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就要去干活兒了,白秋對早上那事兒還有些別扭,冷著一張臉並不說話。
賀長風心里也氣,明明白秋跟那幾個小崽子溫柔的跟什麼似得,偏偏對他有意見。從小到大他何時受到過這樣的冷遇,也黑著一張臉不說話。
村里的人看見他這個樣子都有些緊張,不知道是不是上頭又下達了什麼指示。
賀長風在旁邊安排活兒。
所有人在他這里拿了工具就出發了,白秋磨蹭到跟前道︰「我干什麼?」早上的時候村長說了讓他跟著賀長風干活兒。
賀長風道︰「就你這小身板能干什麼?」
白秋的臉色一白︰「你瞧不起我?」
賀長風一見小知青還發脾氣了,頓時嘴角上揚起了個角度,眉毛一挑道︰「怎麼著,想打我?」真是新鮮了,村里誰敢跟他這種小霸王比比劃劃的,這個小知青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白秋瞪著他。
賀長風見他氣鼓鼓的樣子越發覺得逗樂,道︰「你會寫字不?」
「會。」
賀長風道︰「你去接替李書記,誰過來取工具都記在本上,有不會的問他。」這個是相當輕省的活兒了。
李書記雖然當了書記但他識字不多,本子里像鬼畫符一樣,除了他沒人能看懂。
上面要是不來領導還好,萬一要是有領導檢查工作就抓瞎了麼。所以要讓個人頂上,像白秋這樣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小知青正適合干這個活兒。
白秋也知道賀長風找了個最輕巧的活兒給他了。有些猶豫,別人都在田地里拼命收割莊稼,他來這邊躲懶倒像是逃兵似得!
賀長風見他還沒有走,擺譜道︰「還有什麼事兒。」
「要不還是讓我去干粗活吧,這活兒留給小姑娘干。」
賀長風下巴高高的抬起來了道︰「白秋同志你這個思想很不端正,組織給你分配什麼工作就是什麼工作,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知道了嗎?再說,重新編寫用農具記錄也是個很重要的工作,村里把這麼重要的工作就交給你,你干是不干?」賀長風拿腔拿調的。
白秋不情願也只能忍了下來,道︰「我干。」
賀長風揮了揮手,道︰「去李書記那報道吧!」
白秋嗯了一聲就走了,賀長風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心里有些感慨。還是乖乖的討人喜歡,非要跟他頂。
賀長風剛把小知青給弄走,就看栓子和二牛過來了,道︰「長風哥咋樣,小知青听話不?」
賀長風道︰「還行,到底是城里來的人吃飯就跟吃貓食兒似得,我媽吃的都比他多。」
二牛在旁道︰「那還不好,吃的少多省糧食。哎,村里啥時候分糧,我好幾天都沒吃飽了。」每年就分兩茬糧食,他們是種糧大省不但是自給自足,還要把大部分糧食上繳。給其他地方的人吃,二牛這般大小子正是吃窮老子的時候。
要是放開了吃一頓能造七八碗高粱飯。家里的糧都得計劃著吃,像他們干活兒的人一天保證一碗飯,不干活兒的小孩每天半碗,這都是一定量的。
但是每年總有那麼兩天能混個飽肚,一個是分糧一個是過年。
賀長風道︰「還得曬呢,至少大半個月吧。」等把糧交完,剩下的才是他們分的。
二牛一听還有大半個月,道︰「我家快要斷糧了。」
村里的這些小子沒有老實的,平常餓的心慌,從家里找出一把豆子來,偷偷找個沒人的地方煮上。
雖說公糧不讓吃,但吃自家的糧誰也管不著,一家就那麼點糧食給他們吃了還剩下啥了。
二牛道︰「要不從公糧借出來點唄。」賀長風可是小村長,家里就有糧倉的鑰匙。
二牛笑嘻嘻像開玩笑似得,誰知道賀長風一下子就火了︰「想的美,要是今兒你借一把糧,明兒他借一把糧還剩什麼了,這是公家的,不是你們自個的。」
二牛和栓子忙道︰「我們就是那麼一說,根本不能那麼干。」
村子里誰不知道小村長性子軸,尤其是原則問題,不管你是誰一律都是公事公辦的。
「長風哥」一個嬌俏的女聲傳來。
三人抬起頭,發現竟又是左盈盈,才幾天不見她好像長得比之前更好看了。明明也是普通的藍布衣裳,村子里的女人穿的都很臃腫但她穿起來就很縴細苗條,還扎了麻花辮,以前在村里的一個土丫頭,搖身一變倒多了幾分明媚的少女。
這仨人哪兒知道左盈盈已經不是原來的土丫頭,人家是重活一輩子的人,把衣服收個腰,抹點鴨蛋粉,年輕稍微捯飭一下立馬不一樣。
賀長風倒沒細品她的不同,道︰「什麼事兒?」
左盈盈道︰「上一次我看你的鞋都壞了,你為我們村子受累了,正好我閑著也沒事兒給你做了一雙。」
像賀長風這樣經常干活的人費鞋,一年能穿壞好些雙,都是拜托村里的嬸子做的。
這男女之間送鞋可是有別樣的意味,他冷聲道︰「不用了。」心里還有些想罵娘,這左盈盈咋想的,才跟宋知青分了就來他這獻殷勤,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插足了呢。
他賀長風堂堂一大男人,還不至于做這麼卑劣的事兒吧,再說在一干知青當中他對宋知青那種勤勞認干的人還是有些好感,左盈盈這麼干不是叫全村的人戳他後脊梁骨麼?
賀長風皺起眉頭道︰「東西你拿回去,我不要。」
他這麼直接了當的拒絕左盈盈的臉色當場就白了。
眼淚就在眼圈里,隱忍著要哭不哭的對賀長風道︰「長風哥,你是不是討厭我。」
左盈盈雖然沒長開,頭發也有些枯黃但卻是個小美人胚子,沒有村里人的土氣,不然宋知青也不會看上她。
賀長風也不知怎麼了覺得以前看她淳樸的,但現在淳樸不見了,見她這個樣就更來氣,毫不客氣的說了一句︰「是。」
本來在鄉下要給女孩子留面子,說話也不會這麼絕,但她這麼一而再的逼問讓他起了逆反心。
賀長風是誰,是村長最桀驁不馴二兒子,長得又帥氣從小被人寵大的,雖然根兒沒歪掉但性子里很桀驁,左盈盈先是分手扭臉就跟他示好讓他看不慣。
賀長風的話音一落,左盈盈都有些搖搖欲墜了。豆大的眼淚掉下來,看著也是可憐。
之前栓子他們在這邊看熱鬧,可是看著看著覺得不對了。這下呆也不是留也不是,都有些可憐左盈盈了,喜歡誰不好喜歡小村長,這小村長的為人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個女人跟他示好他都想這看不見似得。
但該說不說,還是很欽佩她的勇氣的。
他們道︰「頭兒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說完趕緊走遠了。
要是一般的女孩子被人這麼刮鼻子刮臉說一頓肯定會氣的跑走,但左盈盈臉皮也比一般人厚一點。
她是重生之人,自是知道賀長風有本事,一輩子順風順水,要是能跟他在一起造化太大了。
唯一的變數就是那個叫白秋的城里知青,是gay還裝什麼裝?
村里人淳樸,根本不知道男人跟男人也有在一塊的。
左盈盈心中警鈴大作,道︰「是不是白秋說了我的壞話?」上一世沒有分到他家,這種微小的變化讓她心里有點不安。
賀長風一听,還提到了他家的小知青,笑了︰「跟人家有什麼關系?」小知青初來乍到連人都沒認全。
他這人最是護短,一旦被他認定是自己人,別人想欺負可不行。
左盈盈一听放了心,對賀長風道︰「我中午給你做煮花生吃?」這年頭大伙兒都不富裕,對孩子來說鹽炒豆子或者鹵花生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好的小零嘴。
花生香比豆子金貴的多也好吃的多,在這個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一把煮花生可奢侈了。
賀長風道︰「滾!」拿他當吃軟飯的?
左盈盈怕他厭了她,只好道︰「那我先回去了。」做的鞋也沒送出去。
回到家雖說是中午日頭大,但還是有勤快的人家在外面頂著日頭干活兒,但他們家卻有些不一樣。
左爸和左媽都在家里呢,反倒是幾個孩子出去干活兒了。左盈盈看見她這一對奸懶饞滑的樣子就來氣,要是他們勤快一點家里也不至于過程這樣。
她對人家有氣,殊不知家里也在列架勢等她呢。
見她回來,頓時道︰「你跟宋知青分了?」
「嗯。」
左爸一下子炸了︰「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跟家里商量,宋知青過些日子就要去當老師了。到時候人家想找什麼樣的沒有?你後悔去吧!」這年頭的人講究公家飯碗。
但左盈盈卻感到不耐煩︰「這事兒不用說了。」現在覺得當個老師不錯,但要不了幾年教育一改革,他就只能當個鄉村教師。
她從小挨餓受凍,最大的夢想就是過上人上人的日子,只需要再等十年,等改革開放了……到時候下海遍地都是商機,搖身一變成個企業家多好,不比跟一個前途不明的鄉村教師強。
左爸沒想到向來老實的左盈盈這次居然直接了當的拒絕了他,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抄起一個掃帚就要打過去︰「你趕緊跟宋知青認錯,不然就當我沒你這個閨女。」
「我不!」她是重生而來,這麼大的機緣,不能跟一個鄉村教師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