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間薄霧未散。中原中也就被從溫暖的宿舍叫了出來，因為某個突發奇想的家伙說︰
「之前來的時候急著趕路，中也還沒有好好觀賞過沿路的風景吧？剛好趁此機會，老師帶你去啊！」
「……日本最強咒術師，已經閑到這種地步了？」
五條悟從那雙眼楮里看出了‘日本咒術界沒救了’這樣的未盡之語，他笑容不變，「畢竟我太強了，總要給其他人一些展示的機會嘛。」
「這樣啊……」中原中也無所謂的回答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五條悟的說辭。
于是就這樣，花了數個小時，兩人徒步來到了東京的市區邊緣，一棟似乎已經廢棄了的建築。
要說美景的話，的確漂亮，不過中原中也此人顯然是沒有什麼欣賞的興致的，壯麗的自然風光，甚至沒有一瓶美酒能令他心情澎湃。
中原干部與他唯二的兩個愛好，美酒、機車，已經闊別四年之久了，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今後也將一直分別下去。
但說到底愛好也只是生活的調味劑罷了，有沒有都能活著。
只是有些可惜，酒窖里還未來得及品嘗的那些。
「接下來，我要說一下這次特殊訓練的注意事項。」
「嗯。」
「首先是第一條，必須使用咒力。」
「哈？」這是什麼詭異的注意事項。
「嘛嘛，因為是控制力量的特殊訓練，所以不可以單純的用只體術祓除里面的詛咒。」
一般而言詛咒只能由咒力來祓除，普通的物理攻擊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但是中原中也是不同的，也許是長久以來體內力量的侵蝕，他的身體已經成為相當于咒具一樣的存在了。
——咒具，也就可以對詛咒造成傷害的一種武器。
「接下來是第二點，盡力保證封印不被破壞。也就是說，要控制力量輸出的強度。」
「找到某個恰好不會崩壞的閾值，這是今天的唯一目標。」他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
「就這麼簡單？」
「唔……簡單嗎？」
「只要在不破壞封印的前提下干掉敵人就可以了吧？」
「是這樣沒錯。那事不宜遲，開始了。」
五條悟稍微活動了下胳膊，然後一腳踹開了門。
‘ 當’一聲門板撞到牆上，然後輪軸‘ 噠’月兌開，可憐的的門便徹底報廢了。
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中反射出微小的光，中原中也走上台階，穿過壞掉的大門，踏足內部區域的瞬間，潛伏在暗影中的存在猛地睜開了混濁的眼瞳。
咒靈，即是從負面情感中誕生，可想而知其外在樣貌絕對不會好看到哪里去。事實也的確如此，中原中也至今為止見過的所有咒靈無一不在竭力的詮釋‘丑’這個抽象的概念。
而此刻出現的這一只，更是刷新了他對于丑的認知。
它的身體細長，頭部腫大，遍布凸起，溝壑縱橫的軀體兩側長有數對手臂一般的構造，數量多而縴細無力。皮膚的表面沾粘著某種灰綠色的液體，蛇一樣在地面滑動前進時，在地面留下了一道濕黏的痕跡。空氣中回蕩著斷斷續續的噪音。
「再給我時間……再給我……能完成……」
咒靈那佔了大半腦袋的眼楮死死鎖住站在門口的那道身影，縴細的手臂狂亂的揮動，一瞬間蛇行到了中原中也面前，嘴巴花瓣一樣打開，露出內部一圈圈的利齒。
即將吞噬獵物的剎那，它的眼前閃過黑色的殘影，一瞬的停頓後身體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射回建築內部，牆壁被撞壞的聲音接連不斷。
「啊、壞掉了。」
門外，斜靠在牆面上的五條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赭發少年身體一僵，動作定格在了踢腿的一刻。
那道形同紙片的封印，此刻像被卷入暴風中的雲一樣，轉眼破碎消失無蹤。
「這也太脆弱了吧？！用劣質紙漿做的模型都比它堅固啊。」
沒有理會中原中也不敢置信的喊叫，五條悟仰頭望天，「啊啊……一天的時間對中也來說會不會太苛刻了呢？果然還是再多一點……」
「開什麼玩笑！一天時間都不需要，我馬上就搞定給你看！」
中原中也轉身，幾步來到五條悟面前，勾住頸間的項圈，露出了下面明顯褪色了的咒文，「喂，把這東西修好，你能辦到吧？」
「嗨嗨，稍安勿躁。」五條悟說，「雖然修復比構築要簡單，但也是很累的啊……」
這麼說著，他還是伸手虛虛按住少年項圈下溫熱的肌膚，灌入咒力之後，很快就復原了封印。
「好了。」他抽回手，少年也松開了扯著項圈的食指，皮質的細帶彈回打到皮膚上發出‘啪’的輕響，五條悟不甚明顯的頓了一下，接著道，「去下一個練習場地吧。」
……
「啊，又碎掉了。」
「……下次絕對成功。」
……
「又碎掉了哦，再一次的。」
「……再來。」
……
幾乎清遍了整個東京成型的咒靈，從太陽東升，一直到高懸頭頂，終于——
白發青年透過鏡片望著低頭注視自己雙手的少年，慢慢打了個哈欠，「找個地方去吃午飯吧。」
他隨意揩去眼角生理性的淚水。
中原中也微微抬頭，周身亮起微弱的紅光，在白天幾不可見，他說︰「這是最大的輸出值。」
五條悟眨了眨眼，「嗯……恭喜你，終于成功了？」
「嘖，我的意思是……」赭發少年收攏五指，給了側面的牆壁一拳。
隨著開裂的隙紋，水泥磚牆轟然崩塌出直達天花板的圓形大洞——但也僅限于此了。
「這種程度，弱的過于離譜了吧？」
他剛才和那只詛咒硬生生磨蹭了半分鐘，才把它碎成了渣。
最大能輸出的力量與他平常使用時相比就像水坑與湖，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啦。」五條悟推了推墨鏡，「我對封印著方面並不精通，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天賦異稟了誒。」
「而且，勸你不要有‘戰斗時先破壞封印干掉敵人，反正五條老師可以輕輕松松修好啦’這樣的想法，每當使用那份力量，只要有除我之外的任何咒術師在場，都要像社畜維護發際線一樣好好維持住那道封印。」
盡管五條悟神情空前的嚴肅，但是因為那詭異的‘五條老師’的稱呼，還有那個奇妙的比喻，中原中也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到任何緊張的情緒。
「我如果不呢？」
「那就請期待一下被整個咒術界追殺的未來吧。」
對于自己的居然是會被舉界追殺的存在這個可能性，中原中也眉毛都沒動一下，接著問，「那你呢？」
身為知情人卻隱瞞不報，甚至百般掩蓋，這樣做的結果……
「嘛，也不會好過吧。」
白發青年彎起唇角，嚴肅的神情一秒消失，「不問我為什麼嗎？」
「沒有意義。」
知道原因又怎樣，中原中也無意因他們的態度而改變什麼。
「中也只認識我一個咒術師吧？對這個領域的了解也少得可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是在騙你呢？」
「我又不蠢。」中原中也淡淡回了一句，轉身一腳踏出建築。外面的陽光略微刺眼，他回過頭，催促某個磨磨蹭蹭的家伙，「不是說要找個地方吃午飯？」
吃午餐的地點由五條悟挑選，是一家比較幽靜的拉面店。
所以說為什麼是拉面？
中原中也接過店員端來的拉面，對著碗里色澤誘人的面條陷入沉思。
雙手合十，五條悟開心的說了一句，「我開動了！」便專注的嗦起了面。
無言盯著他看了一會，中原中也忽然開口，「為什麼不用繃帶了？」
他有些在意這點。
「唔？」
「纏著繃帶出門的話，會被當做怪人的。」
「你不是會在意他人眼光的人吧？」
「嗯……說的也是。」五條悟放下木筷，望著碗中褐色的湯汁，問，「中也能告訴我為什麼討厭繃帶嗎？」
中原中也︰……
因為……
對話到這里便不了了之了。
————
「今年的咒靈活躍度你也看到了，各地事件頻發。要任性也該分下時間吧，悟，今天你無故失蹤了一上午，大家都焦頭爛額了。」
「如果沒了我就無法完成工作，那我就要好好考慮下咒術師的未來了。何況哪里是‘無故’啊，我在認真的教導可愛的學生哦。」
放下手中完成了一半的玩偶，夜蛾正道心累的揉了揉額頭，「前天新來的那個中原中也？」
「嗯。」
「那孩子……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特殊啊……」五條悟捏住自己下頜，思考了一下，「在你看來他是什麼樣的？」
「很有天賦，但是我不覺得能達到讓你特別關照的程度。」
「這樣啊……」五條悟笑笑，隨口扯了個理由，「告訴你也沒什麼，特別關照他是因為——可愛！」
夜蛾正道︰「……哈？」
…………
人類所能看到的與詛咒是不同的。
五條悟雖然身為人類，但他的眼楮卻是數百年難有一例，被稱為六眼的特殊眼瞳，讓他能夠輕易看破某些超出常人想象的真實，比如中原中也。也正是因此，無下限術式才能在他手中發揮出極限的力量。
而詛咒，與依賴視力的人類不同，他們更多的是靠‘感知’，所以能夠在那份力量沒有被釋放到表層時有所感知，才會受到其堪比特級咒物吸引力的誘惑，前僕後繼來到中原中也跟前送菜。
特殊……嗎。
是挺特殊的。
面對一棟樓高的咒靈時，五條悟忽然想起夜蛾正道的話，忍不住彎起眼楮笑了下，「雖然同樣不能稱作人類，但是啊……」
「吼——！！」咒靈張開大嘴仰天咆哮，蕩開的音波揚起了五條悟散落的發絲。
他並齊食指與中指，遙遙指向咒靈。
「和你這種家伙不一樣，中也要可愛多了。」
術式順轉せ蒼！
——！！
在世界末日般，不斷崩裂的聲音中，他將另一只手抬起，手機貼近耳朵。
「伊地知，下一個在哪？」