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爾覺得這個話題沒有討論下去的意義了, 反正煩惱是皇帝的,與她無關。
她還是更關心她那個好死不死的渣爹。
「所以父親的庭審結果是什麼?」塞西爾懶洋洋地問。
阿諾德神色復雜︰「霍華德醫生回來了,父親已經洗月兌嫌疑。」
「什麼?」
塞西爾震驚地提高聲音。
他怎麼可能會回來呢?他明明已經被斯特拉吃掉了呀。
似乎猜到塞西爾心中所想, 阿諾德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我也是這麼想的, 包括陛下和二皇子殿下。」
「所以我們請雷諾閣下檢驗了一下。」
雷諾就是那個帝國首屈一指的大魔導師,莉娜在原劇情中的攻略對象之一。
塞西爾記得這家伙的實力比博德還要強一些, 不過經常神出鬼沒, 也不愛以真面目示人, 其實沒有博德那麼好相處。
是個缺愛且性格古怪的陰郁男, 除了莉娜, 也沒人能搞定他了。不過現在看來,他們應該不會再有交集。
塞西爾點點頭, 示意阿諾德繼續說下去︰「結果呢?那個回來的霍華德醫生是本人?」
「沒錯。」阿諾德微微停頓, 「死掉的那個其實是他的車夫。」
這一點倒是對的。
但是醫生也的確死了啊。還是說其實斯特拉吃掉的那個不是醫生?
塞西爾感到很疑惑,又不好將這部分的實情說給阿諾德听。想了想, 她只好先把這個疑慮放到一邊,繼續問道︰「那父親呢?他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阿諾德︰「他說要好好感謝雷諾閣下,讓我們不用擔心,他晚點再回來。」
塞西爾︰「……」
並沒有人擔心,反而有點遺憾呢。
早餐結束後, 塞西爾趁莉娜不在, 就莉娜的那封信偷偷交給了阿諾德,並讓他送給二皇子。
「可以的話讓他寫封回信, 然後你再偷偷交給我。」塞西爾鬼鬼祟祟地叮囑道。
阿諾德不解︰「為什麼不直接讓二皇子表明身份,然後光明正大地見面呢?」
塞西爾︰「哎呀,情趣嘛。」
阿諾德︰「……」
他純潔可愛的妹妹是不是太懂了點?
雖然滿月復疑惑, 但阿諾德還是認認真真地收起信,承諾一定會盡快將信送到二皇子的手里。
塞西爾開開心心地道了聲謝,然後回去自己的房間。
可憐的小章魚昨天被她一頓洗洗刷刷之後,已經徹底蔫了。從早上睜開眼起,他就一直泡在水缸里一動不動,圓乎乎的小腦袋也耷拉著,看上去十分頹喪。
就這麼討厭洗澡嗎?
塞西爾很是不解。
她回到房間,第一反應就是看向寬闊干淨的水缸,果然,小章魚仍然在里面靜靜裝死。
太夸張了吧?洗抑郁了還?
塞西爾下意識蹙眉,稍微有那麼一點心疼。
稍微,只有稍微。
可能比稍微還要再多一點。
多一點點。
……好吧,她快心疼死了。
塞西爾快步走到水缸前,伸出雙手,將軟綿綿的小章魚從水里撈了出來。
她把他捧在手心上,鼻尖輕蹭他潮濕的小腦袋。
「蘭尼,你怎麼啦?」她關切地看著他,睫毛忽閃,幽藍的眼瞳里閃爍起細細碎碎的光,「是不是有哪里被我刷破了?還是你不喜歡那個沐浴露的味道?」
小章魚依然懨懨的,連每天必有的蹭蹭都不做了。
塞西爾很擔心。
她捏捏小章魚的觸手,試圖讓他有所反應。
但小章魚仍然紋絲不動。
塞西爾終于慌了。
「蘭尼……」她模模小章魚的圓腦袋,低聲對他說,「你可不可以變回人類的樣子?」
小章魚看向她,大大的眼楮看上去有點茫然。
塞西爾柔柔地解釋給他听︰「我看不出你現在出現了什麼問題。只有變成人形,我才能根據你的狀態猜測你究竟怎麼了。」
「蘭尼,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沒有辦法了解你。」
她想要了解他,即使他不是人類。
而這也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障礙,她只能更加努力,才能靠近蘭尼的內心。
小章魚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乖乖舒展觸手,潮濕的霧氣漸漸將他吞噬。
黑發綠眸的少年出現在塞西爾的面前。
他柔軟的額發依舊沾著隱隱濕意,發梢微微蜷曲,貼在蒼白的臉畔,像夜一樣漆黑。
襯得那雙濃艷的綠眸更加幽深,仿佛有種攝人心魂的美。
但塞西爾只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空洞和茫然。
究竟是怎麼了?
塞西爾的心都揪緊了。
她忍不住抬手輕觸蘭尼的額頭,擔憂地問他︰「蘭尼,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蘭尼慢慢點頭,神情恍惚而迷惑。
塞西爾很緊張。
她拉著蘭尼走到床邊,然後讓他躺上去,自己則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他冰涼的雙手。
她不能請醫生回來,否則蘭尼的身份就會暴露。而且她也不覺得醫治人類的醫生能看出蘭尼的問題,畢竟蘭尼不是人類。
或許只能去尋求博德的幫助了。
她這樣想著,起身便要走開。
蘭尼拉住了她的手。
準確來說,是拉住了她的小拇指。
塞西爾低下頭。
美麗蒼白的少年正安靜地看著她,黑發垂落在干淨的枕頭上,柔軟得幾乎融化。
「塞西爾。」他輕輕地說,「我想靠著你。」
他看上去像是在撒嬌。
但塞西爾從未見過這麼脆弱無助的撒嬌。
她無法拒絕。
于是她也上了床,慢慢躺到蘭尼身旁,側轉過來,與他四目相對。
「這樣可以嗎?」她溫柔地問。
蘭尼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注視她。
觸手從他的腰後伸出來,慢慢纏繞住塞西爾的身體。
它們柔軟而涼滑,緩緩纏上她白皙的手臂、小腿、腰肢。
黑色映著瑩白,在少女的肌膚上緩慢游走,顯得少女越發嬌小柔弱,猶如剔透易碎的琉璃,隨時都會被毀滅。
塞西爾覺得觸手纏得有點緊,稍微令她感到了一點不適。
她想要開口,讓蘭尼松開一點。但又有一只縴細的觸手穿過她純白的發絲,來到她的後頸。
冰涼的尖觸猶如一只溫柔的手,慢慢撥開她的長發,然後輕輕貼上她白淨的頸後肌膚。
宛如一個輕柔的吻。
塞西爾心底那點細微的恐懼又奇異地消失了。
她試著擁抱他,抬眸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懨懨了,但還是算不上好。
于是她慢慢抱緊他,一點一點地貼近他。
蘭尼的神情與之前相比略好一些,看上去似乎沒那麼無精打采了。塞西爾的擁抱讓他心底的空缺得到了些許的滿足,他很喜歡,但仍然遠遠不夠。
他也抱緊塞西爾,觸手纏繞她的雙臂,在她的腰上緩緩游弋。
涼涼的,滑滑的,還有點細細密密的癢。
塞西爾下意識蜷起身軀,伏下腦袋,貼到蘭尼的胸膛前。
她能听到蘭尼的心跳正在趨于平緩,而她的心跳卻越來越快。
仿佛世界的兩極。
永遠都是不同的頻率。
濃郁的霧氣籠罩了無人的街道。
塞西爾站在街道中央,神色迷茫地環顧四周。
這個街道……有點眼熟。路邊充滿了隱秘的小巷,暗紅的燈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是……深巷?
好像又有哪里不同。
每個巷口都似曾相識,卻又透著莫名的違和感。
比起她之前見過的深巷,更像是翻轉的鏡像。
好奇怪……她這是在哪兒?
塞西爾慢慢向前走去,謹慎而小心地巡視四周。
街道上一片死寂,潮濕的濃霧掩蓋了夜空中的繁星。
漆黑無垠的夜幕上,一輪巨大的、血紅的圓月懸掛其中,光暈朦朧而清冷,中間一道鋸齒狀的豎線若隱若現,遠遠望過去宛如貓科動物的豎瞳。
紅色的月亮……塞西爾仰起臉,認真地注視著這一幕,慢慢停下腳步。
這里果然不是她所存在的現實世界。
是夢境還是幻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從這里離開。
塞西爾迅速冷靜下來,她仔細地觀察周圍,試圖找尋出路。
然而這個古怪的地方似乎並不打算放她離開。
一只穿著紅色長裙的怪物突然向她沖了過來。塞西爾注意到她是從一個小巷里出現的,而這個小巷正是她之前進去過的那個。
她立刻念動咒語,糟糕的是,法術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快速生效。
她無法在「這里」釋放法術。
塞西爾深深鎖眉,她低低咒罵一聲,轉身就要逃跑。怪物窮追不舍,邊追邊發出似男似女的哭泣,突然它猛地一躍,將塞西爾壓倒在地。
怪物枯枝般的利爪牢牢錮住她的胳膊,背後又生出兩只猙獰的長臂,將她的小腿也死死按在地上。
「聖餐……聖餐……嗚嗚嗚……啊哈哈哈哈……也給我吃一口吧……」
怪物似哭似笑,刺耳的嗓音一直在念叨著「聖餐」。
塞西爾咬牙掙扎,用力掙月兌怪物的束縛,抬起一條腿,狠狠踢上它的月復部。
怪物發出一聲無比尖利的尖叫。
「你殺了我的孩子……你殺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好痛啊……」
它全黑的眼眶里突然滲出鮮血,平坦的月復部飛快地鼓脹起來,猶如一只快要爆炸的皮球。
塞西爾毫不猶豫,用盡全力又踢了一腳。
皮球破開了,有什麼從里面掉落下去。
塞西爾瞥了一眼。
掉出來的並不是孩子。而是幾顆血淋淋的男人頭顱。
塞西爾抬起膝蓋,猛地頂上怪物的月復腔,然後迅速從它的身下鑽了出去。
怪物依然在嚎哭,洞開的月復部鮮血淋灕,內髒連著腸子拖了一地。
它再次向塞西爾猛然撲去,而塞西爾剛剛站穩身體。她在一瞬間產生了近乎絕望的心理,突然,怪物的身軀定格在半空——
下一秒,怪物化作血色的沙礫,瞬間消散在淒冷的晚風中。
塞西爾看呆了。
緊接著,她突然感覺自己的睫毛有點癢。她眼睫微顫,下意識想要眨動眼楮,突然,深色的海水從天而降。
她沒有看錯。
深藍色的海水從夜空中傾瀉而下,瞬間淹沒了這個世界。
也淹沒了她。
她沉入冰冷的海水中,晶瑩的長發像海藻般靜靜漂浮。
大腦在缺氧,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蘭尼……」她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喚。
海水中陡然出現密密麻麻的眼楮。
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眼前重歸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被鎖累了,明明除了擁抱什麼都沒寫,sh您能仔細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