰陣之術。至于怎麼去做,楊集相信公孫桓會比自己更強,沒必要事事都要自己去插手。

「老朽明白了!」公孫桓想了一會兒,又問道︰「能否傳授吐納術?」

「可以!」楊集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吐納術就是古武術的中的‘內功’,是以人體三寶中精氣神為基礎,運用逆練之法將人體後天的精氣神調節為己用。輔以藥物來練習的話,能使人五髒六腑氣血充足、精足髓盈,讓人迅速從疲勞中恢復過來;外在的表現是反應靈敏、耳聰目明、身體健壯,體格異于常人。

只是擁有這些吐納術的人都不願意外傳,且為了防止外泄沒有著書于紙張之上,使許多吐納之術漸漸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再加上後世熱武器的崛起,一個十歲小孩就能一槍打死一名強壯的絕頂高手,這就讓古武術失去生存的空間,最終淪為一種強身健體的體育運動。

而武俠小說中的內功其實就是以古武術中的吐納術為基礎來描寫的,只不過夸大了無數倍,寫得跟神仙一般的匪夷所思……

崇義坊西北角,有座佔地百畝的豪宅,這便是唐國公李淵的府邸,李淵的李家和其他關隴貴族一樣,其先祖李虎也是六鎮戍軍之一,當初也名胡化漢人,但隨著北魏內部胡漢矛盾猛烈爆發,代表鮮卑人利益的貴族策動了六鎮士兵發動起義,最後被北魏漢化的拓跋氏借柔然軍隊之力加以鎮壓。

戰敗以後的數十萬名六鎮胡人和胡化漢人,紛紛被打散安置到北魏月復地,其中有五鎮軍民被安置在河北河東一帶,後來就形成了高歡的東魏、北齊勢力;而六鎮中中的武川鎮軍民則被安置在關隴,他們慢慢的聚集在英明神武的一代梟雄宇文泰身邊,最終形成關隴勢力,這也是為什麼有那麼多隋朝名將名臣祖籍是武川的緣故。

在宇文泰強勢崛起之際,李淵的祖父李虎也強勢的登上了政治舞台,成為關隴八柱國之一,按照宇文泰歸藉關隴的命令,李虎便自附隴西李氏,成為隴西李氏一支旁系。

盡管李淵的祖父李虎地位高崇,但他父親李沒有趕上隋朝建立就死了,而李淵當時只有六歲,這也讓李家沒有抓住大隋代周的機會進一步強大,事後更沒有分到廢周建隋的紅利,沒有什麼頂梁柱的李家由是迅速沒落。雖然念舊的楊堅依然封李淵為唐國公,但是李家在關隴集團之中,只能算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

李淵長大後待人寬容、謹慎膽小,這樣的性格加上不能為憑家族,首先便是皇帝信任的先天條件,再加上李淵的姨母是獨孤皇後,所以楊堅特別器重李淵,累轉譙、岐、隴三州刺史,使李淵從遙遠的徐州,步步向關中大興靠近,不出意外的話,遲早會步入中樞。

但是李淵卻感到十分憂心,一方面是來自「一朝天子一朝臣」,器重他的楊堅年紀已經大了,一旦他老人家不在了,新帝還會把這份器重延續下去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只因他至今都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政績,在眾多刺史面前,顯得十分平庸,特無優勢可言,新君怎麼可能重用這麼一個人?另一方面是李淵自己也大了,他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能夠讓他步步為營的時間相當稀少,若是被卡在刺史這個職務十年八年,更別說振興李家了,恐怕連刺史這個級別的職務都保不住,畢竟刺史是有限的,各大世家門閥的競爭得十分激烈,大家憑什麼讓一個碌碌無為的人長期霸佔?

李淵便是有感于此,才趕回來參與樂平公主的壽宴,然而如同楊綸的壽宴一般,樂平公主的壽宴也被楊集攪合了,大家早早就散場,李淵連去見姨表姐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是示好求官了。

他回到自己的府邸,便在書房內茫然枯坐,思索著自己的仕途、思索著家族出路。

得不出什麼頭緒,便讓人把長子叫來。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了一道清朗的聲音︰「阿耶,您找我?」

李淵說道︰「嗯,進來說話。」

「喏。」門開了,外面走進了一名面如冠玉、溫文爾雅的少年,他腰間一把橫刀,顯得卓而不群,英俊瀟灑。

這正是李淵的長子李建成,今年只有十五歲,等明年加冠成人,便會將太原王氏女迎娶進門。

李淵放下手中茶杯,望著一身儒衫打扮的長子,問道,「今天跟王氏子弟一起嗎?雖說太原王氏是你姑父姑母所在,且又是你未婚妻的家族,可也不要整天跟他們一起胡鬧。」

「阿耶盡管放心!」李建成笑著說道︰「我並不是在跟他們胡鬧,父親讓我和表姊結親之意,我心里十分清楚。這太原王氏之名于我們李家有幫助。尤其是阿耶如今在地方上為官,還需要他們在士林間的聲望來壯大聲勢。」

李建成站在父親下首,雖然他年紀還小,可卻有一股氣勢,這不是紈褲子弟倚仗父輩之勢,而是身為八柱國家之後、身為唐國公府嫡長子養成的氣勢。

李淵得意的笑著說道︰「我們和太原王氏聯姻,最在意最樂意的其實是王氏,而非我們。別看這些謂的五姓七宗瞧不起我們關隴貴族,可他們真有機會,就會主動上門來和關隴貴族聯姻,當初你姑母嫁入太原王氏嫡系,是他們主動求娶,與你結親,還是他們主動提出來的。哈哈……五姓七宗等山東士族現普遍拿家族中的庶女賣婚,他們為了權力,現在還有什麼事情都做不出來?」

所謂賣婚就是北齊被滅以後,被打壓的山東士族為了能夠維持家族地位、重新進入朝廷中樞,便到處找機會聯姻,甚至不惜把旁支女、庶女,嫁給出身普通的關隴貴族的官員,然後收取「巨額彩禮」,這其實是變相在賣女兒,被關隴貴族鄙夷的稱之為賣婚、賣女兒。

雖然現在很多人都說五姓七宗名滿天下,說他們聯姻滿天下,如何如何的掌握學術、在關東擁有多大名望。可作為大隋核心勢力的關隴貴族,卻不怎麼把山東士族放在眼里。李淵自然也不例外,哪怕他的家族已經衰敗得不成樣子了,可心中照樣瞧不起五姓七宗為首的山東士族。

李淵和太原王氏聯姻,也不過是借他們的那點舊名望給自己錦上添花而已。

「大郎,我明天就要回隴州了。」得意了一會兒的李淵,向兒子說起了正事︰「想要迅速名揚天下,還是軍武為上,衛王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你在京城之時,休要把時間浪費在吟詩作對、游山玩水,你要努力學習騎射和兵法之道;另外還有一點你也要記住。」

李建成點頭道︰「請阿耶吩咐。」

「衛王在芙蓉園強勢的堵死了崔、盧、鄭、王十多名子弟入仕之路,之後又以山東士族最擅長的詩詞打敗山東士族子弟,可謂是大漲關隴貴族士氣,在場的關隴貴族子弟倍加推崇,視衛王為學習的楷模。但是過不了多久,衛王就在芙蓉園遇刺,差點中箭身亡,有人說刺客是獨孤家、竇家、元家、宇文家委派,但也有人說是山東士族所為,總之是眾說紛紜。」李淵看了長子一眼,鄭重的叮囑道︰「在這起刺殺事件未了之前,你千萬不要和涉嫌家族的子弟交往,免得殃及池魚。」

「我明白的。」李建成咬著嘴唇,期待的看向父親,輕聲問道︰「阿耶,那我能不能去拜訪衛王?我也想上戰場。」

李淵沉吟半晌,說道︰「拜訪自然是可以的,但上戰場卻是萬萬不行。」

「為什麼不行?」李建成急了。

李淵嘆息一聲,苦澀的說道︰「你阿娘是個女人,京城中的很多場合她都不能出面,而我們家又沒有什麼得力之人,所以你這個世子要代表我來管這個家、代表我去參與一些難以避開的宴會。此外,你的弟弟妹妹都還小,我們父子要是都不在京城了,誰能照看他們?誰能管好他們?誰能教好他們?」

李建成聞言,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低聲道︰「那好吧!」

「若是我調回京城,你上戰場也不遲。現在先努力學習,為以後作準備。」李淵雖然也希望兒子能夠早點到戰場上歷練,但家中沒有一個鎮得住場的人,他又有什麼辦法?

「是。」李建成黯然的應了一聲。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下人在門外匯報︰「阿郎,有客到訪。」

「誰來了?」李淵隨口問道。

下人連忙說道︰「是獨孤家阿舅獨孤整、竇家阿舅竇威。」

「什麼?」李淵听得大吃一驚,這兩家現在分別為獨孤陀、竇誼低調的辦喪事,這兩位卻忽然連袂而來,這能有好事才有鬼了。但前者是他舅舅,後者是妻子的叔父,不見卻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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