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平安生產過後, 宮中目前最緊要的大事就是永璉的婚事。賜婚的聖旨早就下了,婚期、一應大婚的禮制,高于親王大婚又比之太子大婚低了那麼一點點。
就這一點點可是禮部官員再乾隆的瘋狂毒舌攻擊下, 好不容易才定下來的大婚禮制。听說大婚禮制定下那日,禮部尚書險些落淚, 真真是听者流淚聞者傷心呢。
婚期眼瞅著就要到了,前朝後宮如今都在為大婚做籌備。內務府今日綢子明日緞子的長里送, 又被一件件打回來。如此挑剔的自然不是富察皇後, 她生性節儉,既然是自己的兒子大婚, 也絕不會如此鋪張浪費。挑剔又浪費的人自然是乾隆,好歹是堂堂大清皇帝, 也是有空閑, 管這些瑣事。
不過在陳若雪听說,先帝爺連養心殿一個櫃子的顏色、圖樣都有要求不滿意還會打回去盯著內務府改造時,陳若雪點點頭便不再驚訝了。想到後世總有野史說乾隆不是雍正親生的兒子, 便覺忍不住搖頭。父子倆一脈相傳的龜毛性格,如何不是親父子?
大婚的婚期已定, 乾隆又開始擔憂起了寶貝嫡子大婚後的住所。永璜大婚後依舊同福晉住在阿哥所,好算阿哥所並不小,且都是獨立的院子。康熙年間皇子多, 未出宮開府又成婚的皇子福晉們便住在此處。
可輪到永璉大婚, 乾隆頓時就開始心疼永璉要住在狹小的阿哥所,嫌東嫌西的。他早便看好了毓慶宮,不過是缺的是個由頭罷了。
這日早朝過後,各部尚書軍機處的幾位大臣們都聚集在乾清宮,與乾隆一起商討政務。
最先討論的便是金川戰事, 金川戰事一切順利,眾人討論的也十分融洽。乾隆坐在上首,掃視眾人一圈,在看到今日難得上早朝還沒早早告退的和親王弘晝身上時,特地停頓了一秒。
感受到乾隆的目光,和親王動動脖子。很想繼續裝死,但沒敢。他倒是敢不鳥他皇兄,左右皇兄最好面子六弟出繼後,他成了皇兄唯一的親弟弟。在胡鬧,板子也不過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而且他越胡鬧,不是越襯皇兄心意嗎。
但現在不行,和婉年紀漸長該到出閣的年紀了。福晉現在一提到和婉,便偷偷抹淚。他不求和婉能夠避免撫蒙和親的下場,只求能選一個留在京城任職的蒙古駙馬。深吸一口氣,和親王邁前一步︰「皇上,臣有事要奏。 」
乾隆心里滿意,面上卻淡淡的︰「你有什麼事要奏?」
「回皇上,端親王即將大婚,端親王乃中宮所出又是親王王爵,大婚後仍居阿哥所實在不妥。」
其他的大臣一听事關端親王,瞬間眼觀鼻鼻觀心,裝起了死來。當年九王奪嫡實在慘烈,先帝登基後便開創了秘密立儲的法子。當今皇上也遵從秘密立儲,但這些年來,觀皇上為端親王選福晉,又早早的封了親王爵,平日里更是對端親王贊不絕口。是什麼意思,大家又不是傻子,誰還看不出來?
倒是有些朝臣覺得乾隆聖心難測,現在對端親王好,可不代表就以後會將皇位傳給端親王。也許端親王是為未來儲君立的靶子呢。
你們真厲害,比她看的話本子還能想,陳若雪對此評價道。
雖然扯但有些人確實是這麼想的,這些人里有看好大阿哥永璜的,還有看到還沒斷女乃的七阿哥永琮的。甚至還有希望高貴妃生下一位皇子的。
「和親王所說不假……」
乾隆狀似思考一下,繼續道。
「朕打算重新修繕毓慶宮,賜給端親王居住,愛卿們覺得如何?」乾隆很是開明的問道。
下面站著的眾大臣們很想大膽的問問乾隆,他們是傻子嗎?他們是傻子嗎?他們是傻子嗎?
你們兄弟倆表演這麼一出,況且毓慶宮不是去年就開始修繕了嗎?
不過還是有那沒眼色的人站出來唱反調。
「皇上,康熙爺時期毓慶宮乃是太子的居所,一應陳設布置都是按照東宮規矩所制,端親王只是親王,賜居毓慶宮實在不妥。」一個年歲五十多的官員說道。
「孫大人此言不妥,先帝時期毓慶宮便已為皇子居所,同阿哥所無甚區別。」
確實秘密立儲後,毓慶宮已經沒有從前那般神聖,乾隆就曾經在毓慶宮住到十七歲。但畢竟曾為皇太子多年住所,還是有很深的象征意義的。
乾隆坐在上首看著諸位愛卿「溫柔的」將那位提反對意見的大臣勸服,滿意的點點頭,年紀大了就該下去榮養終老。
「既然愛卿們贊同,此事就這麼定下吧。」
諸位大臣︰「……皇上聖明。」
毓慶宮給端親王大婚後居住,說到底不過是家事,實在沒必要擾了皇上的興致。皇上如今已經不是剛剛登基時的少年天子了,大權在握的帝王最容不得別人反駁。
乾隆也沒太過厚此薄彼,永璉賜居新修繕好的毓慶宮,同時也讓宗人府擇日挑選府宅給大阿哥出宮開府。
……
後宮中,陳若雪听到這個消息時倒沒有什麼意外。從听說毓慶宮開始修繕後,她就知道這是給永璉大婚後所居的。幸好內務府辦事還算體貼,給瓜爾佳氏是毓慶宮的具體數據 。若不然新打好的家具還得修改尺寸,如今想弄些好木材可是不易。多少人家都是從女兒出生時,就開始攢上好的木材,留著以後出嫁做家具。
永和宮里陳若雪正把玩著一副黑白玉棋子。陳若雪是不會下圍棋的,但為了這副觸手溫潤的黑白玉棋子,她頓時升起了學棋的興趣。
貴妃娘娘要學棋,內務府趕忙送來了兩位擅長下棋的女官來教授陳若雪下棋。
陳若雪正在擺弄的就是教棋女官布置的作業。
茴香端著一盤切好的哈密瓜送上來︰「主子歇歇,吃點蜜瓜吧。」
「還有蜜瓜呢?」陳若雪抬眸看了一眼,隨口問道。
「就剩這兩個了,也是保存的好才能剩下。」
茴香忙道,這蜜瓜是十五那日皇上賞賜後宮的。主子愛吃水果,分了四阿哥兩個,如今就剩這兩個了。
陳若雪可有可無的點點頭,蜜瓜沒了還有其他的水果,再過一陣子楊梅櫻桃就該下來了 。如今就是在稀奇的吃食,只要宮里有富察皇後都不會忘記她的。
「主子,回頭大婚過後二福晉請安時,要準備什麼禮呀?」主子沒提,身為掌事大宮女就得主動提醒。
如今永璉有了爵位,稱呼一句端親王福晉也成,不過宮里還是習慣按齒序稱大福晉、二福晉。
陳若雪叉了一塊蜜瓜送進嘴里,眼楮都沒離開自己的棋盤,隨意的說道︰「在庫房里找找,找一對玉質好一點的玉鐲或是新奇一點的簪子便是。 」
在尊貴,于她來說也是需要像她請安的小輩,從來都是小輩來給長輩請安,長輩給賞賜的道理。也不知這一位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但想來是乾隆和富察皇後千挑萬選的兒媳人選,應該不會差。
陳若雪並不想表現的太過不同,就按照賞賜給永璜福晉時一樣便是。即便以後這位成了皇後娘娘,她也是貴太妃,見面也是她先請安的規矩。
倒是再過兩年和敬和婉也要出嫁了,陳若雪心中不禁升起不舍之情。
荷香點頭應下,準備回頭看看庫房里有什麼合適的首飾,給主子瞧瞧。
「主子……」茴香欲言又止的開口道。
「有話就說。」
听茴香開口叫了一句,半天也沒等到後半句,陳若雪不禁抬起頭看向茴香。
一瞧她,轉頭再一想。陳若雪便明白了茴香要說什麼。
「你也是膽大,這話也敢問出口。」陳若雪白了她一眼。
「奴婢就是不敢問出口,才只說了一半的。」茴香連忙討好的笑道。
「習不習慣總是要學會習慣的,宮里什麼不分三六九等,連吃個蜜瓜都要按照身份,習慣了就好。 」
「主子,您和茴香這是再說什麼呢,奴婢怎麼听不懂呢?」
荷香見倆人打著啞迷似的對話,越听越發懵,忍不住開口問道。
陳若著輕笑出聲︰「听不懂便听不懂,也不是什麼有趣兒的事。」
指責乾隆偏心,到底是不能說出口的大不敬之語。
乾隆如此偏心,大阿哥夫妻心中是何滋味,在意的人並不多,多也是為了看笑話的。
阿哥所里,永璜的住的小院子不錯,是整個阿哥所最好的院落之一。畢竟是皇長子,即便生母早逝,可富察皇後也不是會對生母早逝稚童出手的性子。還佔著年長的好處,衣食住行都是不錯的。
兩進的院子,將前院書房和後宅隔開。後宅福晉伊拉里氏居正殿,側殿住著格格伊爾根覺羅氏,還有一位格格張氏。
伊拉里氏自嫁進宮後,行事很謹慎,除了初一十五按規矩的請安外,平時即便無須請安,伊拉里氏還是會主動走一趟的 。即便有孕之後,也沒更改。
賜婚之後她便听阿瑪講過大阿哥在宮里並不好過,讓她行事謹慎小心一些。嫁進來後,她才明白阿瑪話中的意思。皇子的不好過從不體現在衣食住行這些物質上面。而是尷尬,處境的尷尬,沒有生母護著又佔著皇長子的名頭。這段日子伊拉里氏算是體會到了,大阿哥的尷尬處境。
「福晉,郡王爺回來了。」
伊拉里氏大婚除了帶進宮的陪嫁,便是內務府撥來的宮人。伊拉里氏最開始是只重用自己的陪嫁的,後來發現陪嫁雖然忠心,但于宮里的事務什麼都不懂,就是連提個膳都提不明白。
她這才在請教了大阿哥後,挑著內務府送來的宮人,重用了起來。听說這些人都是由婉貴妃娘娘過眼的,伊拉里氏更是放心了幾分。婉貴妃娘娘對她們談不上真心疼愛,但也絕無壞心。
「去將熱茶點心準備好。」伊拉里氏一听,連忙吩咐道。
剛吩咐好,一身石青色衣袍的大阿哥便大步走了進來。
伊拉里氏剛要起身,便被大阿哥伸手攔下了︰「你有著身孕,無須多禮。」
「若是想見額娘了,我去求求婉娘娘。」
想了想,永璜又加了一句。
「十五那日見過了額娘,爺無需牽掛妾身。 」伊拉里氏笑著搖搖頭。
伊拉里氏溫柔知禮,說不上有多聰慧,但她遇到不懂的事情,絕不瞎出主意。不論大事小情都會請教大阿哥的意見。這讓從小謹慎的永璜,難得體會到了重視被需要的感覺 。永璜也不嫌棄福晉無用,倆人倒是相處的不錯。
「皇阿瑪今日提了讓宗人府給我在宮外選宅子,過一段時日咱們就能出宮開府了。」永璜接過福晉遞過來的熱茶說道。
伊拉里氏聞言不禁一笑,她並非出身大族,也沒有那些青雲之志。宮中處境尷尬若是能夠出宮開府,是再好不過了。
難得伊拉里氏活潑了幾分,拉著永璜詢問出宮開府的事宜。
永璜看著這般歡喜的福晉,心中那口不平之氣徹底消散。二弟聰慧又是嫡出,皇阿瑪重視也是應當。既然皇阿瑪希望他做個能輔佐二弟的賢王,那他也不該升起別的心思。
罷了,罷了。
……
陽春三月,永璉大婚。一應禮制雖然比之永璜大婚高了不少,但大致的流程還是相同的,只是格外的熱鬧華貴。
陳若雪她們當日主要的任務便是陪在富察皇後身邊。熱熱鬧鬧了一整日,直到晚上行完大婚全部禮節,陳若雪才松了一口氣得以回宮休息。
「大婚可算是辦完了,過幾日也該搬進園子里去了。」陳若雪卸下一頭發飾,對鏡說道。
「宮中阿哥公主年幼,受不得酷暑,今年定還是要進園子避暑的。」荷香點頭應了一句。
一旁的茴香也點點頭︰「只是秀嬪娘娘還養著胎呢輕易動不得,宮中怕是還得留下一位主事的。」
陳若雪一听頓覺不好,但轉頭一想,如果是因為秀嬪留人在宮里主事,那也得留一位有過生產經驗的主位娘娘。如此一想,陳若雪頓時放松了,擺擺手︰「左右我是照顧不了她的。」
「主子,湯浴準備好了。」
陳若雪點點頭︰「洗了熱水澡,今日早些睡明日還要受新福晉請安呢。」
荷香扶著陳若雪起身︰「今日大婚可真是熱鬧不已,奴婢算是開了眼見。」
陳若雪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心里想著,今日大婚說是比照太子大婚低了不少,可實際上不過是吉服上面所用東珠的多少那麼一丁點差別而已。想想歷史上能夠幼年被冊封為太子、同時能以太子之禮大婚的人,又能有幾位。永璉雖然還不是太子,但這大婚禮和太子也沒差多少。
別說荷香說自己開眼了,陳若雪都覺得今日自己長了不少見識。恨不得有架航拍機,把整個大婚都拍攝下來。
最後一個封建盛世下皇太子的大婚禮制,听著就珍貴。放到後世,陳若雪單靠給人講史,就足夠吃喝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