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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的是景深, 嗆到的卻是徐咨羽,他咳得驚天動地,臉色通紅, 景深平靜如水地看著他。

徐咨羽好不容易平復了呼吸, 嗓子都啞了, 「你說什麼?他喜歡你?」

景深瞟了他一眼, 「怎麼了?有問題?」

徐咨羽心想問題也太大了。

「我記得他……」

蘇照月出來了, 徐咨羽掐斷了話頭,也拿起杯子給自己倒水掩飾。

因為有多余的人在場,蘇照月想說的話也說不出口, 只能用大眼楮可憐巴巴地往景深臉上扇, 希望景深能明白他目光中飽含著的「能單獨聊聊嗎」的訊息。

景深不為所動, 漫不經心地對徐咨羽道︰「水灑了。」

徐咨羽余光正在關注蘇照月的反應,一時沒注意,倒的水早就灑在了大理石吧台面上, 如果不是景深提醒, 水都要灑到拖鞋上了。

「抱歉。」徐咨羽莫名其妙地道了個歉,起身去拿毛巾擦水。

蘇照月趁機問景深︰「他來這里干什麼?也來借廁所?」

景深︰「他住在這里。」

蘇照月︰「……」

不僅是穿情侶裝,還同居!

蘇照月臉頰一陣發燙,臉色變幻莫測。

徐咨羽拿了毛巾過來擦桌子,心想這人怎麼一會兒功夫臉就綠了。

「我能單獨跟你說兩句話嗎?」蘇照月大半天終于憋出了一句痛快話。

景深也給了他個痛快, 「可以,出去說吧。」

蘇照月心想為什麼不能在家說?因為這是你們的愛巢嗎?他在腦海里自問自答地給自己心上來回劃拉了好幾刀。

蘇照月垂頭喪氣地跟著景深走到門口。

「早點回來。」

蘇照月憤怒回頭, 徐咨羽微笑揮手。

蘇照月簡直要氣死了, 大度一點不行嗎?他就說兩句話!有沒有點正室的氣度?換了他要是跟景深同居,景深想跟誰說話就跟誰說話,他絕對不會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知道了。」

景深很平淡的回復讓蘇照月感受到了一股老夫老妻的氛圍, 內心更悲傷了。

氣呼呼地推開門,蘇照月步子邁得太大,差點一腳把門口的飯盒踢翻。

「哇靠!什麼東西!」

景深瞥了一眼,淡定道︰「沒什麼,飯盒。」

「飯盒?」蘇照月彎下腰,「外賣?」

蘇照月的腦回路和那群中老年股東簡直一模一樣。

公寓門口的飯盒每天雷打不動地出現,定點不定時,從一開始的粥進化到了各種養胃滋補的湯。

湯里倒是沒什麼不該有的東西,化驗了幾次都很安全,不過來路不明的東西景深是不可能吃的。

一群股東跟忍者一樣駐扎在公寓門口愣是沒看見飯盒到底誰放下的,有一天景深出門,看到飯盒被打開,一個股東嘖嘖稱贊「好喝」的時候,景深當場無語。

點的外賣太多,分不清了。

景深也懶得解釋。

結果第二天,那位股東又捧著飯盒喝湯,沒過多久就垮著一張臉敲景深的門真來借廁所了。

之後就沒人再敢踫這「幽靈飯盒」。

蘇照月好奇地圍著這個飯盒轉,鼻尖動了動,「好香啊。」

景深︰「……」真像條傻狗。

景深俯身擼了擼蘇照月頭頂炸起的毛,蘇照月呆滯地抬頭,「你模我?」

「走吧,旺財。」景深勾了勾手。

蘇照月︰「……」

電梯下行,景深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眉頭微皺,「你是怎麼上來的?」

公寓需要刷卡上電梯,那群股東能上來是因為其中一個股東從保安室那用景深在公司留下的公章才要來了萬能卡,蘇照月是怎麼上來的?

蘇照月老老實實道︰「我拿萬能卡上來的。」

「你為什麼有萬能卡?」

「我問管家要的。」

景深皺了皺眉,心想這個小區號稱管理私密,怎麼是個人都能拿到萬能卡?簡直虛假宣傳。

兩人走到樓下,正踫上這一棟樓的住房管家過來檢查消防設備,一看到景深和蘇照月立刻先和景深打招呼,「景先生。」又轉向蘇照月,鄭重鞠了一躬,「小蘇總。」

景深望向蘇照月。

蘇照月冷淡地「嗯」了一聲,擺出一副紈褲子弟的嘴臉,「忙你的去吧。」

「小蘇總?」景深輕聲道。

蘇照月不知怎麼臉紅了一下,「這棟小區是我們家的。」

也幸虧景深住的是蘇家的產業,要不然本市那麼大,大海撈針的,蘇照月還真沒這麼快找到景深。

景深︰「……」

通貨膨脹真是太厲害了,小說里隨便哪個男配拉出來那都是身家百億,相比之下,他都快有點不夠看了。

小區里有專門供業主談事的茶室,古色古香,檀香裊裊,中間還有一幅大寫的「忍」字。

蘇照月心懷鬼胎,一看到這個「忍」字就在心中破口大罵,開發商沒腦子嗎?寫這種字,晦氣!

「坐,」景深坐下,在一旁的電子屏上要了一壺碧螺春和一些點心,「你還沒吃飯吧?」

蘇照月道︰「你怎麼知道?」

景深鳳眼一挑,高深莫測道︰「看相。」

對著公寓門口的飯盒都快流口水了,怎麼都不像是吃過了飯來的。

蘇照月有個小毛病,一緊張就容易肚子疼,所以辦重要的事情時,他一般習慣空月復。

見景深也很重要,所以他什麼都沒吃。

茶和點心上了,景深姿態放松地坐在藤椅上,背後一個碩大的「忍」字,整個人猶如老僧入定,擺出了一副人生考驗的架勢,「說吧。」

蘇照月汗從發間滲了出來,他喉嚨干澀,對景深艱難地笑了一下,實話實話,「我有點緊張。」

景深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蘇照月繼續說道︰「比我上次參加國際奧林匹克物理競賽還要緊張。」

景深︰「……」

蘇照月手指插入發間,胡亂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短發,同時給自己做一點放松,深呼吸一口氣,在景深的注視下,完完整整地又把那口氣吐了出去,來回反復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蘇照月發現——他更緊張了。

雙手按住膝蓋,掌心的汗黏在布料上,蘇照月在最緊張的時候開了口,「我……我……我……」

蘇照月「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來,胸口像被堵住了一樣,又澀又干,想要說的話太多,想要表達的情緒太亂,一股腦兒地全涌上來打了架,反而說不出話了。

「你有審視過自己嗎?客觀的。」見蘇照月一直說不出口,景深反客為主地發問。

「審視自己?」

一旦回到被動,蘇照月就自然多了。

「你的姓名,你的出生,你的經歷,」景深上下打量了一下眼楮睜得渾圓的蘇照月,「你的感情。」

蘇照月腦海里什麼都沒了,就剩下四個字——「提線木偶。」

蘇照月已經完全忘了他本來想和景深說什麼,他輕輕打了個哆嗦,景深的話令他又恐懼又好奇,像忽然發現了一個漆黑的洞穴,既想探索里面未知的世界,又害怕其中會有個怪物出來咬他一口。

「你說你參加物理競賽,」景深手指模索了一下紅木椅子的扶手,垂下眼楮,「還記得里面最難的一道題目嗎?」

蘇照月沒想到景深會問這個,緊繃的情緒一下就放松了,這是他熟悉的生活,他本以為自己會月兌口而出,但是仔細思索回憶了一會兒之後,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來景深所問的問題。

「競賽……」蘇照月吞了下口水,眼神亂飛,手掌已經從膝蓋滑落,從空空的大腦里找不到有效訊息,就只能嘴硬道,「沒有難題。」

「是嗎?」景深端起茶吹了一下熱氣,「那就說道簡單的。」

沒有,完全沒有。

蘇照月的腦海里清晰浮現地是他登機去國外參加考試,考場上各國考生雲集,他作為華人代表,輕而易舉地斬獲了物理競賽的金牌桂冠。

他甚至還記得那間教室的樣子和監考老師的長相,但是試卷?題目?潮水沖過沙灘,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記憶出現了斷層。

那一塊是空缺的。

「你很久沒去上學了吧?」

蘇照月抬起頭,嘴唇已經有點發白,「我最近忙著拍戲。」

「抽空去學校看看,多讀讀書。」

「我說了我在我們學校是全校第一!」

蘇照月猛地站了起來,空氣太壓抑,他必須做點什麼打破這種壓抑,飆升的血壓漲紅了他的臉,也沖擊了他的大腦,他忽然說得出口了,他大聲地以一種宣戰的口吻道︰「我對你有感覺!」

景深喝下茶水,眼睫一眨,波瀾不驚,「你的感覺不一定是你的感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如果不喜歡我,可以直接拒絕我,不必這麼故弄玄虛地讓人心慌!」

「你之前是喜歡楚歌的,對嗎?」

蘇照月的氣勢一下又斷了,低下了頭,「我……我……我移情別戀,不行嗎?」

「移情別戀的前提是你真的對楚歌有過感情,」景深放下茶碗站起身,與蘇照月平視,他的眼楮太亮了,像一束光,又像一柄利劍,直直地射入蘇照月的眼眸,「現在我問,你答。」

蘇照月已經完全懵了。

「你以前喜歡楚歌,你喜歡他什麼?」

「他……」

「立刻回答,不準思考。」

冷酷的命令式的語氣令蘇照月只能服從。

「他身上有好聞的香氣。」

「形容一下。」

「我說不出來。」

「如果別人身上有相似的味道,你的感情就轉移了,是嗎?」

「當然不是!」

「除了楚歌身上的香氣,他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善……不,溫……溫柔。」

「缺點呢?」

「楚歌沒有缺點……」

蘇照月發現這些簡單的問答竟然讓他心髒疼到緊繃的地步,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屏住了呼吸。

那口氣還沒有喘過來,一雙干淨修長的手用力向他的胸膛推去,蘇照月向後倒去,臉上神情驚懼不已,人一下跌落在藤椅上,胸口被景深制住,景深彎腰低頭,聲音輕輕,語氣冷淡,「小朋友,你對你自己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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