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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兄弟手足】...)

「你曾說‘若使倉舒在, 我亦無天下’,要有機會讓他不死,你願意嗎?」

一把聲音在虛空中發問。

「朕想不想, 難道還能左右倉舒死活不成?」「曹丕」覺得這夢著實荒唐,還問他願不願意讓弟弟活過來。

他與這個弟弟並不相熟, 少時甚至還有些妒忌他受曹操偏愛,問他的意見做什麼?

「與他血脈相連的人之中,還記著他的人已不多了。」那聲音又說道, 「他行善多世,活人無數,命不當絕, 可以擇一世回魂安享天年。我們正挨個詢問每一個人, 只要你們之中有一人不希望他回來,我們便為他另擇他處回魂。」

「曹丕」听了對方此言, 眉頭動了動。

倘若倉舒當真如對方所說的那樣福澤深厚、功德無量,那他若是回來了,豈不是會影響到他的帝位?

可不管如何,倉舒總是他血脈相連的弟弟。

有時候他與其說是嫉妒, 倒不如說是羨慕, 羨慕倉舒與子建總是能輕易得到父親的喜愛。

「曹丕」終是答道︰「若是能讓倉舒不死, 那當然是願意的。我即便與他不甚親近,也不可能置他于死地。」

那聲音消失了, 「曹丕」也沒當回事,只當是一場離奇的夢。

後來身死之後, 「曹丕」又听到了那個聲音。那聲音問他, 倉舒已經回去許多年了,他要不要去看一眼。

「曹丕」對人世還是有些留戀的, 听得可以去看看,他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他很快被送到另一個洛陽。

這個洛陽的城牆由青磚砌成,又高又大,看著很不一樣。他走上前輕撫那堅固的城牆,听著周圍人的議論

「今年春闈也不知誰能拔得頭籌。」

「前年狀元游街的盛景,可真是叫人難忘啊!」

「我還是更喜歡看榜下捉婿,能看到那些個達官貴人為了搶親爭破頭,值了!」

「你太天真了,那都是本來說好的,演個熱鬧給你們看看罷了。」

「你們都想著榜下捉婿,怎麼沒人猜今年可能出個女狀元?我听說丹陽那邊可是有不少才女報名了,有孔文舉之女和周公瑾之女,還有丹陽去年的第一縣令崔貞!」

「她們不是早就出仕為官了嗎?怎麼還來參加春闈?」

「誰會嫌棄官職太高,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們今年一起考,可別把前三全佔了!」

「曹丕」听得雲里霧里,什麼孔文舉之女,孔文舉的兒女不是都被殺了嗎?還有周公瑾的女兒,那和他們大魏有什麼關系?

還有這個春闈又是怎麼一回事?

「曹丕」懷著滿月復疑問,跟在那群年輕人身後了解了好一會,才知道這個科舉是倉舒搗弄出來的。只不過,女子也能為官嗎?

「曹丕」月兌離了那群士子之列,去了皇宮之中。他本就是一縷神魂,來去都很自由,途中沒遇到什麼阻攔。

「曹丕」沒找到「自己」,先遇到皇後甄氏與貴妃郭氏。

歲月似乎沒在她們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她們正挽著手在花園之中討論著今年春闈之事,說到時候她們也要一起去登科宴上露把臉,好給新科女進士們撐撐腰,不能叫她們日後在朝中孤立無援、寸步難行。

「曹丕」沉默地听了一會,不知道自己這兩個女人是怎麼湊到一塊的。

看著甄氏豐腴美麗的身影,「曹丕」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當日鄴城初見時的美好光景。

那時他也是喜歡過甄氏的,不然也不會與她生兒育女。只不過韶華易逝,恩愛的時光總那麼短暫,他漸漸也就想不起來了而已。

「曹丕」沒再多逗留,轉而去找尋「自己」身在何處。

不想「自己」此時正在大發雷霆︰「像樣嗎?這像樣嗎?他們居然出海看子建去了,倉舒胡鬧就算了,父皇居然也跟著胡鬧,他當自己還年輕嗎?!」

「曹丕」進了殿中,赫然發現「自己」對面坐著的不是旁人,正是陳群與吳質幾個老朋友。

只是「自己」發怒的內容,也是那麼地不可思議。他們父親和倉舒一起出海去找子建,這又是怎麼回事?

听著君臣幾人的討論,「曹丕」才知道曹操早早便一統天下稱了帝,後來過了六十五,又覺得自己當夠了皇帝,二話不說退位當太上皇,跑南京養老去了。

這南京如今可不一般,不僅繁榮無比,還有全國最大的寶船廠和最完備的養老機構,不少官員退休之後都相約過去買個園子養老,至于那些個開國重臣,更是直接拎包入住!

「自己」政務上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都會親自去或者派人去南京問政,那里相當于住著一大群開國功臣與大魏智囊!

最無恥的要數郭嘉,非說自己比荀攸還早跟著曹操干,荀攸都要退休了,他也要退休!于是每天就跟曹沖湊在一起吃吃喝喝,日子過得不知多逍遙!

這樣的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

「曹丕」不知道。

他又想到了子建,去年他剛去雍丘見過子建,見子建意志消沉,思及年少時的兄弟情誼,又覺不忍,給子建增了五百食邑。

當時子建高興得很,後來一直給他寫信。許是覺得他們兄弟之間還有轉圜之機,言語間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沒想到他第二年便駕崩了,兄弟兩人終究也沒再像少年時那樣把酒言歡。

「曹丕」看向還活得好好的「自己」。

只一個倉舒回來了,一切就全變了嗎?難道倉舒的福澤不僅能讓他自己快活一世,還能惠及他人?

只不過他與倉舒也不算親近,怎麼連「自己」的命運也跟著不同了?

「曹丕」大惑不解,一直跟著「自己」到入夜。

到夜深人靜之時,那道聲音又出現了,說是可以讓他入「自己」夢一遭,了解過去二十多年都發生了什麼,畢竟天亮之時他便要魂歸原位了!

「曹丕」確實好奇得很,二話不說選擇入夢。

他很快在夢中度過了二十余年的時光,一開始他們兄弟二人仍如前世一樣算不得親近,不過隨著一天天地相處下來,一切漸漸就不同了,畢竟這麼多弟弟之中,也就這麼一個格外討打又格外叫人想念。

這二十余年間,「自己」對倉舒有過猜忌、有過疏遠,最終還是選擇縱容這麼個弟弟。而倉舒有什麼好東西,也會第一時間拿出來給「自己」和曹操。

事實證明,倉舒一次次的「胡鬧」讓大魏日益強盛,南至越蠻、北至鮮卑,無不心甘情願地向大魏俯首稱臣。

他們有條不紊地擴張著大魏的版圖,按照倉舒的說法,那就是草原咱要有,沙漠咱要有,雪山咱要有,江南美景咱要有,巍峨劍閣咱要有,延綿雨林咱也要有。

不僅要有,還要把它們治理好,好叫他們想看什麼風景就看什麼風景,想去哪兒玩耍就去哪里玩耍!

這樣的話听起來狂妄得很,可他們確實一直在奔向這個目標,且朝廷上下都在這個藍圖的指引下擰成一股繩,真正做到了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曹丕」從夢中醒來,天還沒亮。

他與那聲音商量著讓「自己」也做個夢,他體驗了一回好夢,總要讓「自己」也體驗一回他過去二十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才公平!

……

這一夜,曹丕一直在做噩夢。

他夢見自己費了老大的勁斬除一切障礙,才終于登上帝位。他殺了許多人,手上沾滿了血,連母親都總是偏向弟弟,對他頗有意見。于子嗣之事上他挑來揀去,最後還是只能挑與他不甚親近、對他心懷怨恨的兒子當太子。

到最後他下令不與任何人合葬,獨自長眠于首陽山南,不封不樹,不立寢殿,因山為體,合于山林,不叫後人來祭奠,更不叫後世諸人得知自己葬于何地。

東方既明,曹丕自夢中驚醒,不覺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起身來,只覺心中空蕩蕩的,仿佛失去了許多極重要的東西。

等記憶漸漸回籠,曹丕才終于平靜下來。

有些東西平時覺得尋常至極,等到它們突然消失了,才能覺出它們有多要緊。

比如夫妻、比如父母兒子、比如兄弟手足。

曹丕擦拭掉額頭的冷汗,夢中那種孤獨寂寥的感覺仍揮之不去。他披衣在偌大的寢殿里轉悠了兩圈,終于下定了決心,穿好衣裳去上朝。

朝會將結束時,曹丕宣布了一個決定︰他也要去子建那邊與曹操、曹沖他們會合!

百官嘩然,七嘴八舌地勸諫起來。

這個頭可不能開,想想過去曹操去著去著江東,突然就退休不干了!

曹丕的態度卻很堅決︰「太子也不小了,讓太子監國便是。」

曹北糾還在琢磨著要不要跟著勸,沒想到天上掉下個監國大任來,當場就懵了。

曹丕看著從小對自己頗為親近的兒子,在心里告訴自己夢都是假的。只不過,該這小子扛的事還是得讓這小子扛!

只要曹操不開口,曹丕目前在朝中也算是說一不二。他主意已定,旁人根本勸不了他,只得開始討論隨行的都有哪些人。

曹彰第一個跳出來說要跟著一起去。

兄弟幾人都多久沒聚頭了,他必須得去啊!

曹丕同意了。

一行人很快準備停妥,把事情轉交給年輕的太子曹保浩浩蕩蕩地乘船往平原郡出發。

曹植本來听說曹操和曹沖要過來也懵了,後來又接到消息說曹丕和曹彰也出發了,頓時就更懵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管怎麼樣,平原郡上下都開始忙碌起來,準備好好迎接太上皇和皇帝陛下的駕臨。

這種殊榮,除了丹陽郡可沒別處有過!

平原王果然不愧是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本來是曹沖他們先出發的,不過他們離得遠,又是走海路北上,最後竟是曹丕一行人先到!

兄弟三人見了面,都感慨不已,一同去了曹植的王府之中住下,準備過兩天一起去迎接曹操和曹沖的到來。

曹沖一行人果然晚了兩天才到。

看到曹丕三人齊齊整整地站在碼頭上等他們,曹沖眼楮一下子瞪圓了。

他也不等人架好下船的樓梯,直接跳了下船,徑直跑到曹丕他們面前,對他們可恥的偷跑行為進行強烈譴責︰「二哥,三哥,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比我們還快?你們太過分了吧?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偷偷地就來了!哪有你們這樣的啊!」

曹丕三人對視一眼,都有種想堵住他嘴巴的沖動。

曹操看了幾個兒子如少年時那樣親親近近地站在一起說笑打鬧,不由得轉頭對荀說道︰「文若你看,旁人都說什麼‘皇家無情’,我們老曹家這幾個小子感情卻是好得很。」

一旁的郭嘉卻有不同意見︰「我怎麼覺得他們都很想打倉舒一頓。」

曹操瞪了煞風景的郭嘉一眼。

郭嘉不吱聲了,模出便攜酒壺開始灌酒。

唉,這老曹一把年紀了竟還听不得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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